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因为仿佛有一把刀悬在她的心口上虎视眈眈，如果那句话说出口了，那把刀就会捅进自己的心里，恶狠狠地搅个天翻地覆。
“我……”
“不过你能来……我还是……很开心……”姬轩辕仿佛并没有在乎符华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喃喃自语，“你现在……还在神州吗？”
“……我现在住在极东之国。”
“那是哪里？”
“一个离神州有些遥远的地方，它们之间远隔着一望无际的山海……”
“那你现在……还在保护神州吗？”
符华的呼吸一窒。
【保护神州】。
这个深埋在她心底的执念仿佛是她生存下去的目的一样深刻，但她却从未知道这个烙印究竟从何而来。
这件事她从未跟对方提起过，但是对方既然知道这件事，那么……
一个不可能的猜想从符华的心底浮现了出来。
难道她真的认识我吗？
可是她却叫我精卫。
但我是符华。
·
“我不叫精卫，也不叫小鸟……我叫符华。”
“是吗……可以……让我看看你吗？”
符华犹豫了一下，但出于对面前这个人莫名的信任，以及对方好像确实和自己有些关系，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靠近了对方。
符华跪坐在姬轩辕的旁边，将她的身体轻柔地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这一切动作都显得那么自然，仿佛以前就做过许多遍一样。
怀中娇小的人儿体温竟然是那么的冰冷，符华抱着她，感觉像抱着一块冰块一样。
“可以给我讲一讲我离开神州之后的事情吗……神州的后裔们……都怎么样了呢……”
符华仿佛感到自己的心里仅存的一块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符华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姬轩辕的眼睛。
姬轩辕的眼睛好像深渊一样深邃，却没有深渊那仿佛能把人的心智都吸进去一样的魔力，反而如同幽深的大海，平静而悠远。
“他们……都是些很棒的孩子。”
符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缓缓说道。
“他们也许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强壮的，但他们却是最坚强的。”
恍然间，符华的脑海中闪过无数自己已经无法想起来究竟是什么时候刻在脑海中的画面。
“他们经历过灾难，天崩地裂的地震，汹涌无情的洪水，把古树都推倒的狂风……他们的家园曾毁于一旦，他们的亲朋曾埋骨宏川……”
她想起自己曾见过的灾难，摧毁了无数人家园的地震，淹没了数不尽的良田的洪水，幸存的母亲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雨夜里跋涉，在掠食者环伺的目光下蹒跚向前。
“但在所有的灾难过去后，他们依然会回到生他育他的那片土地，在废墟中，在断壁残垣里，在亲人的尸骸上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家园。”
“他们很固执，很恋家，无论怎样都不肯放弃自己的家园；但是他们在某些时候也很勇敢，敢于离开自己久居的家乡，去探索未知的，充满危险的土地。”
说着说着，符华自己的泪水竟然也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她有些惊异，甚至一度停下了自己的话语，但怀中姬轩辕那殷切的目光催促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从未把自己的同胞按照民族划分，他们只愿意把生在同一片大地上的其他人，都称作【神州人】。”
“他们都是很棒的孩子……”
“他们经历过繁华，那是曾万国来朝，万国之国的盛世；他们也经历过衰败，那是连自己民族的立身之地都被夺走的绝境。”
“他们曾爆发过内战，那是如同地狱一般惨烈的，毫无人性的争端，为强者肆意掠夺，为弱者毫无尊严。”
“他们曾因战败，而沦落为这个世界上最下贱的人种，被另一种肤色的人踩在头上，生杀予夺全都听凭入侵者的命令，朝不保夕。”
符华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地感同身受，也不明白这些话为什么仿佛早就深埋在心底一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但是眼前那些自己早已不记得了的画面却一遍遍地提醒着她，那些痛苦的如同末日般的场景，自己都曾一一亲眼见证过。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坚强地活着，不卑不亢地活着，那些压在他们头顶的掠夺者们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怎样残酷的律条都没能将他们骨子里的骄傲磨灭。”
“他们富强时从未掳掠，他们落魄时也不曾出卖过民族的灵魂。”
“他们之中出现过叛徒，出现过出卖自己的同胞换取自身安全与荣华的叛徒，也出现过崇洋媚外，对外来入侵者卑躬屈膝的人奴……”
符华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仿佛有大捧大捧的悲伤正在酝酿，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她的脸颊侧面滑落，滴落在姬轩辕的胸甲上。
“但是我看到……他们之中更多的人愿意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与命运抗争，用强者看起来可笑之极的方法去争取那遥远的幸福。”
“那是如同蝼蚁般无力的抗争，蚍蜉撼树，细雨填峡一样的弱小……”
“但哪怕身临绝境，哪怕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被敌人踩在脚下，他们也从未停止过抗争。”
“而最后，他们成功了，他们用自己的血，用自己的骨铸造了重新加冕的王座。”
“他们并不是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但是绝对是没有人愿意招惹的国家……”
“他们现如今的强大没有蒙住他们的双眼，因为他们也曾经历过被别的国家踩在头上的日子。”
“他们团结，热诚，愿意主动对其它弱小的国家伸出援手，帮助他们种植，建造，发展……”
那种混杂着悲伤与欣慰的情感再一次在符华的心中浮现出来，她微笑着，仿佛在介绍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开心。
“他们……都是很棒的孩子……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民族的历史，他们以自己的祖先为荣，他们认为自己的英雄的后裔。”
“他们……他们……”符华已经泣不成声。
