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芳秀
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哥哥，发现哥哥也在俯视自己。
目光接触好像是天和地的对视，遥不可及，却近在咫尺。
“我打开了。”
她郑重其事地把箱子给打开了。
里面堆满了一堆东西，有同人志也有笔记本，旁边则插放着纸袋和成人的纸盒等等。
他们的眼睛里面完全没有这些东西，而是默契地盯着一台ipod，彼此的眼神飘忽不定，互相交错之后又再次凝定。
“要听听吗，哥哥？”
一开始小心翼翼不敢表露感情的是我，到最后收不回感情，一个人难过的也是我。
我很怕这些藏在心底的话，某天连自己都会忘记。
第五十章 生如逆旅，一苇以航（卷末）
说起来，他和桐乃一起生活了多久呢？
如果忽略掉中间的许多次轮回，也才区区十多年而已，这一次重生更是不到一年的光景。
但就是这一年的光景，却几乎全是他没有经历过的新奇新鲜。
一年之前他打死都想不到自己那优秀的妹妹居然有那样糟糕的爱好，也想不到她有这样固执的性格。
而当这两者合为一体的时候，就超级超级糟糕！
比如说，你看这个……那本最上面的同人志，上面是有写着肉~便器的字样对吧？
还有下面那个盒子的封面抱在一起的角色……两边看起来是不是都是男的？
吃屎那种饮食上的爱好暂且不说，搞基和肉~便器都出来，还能对她的爱好抱有多大的期待？
这是一个糟糕的妹妹！
每次看到她玩游戏的表情，高坂京介总能联想到那些被家长生拉硬拽拖出网吧的小学生中学生。
没救了没救了。
所以如果是秋天之前，妹妹忽然拿着一台iPod跳到面前问要不要听听，高坂京介绝对会认为要么是她想戏弄自己，要么就是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工~口声音。
不过现在嘛……
“桐乃，我还是先问一下吧，那台ipod里面灌了什么……？”
“你要……你要听听吗？”
她眨着眼睛，完全不知所措。
刚才还一副上断头台的沉静严肃表情，现在怎么忽然就慌了？
高坂京介直觉那台iPod不太对劲。
一般情况下，妹妹出现现在这个死样子的时候多半是大事情，他吞了吞口水：“我能不能先问一下大致内容？”
桐乃更是慌得要死，后悔和羞耻在心里面把那点可怜的决心群殴得鼻青脸肿，结结巴巴地：“想……想知道？”
他沉默地看着她，沉默了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段时间，像误入时间长河的遗物一样缓缓随波逐流，慢慢静止不动。
在这沉默当中，桐乃慢慢平静下去。
他沉吟了许久才开口：“不……我现在不是特别想知道。”
“是……是吗，这样啊……”
桐乃像松了口气的样子，看来她现在还没有真正地准备好。
没办法的。
绝对没办法。
提出这个请求就已经超过她的危机承受上限。
手放下那个iPod，然后往纸箱深处伸去——
“接下来是这本相簿……”
他按住妹妹的手，轻吐一口气：“我们的照片，我房间里也收藏着的，不用给我看，你有的我都有。”
这句话是一语双关。
不知道这家伙听不听得明白——肯定听不明白吧，毕竟妹妹是笨蛋。
桐乃含糊地答应了一声，随即又拿出一个《LovelySister Angel》，我怕你们高考后就把英语还给老师了，所以翻译一下就是《可爱的天使妹妹》。
……啊哈，不用谢，我应该做的。
她把游戏盒子朝哥哥推了过来：“那么，至少也看一下这个！”
高坂京介带着些微妙的感觉点了点头，打开了游戏盒子，本来以为会看到让情绪受到冲击的未元物质，但出现的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物品。
“这是什么……家庭联络簿？”
“嗯，是我小学时的家庭联络簿。”
她低着脑袋，以一种很复杂的语气说道：“这里面是我开始练田径的理由。”
联络簿上面写得很清楚。
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之间，桐乃的体育成绩都是“要再加油”的成绩评语，而其他科目的成绩也是相当普通。
