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铿惑怀中的琪亚娜并没有醒来，可她的眉头却皱了起来，身体有些微微的扭动，好像在忍受着不知名的痛苦。
铿惑能感觉到琪亚娜此刻身体里充盈得像是要炸出来的崩坏能，这让他感觉很奇怪，按理来说，琪亚娜的家族遗传让她拥有近乎绝缘体一样的崩坏能抗性，可是当时她很可能是直面静谧宝石，在那种强度的辐射下，即使是卡斯兰娜家族的血脉也不太可能一点影响都不受。
但是问题又来了，琪亚娜身体里的崩坏能并没有呈现出像侵蚀普通人那样的侵略性，反而很温和地在她体内流动，其浓度之高甚至让铿惑有一种自己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律者的错觉。
只有律者才能让崩坏能臣服，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可此刻这种现象却出现在了琪亚娜身上，铿惑只能将其归咎于琪亚娜家族基因的特殊性。
铿惑的目光停留在了琪亚娜紧紧攥着的手上，从他把琪亚娜抱起来的时候起，琪亚娜的双手就一直这样捂在胸前，好像那里放着私房钱一样。
铿惑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他用十分轻柔的动作试图掰开琪亚娜的手，却发现她攥得很紧，好像不愿意让手中的东西离开自己。
铿惑十分小心地用力把琪亚娜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湛蓝色的光芒渐渐从琪亚娜的指缝中透了出来。
“【静谧宝石】……”铿惑惊异于那梦幻般的色彩，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琪亚娜……”
铿惑此时才意识到之前在自己和古斯塔夫大战正酣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琪亚娜独自面对制造人工崩坏的机械，无从下手，而即将濒临爆发临界值的静谧宝石已经呈现出不稳定的临界态，而当时琪亚娜做出的选择是……
将静谧宝石取出来，妄图用自己天生带有崩坏能抵抗性的身体来阻隔崩坏能的爆发所带来的冲击。
这是何等荒唐而又自不量力的做法！
可琪亚娜就是这么做了，一如既往的乱来。
铿惑的眼中写满了挣扎，他相信玛基博士不会骗他，因为他能感觉到玛基博士当时的情感如同太阳一样耀眼而浓烈，有着这样光明灵魂的人，至少在那一刻，绝不会将毒药交给自己。
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这瓶药剂的剂量足够中和琪亚娜体内的崩坏能吗？在那如同炸药般庞大的能量面前，这么一小瓶药剂……真的能起作用吗？
也许它确实能起作用，但是也有可能是杯水车薪。
铿惑小心翼翼地用齐格飞交给自己的那个据说可以隔绝静谧宝石辐射的小容器将静谧宝石收纳起来，再度拿起了那瓶玛基博士交给他的抗崩坏能药剂。
如果一切如他所想，那么琪亚娜能在遭受了那种程度的能量冲击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此时她体内的崩坏能严重超标，虽然现在那些崩坏能好像呈现出惰性，但谁都保不准它们会不会在下一秒暴起伤人。
铿惑轻轻拨开琪亚娜已经没有血色的唇瓣，却发现她牙关紧咬，甚至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铿惑不敢怠慢，他拔掉药剂的密封胶，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对准了琪亚娜的嘴，慢慢倒了下去，连一滴都不敢浪费。
终于，那瓶药剂顺着琪亚娜牙齿间的缝隙缓缓渗透了进去。
现在能做的事情只有等待，等待的尽头也许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也许是一个醒来的少女，可是在此刻，铿惑的大脑却慌得一团乱麻。
铿惑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都咬碎，在他看见琪亚娜跪倒在地的身体时，他头脑一热，几乎什么都忘记了，仿佛那里好像委屈宝宝一样蜷缩着的人才是他的全世界。
像是心被挖走了一块。
像是坠入万年不化的冰窟。
像是被黑洞吸入，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中。
铿惑的头慢慢低垂了下去，轻轻地抵在琪亚娜的额头，他的双臂慢慢收紧，好像要把怀里安静沉睡的女孩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铿惑脸上的肌肉别扭地颤动着，好像在竭力阻止自己做出一个哭泣的表情，可是他眼角温热的液体却宣告了他的失败。
铿惑抱着琪亚娜，脸颊紧紧地贴在她的额头上，温暖的眼泪仿佛将两个人的体温都连接在了一起。
他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任何跟哭泣有关的声音，可他的眼泪却止不住地从他那双已经失了神的眼睛里往外流。
铿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很多不曾有过的感觉找上了他，让他疲于招架。