突然间，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为她把眼角的泪水拂去。
“辛苦你了……对不起……小鸟……我的自私……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一定很累吧……”
“对不起……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精卫，也不叫小鸟……我的名字是符华。”
“……对……你是符华……不是精卫……抱歉，只是你与我的故人……有些像……”姬轩辕的笑容中掺杂着疲惫和悲伤，“你的发饰看起来很眼熟……可不可以……借给我看一下……”
“是这个吗……”符华摸索着自己的发梢，把那个自己有记忆以来就未曾离身的鸟形银质发饰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了姬轩辕的手中。
在接触到那个发饰的瞬间，姬轩辕大大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可以称之为人的情感的波动。
晶莹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悄悄渗出，她拿着发饰的手紧紧地握住，仿佛握紧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珍宝。
一股温暖又熟悉，却让符华找不到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方的波动从姬轩辕的身体上泛了起来。
“多久了呢……我自己都遗忘了这漫长的岁月里，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地沉睡了多久……”
“一开始我还能靠着以前那些温暖的记忆，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而坚持着……”
“可是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我慢慢开始忘记……”
“我忘记了家乡甜水的味道，我忘记了春天山林里开满的黄色和蓝色的花，忘记了曾于我一起捉蝴蝶的那个人的笑声，我渐渐忘记了我所发誓要守护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我甚至慢慢开始忘记，忘记了我发誓要守护的人……”
姬轩辕的身体慢慢碎裂成一地的光雨，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却仿佛在慢慢重新染上颜色，病态的苍白皮肤渐渐红润了起来，一身漆黑的装甲也慢慢化作柔软的华裳。
“在漫长的斗争里，我慢慢发现我竟然与我的敌人渐渐融为一体，一开始我感到了恐惧，但时间久了，渐渐也就不怕了。”
姬轩辕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她看到面前的一切都沉浸在了光辉之中，而那光辉的尽头，有一个红发的背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
“因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也好，无论我是人是魔也好……我等的那个人，我想再见的那个人……都见不到了……”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那个在五千年的漫长岁月中被磨灭的名字似乎想要在此刻脱口而出。
但她却记不得那个名字的主人究竟长什么样子。
他是不是有温暖如春天的笑？
他是不是有修长而有力的手指？
他是不是……会对我说……
“好久不见。”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她呆呆地，出神地凝视着那个背影，一种想要看一看那个人的正脸的欲望突然从她的心底涌现了出来。
她痴痴地伸出手，想要捉住那个人的衣襟，但那个人的背影却在此刻突然拉开了一大段距离，让她无法触及。
她仿佛丢了魂一样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想要抓住那个她一直都不想忘记，却无法再记起他的一切细节的人。
她蹒跚地追逐着，胸膛中的心脏激烈地跳动着，眼中的一切在此刻都为那个人的背影让开了路，她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普通少女，忘记了自己所拥有的伟力，忘记了自己所创下的功绩，也忘记了这绵延五千年的思念，也忘记了这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的孤独与恐惧。
她所记得的，只有那一个她一直不愿忘记，却偏偏记不起来了的人。
终于，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也仿佛跨越了数千冬夏，她的指尖终于触摸到了那个人的衣袖。
那个人转过身，露出了一张她曾在无数个梦中见过，醒来后却又模糊的脸。
他好像并不十分惊讶，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毛，便微笑着说……
“呀，你来了。”
“姜朱……”姬轩辕在此刻已经放下了所有的一切，无论是归乡也好，死亡也好，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阻拦她投入那个人的怀中。
“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S级女武神的杀伐果断
魔神【蚩尤】踏出的每一步都恍若地动山摇，无匹的狂潮从海底涌起，在海面上卷起末日电影中才有的巨浪，仿佛一堵堵移动的高墙一样向着广州市的海岸线扑去。
它布满尖刺，有着不规则丛生甲壳的脊背破水而出，如鲨鱼的背鳍。
【蚩尤】的速度很快，深海的水压和水流似乎根本无法对它的行动造成丝毫的迟滞，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已经从海底狂奔至近海，它脚步所踩出的地震般的鼓点如同催命符一样急促地逼近着广州市。
【蚩尤】的灵魂中属于姬轩辕的那一部分已经湮灭，因此此时的它只剩下这副具体的本能。
它仿佛感觉不到自己那些从自己的身躯中逃离的女武神，或许感受到了但是不屑一顾，但无论原因究竟是怎样的，它都没有去追击那些女武神，而是继续坚定地向着广州市近海爬去。
“女武神部队！这是来自休伯利安号的紧急通讯！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收到，女武神部队已全数撤离【蚩尤】体内！等待舰长下一步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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