“以前跑得很慢，总是跟不上哥哥，所以我就开始练习跑步了。”
她忽然扬起大大的笑脸：“还记得吗？”
高坂京介摇摇头。
太过久远的事情，他的大脑已经无法再将海底的石头捞起来。
四年级依旧是“要再加油”，但从这之后，五年级是优秀，而六年级就是非常优秀，成绩就像升级一样，一路向上爬。
同样的，其他科目的成绩也慢慢开始上升。
“还有运动会赛跑中拿到的奖章。”
从第六名到第一名——简简单单地述说她平凡的努力，平凡的童年，和她现在的形象有点不搭调。
“反正以前的事情超丢脸的，所以每次沮丧的时候，只要一看到这些东西就会觉得很火大……”
“嗯，羞愧羞耻刺激疗法，看来很有效果，而且这种刺激还没有消退疲倦。”
他做了标准的心理判定：“看来童年时期发生了一件让你超级愤怒以至于到现在都还能刺激你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没……没什么啦，都是些小事！”
她搪塞敷衍着。
京介也不追究，追究了这家伙也不会说，他只是为妹妹的性格感到高兴：“一次次的积累下来，一次次从失败中记取教训，很好。”
他意识到了一个一直忽略的问题。
田径队的风云人物，时尚的杂志模特，他的妹妹高坂桐乃，在童年时期可以说是相当普通。
“很真了不起。”
轻声称赞着，京介抬起头和妹妹四目相对。
他忽然伸手触碰她肉嘟嘟的脸颊：“你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和你赛跑的话，我应该赢不了你了吧。”
“哈，哈，哈——那是当然！你以为我是谁啊？”
笨蛋妹妹发出她以为骄傲而豪迈的笑，其实尴尬得不行，京介静静地等她嘚瑟完，随即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桐乃仔细收好了大概是藏着她许多黑历史的大纸箱，立马站起来，很严肃地看他：“这些——全部……都是我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今后也要拜托你啰，欧尼酱。”
京介笑了起来：“既然从父亲手下救下了这些小可爱，那今后自然也会负责到底的，你可以理解为售后服务。”
他忽然止住话头，微微叹气：“我是你哥哥啊，这不是应该做的吗？”
她理直气壮地双手叉腰：“对喔，说得也是。”
嗯，他保护她，保护她重要的东西，将来她就算和他住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因为他们是兄妹，因为他是她的哥哥。
这是注定了的因果，桐乃心知肚明：“那……今年的第一次人生商谈就结束了。”
“嗯。”
高坂京介起身，下一刻又被她拉住了袖子。
桐乃低着头，看不到表情：“忘了还有一件事情没做，也很重要的，也是售后服务。”
“什么？”
“……一起睡，可以吗？”
“游戏——”
“去美国那边再玩。”
他把房间的灯关掉。
第二天，兄妹俩早起，高坂京介提着妹妹的行李箱送她出门，看着她坐上计程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就立在路口，几乎纹丝不动，一月份的空气滞重得出奇，仿佛千叶所有的沉默从四方汇聚于此。
很多年前他不相信兄妹能真地有什么爱情。
很多游戏和小说常常将禁忌的兄妹恋情描写得如何美好，如何感人肺腑，将一个个的妹妹角色塑造得多么美好，多么可爱。
但实际上见到她的时候，她比他想象中的要美好得多，可爱得多。
他对她悄悄地抱有异样的感情，想要坦白却又被卷入轮回的漩涡。
而到了这一次，他发现妹妹对自己也是这样，而且比他的感情还要歇斯底里，毫不犹豫，不做保留。
我只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一个王冠，你却给了我一个王国。
二零零六年，一月八日，小寒之后。
高坂京介在路口送别妹妹离去，脸上没有多少怅然的色彩，每一次离别都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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