“如果……如果我能再早一些……就早那么半分钟……”
原本只于书中读过的绝望，原本仅于人言中得问的仇恨，原本且存于影视中的暴怒，这些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让他怀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自己了。
绝望会夺走他的动力，仇恨会蒙蔽他的双眼，暴怒会让他失去冷静的判断，铿惑不知道这些情感对他造成了多少影响，但绝没有面前的痛苦和悲伤更加让他迷惘。
怀里的人好像正在死去，可是他能依靠的只有一瓶不知道能否起效的三无药剂。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傻子，自顾自地在那里做着人数上的选择题，可是直到面前的人即将离他而去的时候，他才突然间意识到，原来他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放在了一边。
自己明明险些就要失去她了。
自己明明险些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自己险些……
明明是一个如此简单的问题，自己却从来都没察觉到答案其实就在自己面前。
——如果没有你，我想我的世界会黯淡无光。
“求求你了……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求求你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铿惑双眼无神，喃喃地念叨着，他愈发用力地抱紧琪亚娜，好像是怕自己一松手，琪亚娜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可他还是很慌，因为他能感觉到一丝冰冷，他说不清那是心上的还是身体上的，但此刻的他浑身发抖，好像天冷被冻得打起了哆嗦一样。
药效要多久才能生效？铿惑不知道。
药剂是注射的还是口服的？铿惑也不知道。
可是在手头没有器械的当下，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琪亚娜口服下去。
他好像一个在雪原上拥抱着炭火的旅人，孤独地跋涉，不肯放弃手中的木炭，而是怀着单纯而又幼稚的希望，等待着它能够燃烧起来，再度温暖起来的那一刻。
“……我不说你笨了……琪亚娜最聪明了……”铿惑的声音有些失准，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似乎正在变凉，这让他惊恐万分，但却不知道现在的他还能做些什么，只能紧紧地抱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拜托了……快点醒过来……醒过来吧……求求你了……”铿惑突然嘶吼了起来，那声音似乎是从破烂的风箱里发出来的一样，那张挂满泪水的脸在琪亚娜的额头上紧紧地抵着，仿佛一个无助且迷茫的灵魂在向不知道哪个神明做着莫名其妙的祷告。
也许是奇迹，也许是上天真的听到了铿惑的祈求，铿惑突然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好像自己抱得太紧了，让对方感觉有些不舒服一样。
铿惑的眼神中带着惊喜和小心，他生怕刚才是自己感觉错了，或者那只是依旧没有醒来的琪亚娜一次无意识的扭动。
可是琪亚娜的手就这么分明地攀在铿惑的胸前，她的手指冰凉，有些无力地挂在铿惑衬衫纽扣之间的缝隙里，软软地钩住，像是要爬起来一样。
“铿惑……”琪亚娜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铿……惑？”
铿惑哑然，仿佛心脏被来了一下重击。这短短的几分钟对他来说却如同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在这几个世纪的跨度中，他祈祷过无数次，希望琪亚娜能够醒来，可是当她真的醒来，用软弱无力的手指倔强地钩住他的领子，用迷迷糊糊的声音小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时，铿惑却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铿惑没有回答，而是握住了她的手，仿佛要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自己就在她身边。
在铿惑的手将琪亚娜的手包裹住的刹那，琪亚娜好像得到了一个安心的信号，她的手软软地耷拉了下去，呼吸渐渐平稳了起来，可饶是如此，迷糊中的她还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询问着铿惑：“铿惑……静谧宝石……”
“拿到了，人工崩坏被制止了……”铿惑的心情在此刻却出奇地冷静了下来，仿佛看到了自己一直忐忑不安的结果终于确定了下来一样，“我们得救了……所有人都得救了……”
“真的吗……”琪亚娜的眼睛依旧闭合着，她的脑袋像小猫一样下意识地在铿惑的臂弯蹭了蹭，好像在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你没骗我……”
