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第197章

作者:辰时埃

“说实话,爱丽莎,你一开始让我把他从黑狱中带出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很奇怪,当时我急需一个会经营学园的人,你没有推荐那些有相关能力和经验的人给我,反而推荐了铿惑给我……在此之前我根本就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我一开始并不觉得他能让我们的学园充满活力,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做到了。”

“后来我在长空市失联,也是你向姬子强烈推荐让他来救我,而不是紧急召回符华或者向其它支部请求潜入专精的女武神支援……好像你就十分相信铿惑不但能安全潜入连S级女武神都失联的长空市中心地带,还能安全带着一个很可能负伤的人从那里逃出来一样。”

“按照我的评估,以他以前在天命的追捕中展露出的战斗力来看,这项任务无论如何都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还有,这次他使用的思维同调设备……这应该不是你的锅,但是我很好奇一点……”

“你一直都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他能做到这个能做到那个,可是你建议我让他做的每一件事我觉得都超出了他当时的能力……你到底是信任他,还是别有图谋?”德莉莎的语气中有浓浓的怀疑,她对爱丽莎这种盲目的信任感到很不对劲。

就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哥哥特别厉害一样——可是问题就在于,爱丽莎并不是小孩子,她是一个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科技技术的超级人工智能,她会做这种幼稚到小孩子都不一定会做的事?

爱酱沉默了下来,通讯器如同一块切菜板一样静静地躺在桌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人和机器是不一样的,机器坏了只要换一个组件就能继续用,但人不是。”德莉莎叹了口气,“总之,先让他休息一阵子。”

“可是你不觉得你现在对他的保护太过火了吗?”爱酱冷不丁地说道,“人和机器当然不一样,机器永远只能运算它CPU所能运算的极限数据,不更换硬件的话,机器就永远无法进化——可人恰恰相反,说到底,人类的进化就是一次又一次将自我认知破坏并重铸起更加坚固的堡垒的过程,只有在一次又一次地超越自身所认定的极限的时候,他才会得到成长。”

“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打击他。”德莉莎叹了口气,“……他从病房里出来了,就要面对那次任务中我们阵亡了103个人的现实,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认为那全都是他的错。他赌上了一切来让那些孩子们活下来,如果我们告诉了他事实……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反正早晚都得知道……不如就让他晚点知道吧,至少在他做好心理准备之后。”

“他终归会知道的,德莉莎。”爱酱的影像在屏幕上慢慢消失,“在那之前,我想你最好考虑一下怎么解决和逆熵结盟的事……”

“如果他知道了那次神州行动的伤亡数据后你再告诉他跟逆熵结盟的事……哪怕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你,他也会用各种办法尝试着去杀了你的,我保证。”

爱酱的声音慢慢消失,却在德莉莎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德莉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额头抵在了自己支起的双手上,好像分外疲惫:“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他啊……”

逆熵的高层构成和天命完全不同,如果说天命是一个君主制的国度,那么逆熵就是君主立宪制,权力金字塔的最顶层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盟主】,下一层则是几个被称为【执行者】的高级执行官,他们是逆熵真正的权力阶层,所有大事小情都由他们来处理,基本上就相当于国防部长和外交部长之类的等级。

并且【执行者】之间的权力互不干涉,就像诸侯国一样。

据她所知,在神州与休伯利安号对峙的那艘逆熵战舰的舰长就是【执行者】中的一员,由此可见逆熵对那次行动的重视几乎达到了【和极东支部结盟】这件事的程度。

而在那次神州行动中逆熵的目标【轩辕剑】,现在则被放置在天命欧洲的下属研究机构中,并不是德莉莎不想留着它,而是圣芙蕾雅学园现在的科研能力完全无法对这把传说武器进行任何的研究,倒不如以借贷研究的方式借出去,换取对方的研究成果。

顺便一提,这也是这次逆熵入侵圣芙蕾雅学园的行动中,杏没能找到轩辕剑的原因。

……

“德莉莎,是我。”铿惑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沉浸在自己思考中不知过了多久的德莉莎稍微回了点神。

“进来吧,有什么事吗?”德莉莎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正常,可面对铿惑的时候,她还是有一些下意识的心虚。

“有什么事吗?”铿惑进入办公室后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德莉莎等了半天,终于率先开口。

“能带我……去看看她们吗?”铿惑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说这句话,可是他现在来到德莉莎面前的目的只有这个。

去看谁?德莉莎差点问出声来,可是她立刻就明白了铿惑的意思。

德莉莎仔细观察着铿惑的脸,他的眼角有没擦干净的泪痕,整张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他的头微微低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桌面,好像是在无声地恳求。

【他应该是看过报告了吧……】德莉莎的心里想着。

他做好准备了吗?

