作者：辰时埃
如果这都不打怵，那再想一想，这些人都顶着黑眼圈儿，眼睛里满是血丝，面孔苍白无血色，偏偏脸上偶尔会出现发现了宝藏一样的激动与兴奋之色，然后再把那样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你，总会让人感觉自己正在参加食尸鬼大聚餐，而躺在棺材里的自己就是那盘菜。
这你还不打怵？
如果不打怵，那他们也许会在极其热烈的讨论过后邀请你加入他们，然后一起顶着黑眼圈儿围观下一个来接受检查的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请不要再增加我们的工作量了。”负责人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们从昨天晚上就在准备这次检测，如果不今天完工的话，我们明天的工作很可能就要推迟了……这会让我们离放假更远一步。”
“铿惑，你们平时都是这么压榨员工的吗？”琪亚娜瞪大了眼睛，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她一直都觉得在圣芙蕾雅学园工作应该是蛮轻松的，但这些研究人员刷新了她对于研究所的认知，“圣芙蕾雅学园原来是一家血汗工厂吗？”
“我们只是这几天比较忙，正巧事情都赶到了一起而已。”负责人适时打断了琪亚娜的话，用那双仿佛是从恐怖片里挖出来的眼睛盯着琪亚娜，好像对她刚才的话感到有些不认同，“请问你今天还要做检测吗？”
琪亚娜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铿惑，而铿惑则赶紧把她推到了房间的入口：“没事没事儿，今天做，辛苦大家了啊。”
负责人盯着铿惑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儿没事儿，他们这几天确实是忙，前些天正好是希儿的检查周期，所以他们一直没睡。”铿惑安慰着琪亚娜，“你先进去，就像往常体检一样，里面的人会告诉你该干什么的。放心，我在外面等你。”
“可……”琪亚娜往里面望了一眼，有点打怵，“不会还是棺材样式的吧……”
“放心，这次是脑电波检测，跟全身检测的仪器是不一样的……我让他们把外壳拆了。”
……
终于软磨硬泡把琪亚娜塞进了检测室之后，铿惑才长舒了一口气，鬼鬼祟祟地来到监控室，在没人注意的角落拿出了一大包夜宵。
“来来来把人都叫过来吧。”铿惑招呼着早在监控室等着的负责人，“今天是糖醋里脊，软炸肉，地三鲜还有排骨汤，米饭我也准备好了。你把人都叫过来，去去去。”
负责人先是愣了一下，她原本看铿惑今天是两手空空来的，还以为今天没有加餐了，却没想到铿惑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大包的菜来，顿时喜出望外——她之前还为此叹了好一会儿气呢。
这也是研究所的一个谜之习俗：【铿惑=过节】。铿惑在拜托研究所的科研小组办事的时候肯定会带点东西来。有时候是宵夜，有时候是零食，总之肯定能让整个小组的人吃得饱饱的。这些研究人员并不是对口腹之欲不太在乎，而是工作的时候很难有空按时吃饭，因此研究所里经常散发着一股垃圾食品和方便面的味道。
铿惑也是知道这里的情况，所以来办事的时候通常都会改善一下相关人员的伙食。这段期间希儿一直住在研究所里，铿惑来探望她或者来安排新的检测项目时都会请全科室吃上一顿，跟过节似的。
袋子一敞开，温暖的气息便在不大的空间里弥漫开来。负责人先是把自己的饭盒敞开放在一边，才出去叫测控小组的其他成员。
“辛苦了辛苦了。”铿惑先是隔着单向玻璃看了一眼琪亚娜，才笑呵呵地跟等待着另一侧房间里设备启动的研究人员打了一声招呼，“没事没事，待会儿我去陪床，把里面的人换出来，你们先吃饭。”
研究人员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从桌子底下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饭盒摆了上来——他可一直都等着这个呢。
突然间，一阵嘈杂声从门外传来。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是轮到你休息了吗？”
铿惑下意识地往门口看了一眼，越过不知何时排着队来到监控室门口的队伍，看到负责人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两个研究组的成员。
“但是我心系咱们组的成员，怕你们工作劳累，这不主动来帮大家分担工作嘛。”被负责人询问的研究组成员踮着脚，抻着脖子，四处张望着，但他手里的饭盒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明就是来抢饭的……”负责人嘀咕了一声，“吃了饭得干活啊，别说我不给你们休假，这可是你们主动要来的——轮休安排表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今天就是休假。这不是我强迫你们加班，所以今天不能算工作日——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不能以此为借口申请下一个假期。”
铿惑的脸色瞬间囧了起来，他连忙把头低下，对着面前那个腼腆的小个子研究员笑了笑：“要吃啥？”
“汤，排骨……每样都给我盛一点吧。”小个子研究员显然很兴奋，今天她离监控室最近，再加上早在看到铿惑的时候就把饭盒拿出来了，所以才能排上第一名。
“好嘞。”铿惑娴熟地给她打上饭，盛上菜和汤，“下一位。”
“地三鲜，米饭多盛点儿。”