“嗯……没事了……没事了……”铿惑慢慢地把琪亚娜抱起来，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我脸上……不舒服……”可能是太过迷糊的关系，现在的琪亚娜显得有些娇弱，连语气都没有了往日的元气，“冰凉凉的……”
“是水，我们先回去吧，芽衣和布洛尼亚她们都在找你，我现在就告诉她们……”铿惑这才想起来还有芽衣和布洛尼亚好像还在等着自己的命令，慌乱之下，他用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取出了自己的通讯器，打算查看一下和芽衣她们的通讯。
“你拿到静谧宝石了吗……”琪亚娜小声地喃喃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让铿惑几乎有点挪不开自己的目光，“真的吗……”
“真的。”铿惑并没有对琪亚娜感到不耐烦，而是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再次解释着，他转过头，大致扫了几眼芽衣发过来的简讯。
“没弄丢吧……”琪亚娜还是执拗地在乎着静谧宝石的问题。
“没弄丢没弄丢。”铿惑抱着琪亚娜肩膀的右手轻轻把那个装着静谧宝石的小盒子在琪亚娜的胳膊上摩擦了一下，“看，就在这呢。”
琪亚娜突然间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她的头靠在铿惑的胸膛上，仿佛那里是一个安静的避风港，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安全感：“谢谢你……”
就在铿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答她的时候，却突然瞥见了琪亚娜那双微微睁开的双眼，与原本湛蓝如天空般的蓝色瞳孔不同，那双眼睛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在睫毛的遮掩下熠熠生辉。
琪亚娜的左手不知何时搭在了那个小盒子上，就在铿惑愣神的刹那，她的食指微微一挑，将盒子的盖子挑开。
第二百九十九章 静谧的死亡
“铿惑的杀气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了啊。”圣芙蕾雅学园的宿舍里，符华盯着面前播放着铿惑战斗录像的光屏，若有所思。
“还不是爱酱调教得好？”爱酱突然从光屏角落蹦了出来，脸上架着一副盘着无数道圈圈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根教鞭，在视频上指指点点，“你看这个凶狠的过肩摔，你看看这个饿虎扑食，你再看看这个猛虎下山……这透体而出的杀气怎么样，是不是离你的标准越来越近了？”
“他的成长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料，困兽符持续时长远远超出了平均水平，而且精神萎靡的副作用在每一次使用后都会降低一点……”符华的目光并没有一直聚焦在光屏上，而是拿着一个小本，在上面写写画画，“不过这样子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这样下去，我怕他道心不稳，失去自我……”
“所以才会让他去圣芙蕾雅学园啊，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会成为最好的刀鞘，这和你原本的设想不也一样吗？”
“对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小动作？”符华的神色淡漠，斜斜地瞥了一眼爱酱的影像，没有丝毫的客气，“逆熵在新加坡的行动很奇怪，他们最合理的行动方案是提前在新加坡架好设备，等静谧宝石抵达了新加坡就直接当场启动，制造人工崩坏，可他们现在拖了这么久，要说这里面没有点猫腻我是不信的——奥托是不可能真的去阻碍逆熵的计划的，放眼开来，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你可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爱酱的桌面小人愣了一下，手里的教鞭啪的一声掉在了脚边，两只小手在衣角处搓来搓去，好像有说不尽的委屈：“人家不是为了配合你的计划嘛……事情如果真的按照现在这样发展的话，他可是有机会去会真正地直接接触到崩坏真正的核心真理之一的，这对他的成长可是很有好处的哦。你想想，戮魔之刃+22，还多了一个插槽……多酷炫！”
“……”符华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对爱酱的话做出回应，而是思考着这件事究竟会对她们的计划产生多大的影响，需要做什么来避免可能导致的误差。
“嘛嘛，放心好了，爱酱跟你可是一条心的哦，”爱酱挺胸抬头，身后还出现了绽放着金色光芒的背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爱酱现存的唯一的一个权限密匙拥有者——虽然是最低级的——你还信不过爱酱吗？”
符华轻笑了一下，怀疑与否先按下不说，她紧锁的眉头慢慢松开，好像打算终止这个话题：“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没有问，人工智能真的有感情吗？”