铿惑的目光有些躲闪,可他站在那里的身影却显得如此的坚定,甚至让人不由得想起山崖上的松。

“A-7……她在哪?”

德莉莎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来吧,我带你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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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风虽然有些冷,但阳光很好,是那种能让昏昏欲睡的人都感到为之一振的亮度,凉凉的风和暖暖的阳光同时笼罩在身上的感觉让人无法否定这是个清爽的天气。

铿惑亦步亦趋地跟着德莉莎,在后山的小径上行走着。

这条路通往山上的小教堂,那里是德莉莎每天做祷告的地方,铿惑带着八重樱来过几次,每一次到了教堂前都要给她把身上的叶子和树枝碎屑摘干净。

之前来这里要么是为了野营,要么是八重樱想来找德莉莎,唯独这次的目的有些不同。

铿惑和德莉莎一路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山林里偶尔响起的虫鸣声才让这条小径显得不是那么空寥。

终于,他们抵达了小教堂,德莉莎领着他穿过大厅和忏悔室,来到了小教堂后面的园地。

这是铿惑从来都没有来过的地方,以前来这里的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教堂内部,像今天一样来到后面的园子还是第一次。

仿佛在欢迎铿惑一样,风从园子两旁的树林间穿过,带起一片不绝于耳的沙沙声,那些树枝有些慌乱地挥舞着自己的胳膊,想要跟上风的节奏,却一不小心抖落了自己的叶子,那些叶子漫无目的地在空中飘摇着,忽左忽右,最后慢慢地落到了墓碑上。

这是一片……广阔的墓园。

上百个洁白如玉的墓碑仿佛亘古便伫立在这里一样,无声地接受了那些无法归根的落叶。

德莉莎一言不发地后退两步,退到了铿惑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墓园,只留下铿惑一个人,看着这片空旷而又寂寥的墓地。

“好久不见。”他说。

……

铿惑低着头,手抚过每一个墓碑的表面,他的指尖在那些粗粝的磨砂纹路上摩挲着,能感受到那些墓碑传来的冰凉触感。

铿惑没有停,而是沉默地一个一个墓碑抚过去,好像在轻拍她们的肩膀。

297个墓碑,这个数量远比这次神州行动中死去的人数要多,但铿惑知道那些多出来的墓碑是从哪里来的,那些是德莉莎以前牺牲的部下。

铿惑在最后一个墓碑前停下,回过头,看着自己走过的那些墓碑,最后的这103个显得很新,而前面的194个虽不至于破败,却略有岁月感,显然它们被立在这里的时间更为久远。

而此时,这将近三百个墓碑肃穆地排列着,耳边只有树叶的沙沙声,静得好像是刻意不去惊醒那些在此地长眠的人。

铿惑的目光穿过那一排排的墓碑,定格在墓园最前方的石碑上。

“以此地赠予曾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即使在另一个世界中,你们也依旧荣光永存。”

“——德莉莎”

铿惑沉默地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个墓碑上刻着的字。

这些碑文与其说见解,倒不如说简陋,只有生卒年与一个代号,偶尔有几个墓碑上有名字。

“RH-C-16,HB-E-2……”铿惑一个个默念着那些碑文上的名字,好像在举行一场庄重的仪式。

终于,他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人。

“HP-A-7……”

铿惑抚摸着那块墓碑的指尖好像有些难以控制,他轻轻地拍了拍那个墓碑的顶端,好像在拍她的肩膀一样。

铿惑轻轻地把那个思维协调头盔放在了那个墓碑的顶端,他很小心,很仔细,动作很慢,一点一点地把那个头盔摆在正中央,扶正,又把头盔上的带子垂下,精细得好像在给人打理头发。

铿惑蹲下身,他抚摸着墓碑的手指也一路向下,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些碑文的时候,恍惚间好像能看到A-7那张一直都坚硬无比的脸。