铿惑抬起眼睛看了一眼面前那堵圆滚滚的肉墙，顿时笑了起来：“今天不吃排骨了？”
“前天随手验了下血，最近得控制饮食。”某高大胖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十分坦然地说出了理由，“我原本觉得最近可能稍微胖了点儿，但没想到血脂涨的那么高……”
“那最适合你的应该是这个。”铿惑十分诚恳地把一根黄瓜放进了他的饭桶里，“下一个。”
测控小组的人数并不多，队伍很快就流到了尽头，而铿惑也像食堂的打饭大爷似的尽职尽责地给每个人分好了饭。
“舰长，辛苦了。”最后一个人是研究小组的负责人，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拿起自己放在一旁早就盛好菜的饭盒，“您去休息吧，后面的有我们就可以了。”
“那俩人呢？”铿惑往门外望了望，这队都排完了他也没看到那两个来蹭饭的。
“他俩啊，”负责人的面孔顿时得意了起来，配合上她的黑眼圈，看起来就像阴谋成功了的大反派，“叫我赶走了——不干活就想着蹭饭，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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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铿惑推开门，和里面陪着琪亚娜的研究小组人员交换了一下眼神，与对方错身而过，走到了琪亚娜的身边坐下，“琪亚娜，不用紧张，就当是普通的睡觉就行。”
“可是这一点都不普通。”琪亚娜小声嘀咕着，摸了摸自己头上戴着的像烫发机一样的东西，“往这一躺就觉得和往常不一样。”
“没关系，闭上眼睛睡一觉就好了。”铿惑安慰着琪亚娜，看了看这台用于监控脑电波的仪器。
琪亚娜现在平躺在一张床上，头顶着一个像头盔一样的设备，里面连着的数条电极延伸出来贴在琪亚娜的头部，活像一条八爪鱼。
“可是……我有种感觉……”面对铿惑的安慰，琪亚娜却好像有些难受，吞吞吐吐地说道。
“什么感觉？”铿惑一听来了精神，连忙问着。
“感觉我好像砧板上的鱼……”琪亚娜望着天花板出神，“一动也不能动，等着被人解剖……”
“……没关系，有我在呢，他们解剖不了你。”
琪亚娜在床上拧了拧身，好像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铿惑……”
铿惑拉住琪亚娜的手，他也知道这个头盔一样的仪器戴起来不舒服，但他现在只能尽可能地安慰琪亚娜：“嗯，我在。”
琪亚娜的鼻子翕动着，仿佛在努力辨别空气里弥漫的气味：“你身上怎么一股糖醋味儿？”
铿惑哑然，他的目光飘忽了起来：“……啊，我来之前刚吃完饭，吃的糖醋里脊。”
琪亚娜瘪了瘪嘴，语气里满是羡慕：“真好啊……我也想吃——可怎么还有股葱花味儿？”
铿惑原本还好声好气地安慰着琪亚娜，但突然间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儿：“我喜欢做完糖醋里脊撒把葱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接你的时候你是不刚吃完饭吗？还是八大碗！”
琪亚娜好像有些委屈，把头扭向另一边：“唔……我就是想尝尝嘛……不多吃……”
“明天给你做，先睡觉吧。放心，有我陪着你。”
“嗯……”琪亚娜突然间发出了一声嗤笑，好像因为这句话而安心了很多。
铿惑不想再多说话了，因为他怕自己总是讲话的话琪亚娜睡不着。可琪亚娜却好像精力充沛，半天过去了，一点睡着的迹象都没有。
铿惑小声地问道：“睡不着吗？”
“嗯……”琪亚娜把头转了过来，虽然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但脸上的笑意却做不了假，“过一会儿就能睡着了吧。”
铿惑思考了一下，觉得总让监控室里的研究人员在那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自己应该帮助琪亚娜快点入眠：“那我给你讲讲天命史吧，我记得以前上这门课的时候你睡得最香了……”
琪亚娜险些当场坐了起来：“唔！讨厌！本小姐那是……知识渗透压原理你懂吗！”
“？？？”铿惑一脸懵逼。
“根据热力学第零定律，能量在不受外部干扰的情况下，会从高能区转移向低能区，并且最终达成热平衡——所以我睡在书上，知识就会从书本里转移到我的大脑，这样慢慢的我就能与书本达成知识平衡，一觉起来就能掌握书本里一半的知识了，然后再学习这本书就会轻松很多。所以……唔……”
铿惑的脸一黑：“所以呢？”
“所以，所以……”琪亚娜嗫嚅着，把头再度转向了另一边，看起来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扯淡，心虚地说道，“所以人家那也是在学习嘛……只不过这种学习方法当时没有见效而已……”
第五百五十四章 你检查过了？
一夜过去，无甚波澜。琪亚娜所说的会做奇怪的梦的现象并没有出现，但铿惑也不着急，毕竟梦这种东西又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原本预定的监测计划也是持续一周，第一天没有成果并不能说明什么。
相比于铿惑，琪亚娜就显得轻松了很多，第二天醒了之后就开始喊饿，要回去吃饭。铿惑自然也不会拦着她，只要晚上继续到研究所接受监测就好。
这一两年里，铿惑少有这么清闲的大段时间可供挥霍。最长的假期也不过一两周，然后假期就在半途因为突发事件而泡汤。满打满算，现在这种以月来计量并且没有被中途打断的假期还是头一次。