“怎么会呢，人工智能是建立在绝对的‘是’与‘否’的两面性逻辑系统上的，像感情这种会出现‘既是也不是’的‘侧面立场’的东西，爱酱怎么会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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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惑反应极快，在察觉到琪亚娜好像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就手指一压，想要把小盒子盖上，但琪亚娜的手指却已经伸了进去，卡住了盒子的盖子。
就在铿惑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一股犹如狂风般猛烈的能量爆发以琪亚娜的身体为圆心猛地爆发了出来，铿惑只觉得自己好像被拆楼机的重型摆锤迎面砸上了一样，这不可抵抗的推力将他猛然击飞，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
而睁开了双眼的琪亚娜没有看铿惑，而是有些痴迷地抓住那个小盒子，将里面的静谧宝石轻轻取出。
那块如同深海般深邃的蓝色宝石陡然间绽放出耀眼夺目的光彩，好像一个功率全开的探照灯一样，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
“琪亚娜！”铿惑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刚才他双手抱着琪亚娜，根本没有办法防御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整个人毫无防备地被那股爆发出来的能量击中，现在只觉得浑身酸痛，“快把它放回去！”
“琪亚娜”的脸上浮现出了古怪的笑意，她轻轻地把那个容器随手丢给了铿惑，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静谧宝石，缓缓走到了铿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铿惑。
那双淡金色的瞳孔犹如神明的注视，铿惑恍然间只觉得自己仿佛面对这一座高山。
“你是谁……”铿惑背靠着墙，勉强站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刚才的冲击实在太过猛烈，让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内脏有没有受伤，“你不是琪亚娜，你是谁？”
“我？”琪亚娜轻笑了一声，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伸出一根纤纤玉指，抵在了铿惑的额头上，“我是……静谧的死亡。”
铿惑瞳孔一缩，刚才他的问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想要理顺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对方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让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被静谧宝石所控制着的琪亚娜并不打算给铿惑思考的余裕，淡淡的黑色薄雾从她的身体各处蔓延开来，缠绕上了她的胳膊，如同一条蜿蜒盘行的蛇一样向着铿惑的额头爬来。
但是这条毒蛇却扑了个空，铿惑以令人难以理解的速度向下方一闪，右拳如翔龙，卷起令人惊惧的巨浪，向着琪亚娜的小腹直击而去。
这一拳几乎将寸劲的原理发挥到了极致，铿惑以一个极为不利的姿势发力，借助背后墙壁作为依托，将右拳和身体的加速压缩在了短短的几十厘米之间，那些缠绕在琪亚娜身旁的黑雾如同有灵性一样突然加速，挡在了铿惑的右拳和琪亚娜的身体之间，似乎想要阻挡铿惑的突然袭击。
但那一拳拳势刚猛，出手果决，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在铿惑的拳头外面，像一层看不见的拳套，那些黑雾在接触到金光的瞬间如同遇到火焰的积雪一样瞬间消融，被瞬间撕扯出一个大洞，而铿惑的右拳也毫不花哨地重重击打在了琪亚娜的小腹之上。
琪亚娜那双淡金色的眼眸中闪过惊惧和痛楚，她险些以为自己会被这一拳打个对穿，但却只是身体传来剧烈的疼痛，那一拳只有来势，却无去势，使得原本能对她造成伤害的大部分冲击力都被平白消耗在了空气中。
琪亚娜吃痛，大呼一声后竟然整个身体如同灵巧的飞燕一样向后一跃，离开了铿惑的攻击范围。
铿惑敢肯定他所面对的不是琪亚娜，因为就在刚刚，毫不掩饰的恶意感从琪亚娜的身上散发了出来，这种陌生感让铿惑断定这个人肯定不是琪亚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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