那是她内心底的坚强,她把这种由心而发的坚强戴在了脸上,可时间久了,坚强就会慢慢石化,最终,坚强变成了坚硬,成了长在脸上摘不下的面具。

铿惑依然还记得自己初次登舰时A-7的神色,她好像对谁当舰长都无所谓,对于这个新来的见习舰长也只是稍微点点头,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便是那句现在想来已经是遗言的话。

“……呐,你的头盔,我给你带来了,没丢。”

铿惑轻声说着,风好像也听懂了他的话,轻轻抚弄着地上的野草,仿佛在做出回应。

铿惑慢慢低下头,好像在强忍着什么一样,他的肩膀僵硬无比,显然就是在强行绷紧肌肉让它无法表露出自身情绪,可人的情绪总会有很多种表达方式,哪怕你堵住了这个口,另一个口也会把情绪表露出来。

铿惑搭在墓碑上的手慢慢收紧,仿佛要捏住什么一样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脸上的表情皱皱巴巴的,嘴抿得紧紧的,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拼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溜出来。

铿惑牙关紧咬,甚至偶尔有嘎吱的磨牙声漏了出来,他竭尽全力地想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可心里那种从未有过的痛苦的感觉远超以前所感受过的所有身体上的疼痛,甚至让他无法控制自己。

“明明出生的时候父母都是起了名字的……怎么死了之后反而没了呢……”

铿惑的身体深深地佝偻了下去,他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地上的草皮,泥土和草籽深深地填满了他的指甲,他好像受了致命伤正在苟延残喘的野兽,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哽咽声。

“你们的名字呢……呐我问你……你们的名字都哪里去了……像A-7什么的……根本就让人……记不住啊……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好不好……哪怕有重名的人,只要我叫一声你们也能反应过来的那种……”

休伯利安号上服役的女武神大多都是跟随德莉莎征战多年的老牌女武神,在圣芙蕾雅学园建立之前,天命对于女武神更加倾向于军事化管理,很多那时加入天命的女武神也都是天命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因此给予她们的也都只有统一的编号,相当于她们的名字。

“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一切究竟都有什么意义……为了活着吗,可是活着真的好累啊……既然这么累,为什么还要我活着呢……你们真是超狡猾,以后只要安安心心躺在这就行了,可是我呢……”

“我好累啊……我好想休息啊……你们这些浑蛋……”

“我也会累啊,我也会疼啊,我也曾想过……一了百了啊……”

“不用去担心妹妹,不用忙前忙后处理那么多事,不用提心吊胆地担起所有人的责任……”

“可是为什么活下来的是我呢……”

“我曾想过去死,因为我不明白我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我也不知道死去究竟有什么意义……”

铿惑的面容扭曲着,他的十指深深地抠进泥土里,好像在一边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边诉说着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

“你们能告诉我吗……为什么要我活着……明明活着就是痛苦,为什么还要我活下去……我不明白……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啊……”

哽咽声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毫不顾忌的失声痛哭,铿惑的脸上涕泗横流,像一个被父母骂了的小孩子一样茫然无措。

“我曾想死却没有死……是因为心中还有牵挂,是因为我的空虚而想要填满自己。”

“我对明天还抱有幻想,我幻想着突然有一天捡到神灯,于是我许愿能够永远幸福下去……”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们给了我新的东西……我从未见闻过的东西……”

“我现在不想死……是因为不想辜负别人付诸于我身上的期待……”

“可是为什么……凭什么我要不辜负你们的期望啊……”铿惑低声嘶吼着,他的双拳在地上反反复复地捶击着,好像要把胸中的抑郁混合着脸颊上滴落的眼泪一齐砸进地里,“明明不关我的事……为什么……我舍不得丢下啊……”

“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永远都忘不掉吗……”

“你们真的是……太狡猾了……”

那个头盔被风吹拂着,从墓碑上掉下来,咕噜咕噜地滚到了铿惑的面前,好像是想要安慰他一样。

铿惑用沾满泥土的手拿起那个他曾细心地擦干净的头盔,仿佛珍宝一样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的双臂很用力,好像在拥抱久别重逢的老友。

他高高地仰起头,好像这样就可以让眼泪不流出来,但他的眼睛就像蓄满了水的蓄水池一样,泪水终究还是不受束缚地滑落在茵茵草地上。

铿惑的嗓音已经喑哑,刚才的嘶吼几乎把他的喉咙都扯烂,他跪倒在地,怀里抱着那个沾满泥土的头盔,好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