这两天，德莉莎告诉他圣芙蕾雅学园在神州和美洲投资了规模不等的重工厂，用于建立自律战术人形的生产流水线，秦澪音那边的军火代理也给圣芙蕾雅学园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收入，再加上奥托承诺过的女武神部队培训权，圣芙蕾雅学园可以说是蒸蒸日上。
如果以一个模拟经营类游戏来打比方的话，现在的圣芙蕾雅学园算是正式步入了游戏的后期，属于吃穿不愁，建设资金和材料够用，物资消耗与生产构成良性循环。
猎杀者小队和以太小队的A级女武神小队进阶报告已经在审核阶段，如果顺利的话，这两只小队将会是圣芙蕾雅学园自主培养的女武神中最早获得A级女武神小队评阶的队伍。
这一切看起来都仿佛初春般欣欣向荣，铿惑甚至感受到自己不知何时产生了了一丝懈怠。
一种因为踏实和放心而产生的“不用那么努力也可以过得不错”的懈怠。
……
“真好啊。”铿惑躺在摇椅上，身边的小桌摆着一壶茶，袅袅的水蒸气从壶嘴溜了出来，在空气中摇曳成不同的姿态，每一秒都是不同的模样。
铿惑对这种养老一样的状态十分满意，现在的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洗漱后去后山练上两个小时的枪，回来冲个澡做早饭。有时候是煎蛋，有时候是炒饭，也有时候是味增汤配米饭。认真地做饭对于铿惑来说是一种修行，它可以让铿惑抛出杂念，集中注意力于厨房这小小的方圆之地。每次做完饭，铿惑还会仔细地清理灶台，让厨房变得亮堂堂的，这样才有吃饭的心情。
这种轻松惬意的生活几乎让铿惑产生了一丝自己已经退休了的错觉。
“退休啊……不过也挺不错的吧，拿着退休金，吃穿不愁，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该养点什么好……”铿惑慢悠悠地把茶盏放到一边，欣赏着面前这一片早就看习惯了的景色。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把报告交上来？”
“不急不急，等明天我就写。”铿惑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把目光转向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通讯器，上面正显示着德莉莎那张严重气血不足的小脸，“况且这第一天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啊，我总得有东西可写才能写报告吧？”
“这可不是小事啊。”德莉莎叹了口气，当铿惑跟她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要不是铿惑说他已经制定好详细的体检计划，她没准已经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把琪亚娜关在研究所里了。
“嗯，但是目前我们能做出的努力只能是这个程度了啊。”铿惑挠了挠头，身体顺着摇椅往下滑了滑，“带她做身体检查，先弄明白她所说的那个怪梦究竟是真的因为崩坏能侵蚀造成的还是巧合吧……”
德莉莎的精神头看起来不太好，让她显得分外忧心忡忡：“你觉得会是巧合吗？”
铿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仿佛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铿惑。”德莉莎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我知道了——这不是正在验证阶段吗？”铿惑懒洋洋地把茶盏放回桌面，“我现在可是在养精蓄锐，等我有活要干的时候才能开足马力啊。”
“可你这个懒洋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干劲。”
“那我现在也可以精力充沛地去操场上跑个十圈，或者把休伯利安号的甲板打扫一遍以提前抵过我的下一次惩罚——因为现在我确实没有事可干。”铿惑的眉头轻轻皱了皱，把吼姆玩偶盖在自己的肚子上。
“……”
铿惑十分努力地把手伸到自己的后背，挠了挠自己发痒的地方：“等研究所那边的分析有了结果，我会立刻开始行动的。可现在结果都还没出来，我怎么行动？朝什么方向行动？”
画面上的德莉莎沉默片刻，既没有斥责铿惑的懒散，也没有好言相劝让他认真一些，因为现在的铿惑确实是无事可做。
“好好休息吧，琪亚娜的事情……拜托你了。”
“嗯嗯嗯，放心吧您呐。”铿惑摆了摆手，打了个哈欠，“你那头不是还在忙吗，就不多占用你的时间了。”
“……那你自行斟酌，我相信你的判断。”
“自该如此。”
通讯结束，铿惑的神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今天早上，他听了脑电波测控小组的报告，得知昨晚琪亚娜的脑电波并未出现异常状况，再加上琪亚娜也说她昨晚睡得很好，因此就相当于这是琪亚娜的怪梦【发作】的空白期。
铿惑昨晚在陪床的时候并没有闲着，好不容易把琪亚娜哄睡着了之后，他开始翻阅起脑内的那些记忆来。找来找去，能和琪亚娜的状况能扯得上关系的就只有【入魔】这一个词条。
然而，琪亚娜的症状与【入魔】相比要轻得多，甚至连【入魔】的前期状况或征兆都比她的情况要严重。因此，就连铿惑也难以对琪亚娜的情况下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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