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来风叶已鸣廊
“不择手段。”
彼岸花精简地说。
“那也要有具体的安排，才能让你有手段不择吧。”桔梗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彼岸花也不是白痴，自然知道桔梗的意图。
“说说嘛，我想听。”
然而桔梗也不按套路出牌。
关键这一招让彼岸花防无可防。
“哼，我当然是有计划的，而且从一开始就筹划好了，能让我变强的办法，这个世界上多的是，但让我瞬间变强的东西，我的身边不就有一个嘛。”
说罢，彼岸花稍微向后瞥了一眼，赤红的眼眸仿佛可以吸入灵魂，嘴角上扬诡异至极的弧度。
“你不是对四魂之玉没兴趣吗？”
可桔梗完全不会被对方吓到，她自认为看透了彼岸花的性格，一切恐吓多半出自于装模作样。
“不，我指的是你啊。”
三句话不离一个四魂之玉，彼岸花感觉这个灯泡比枫还亮，随即在桔梗一脸发懵的表情下解释道：“只有低级妖怪才会执着四魂之玉这种垃圾，而诸如我这类血统高贵的妖怪，也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自然会追求更加珍贵的东西。”
“我有什么？”
桔梗不解其意。
“灵力，天生的灵力，对于妖怪而言也是一种吸引力，就好比妖怪能够夺取同类的力量，人类的法力、灵力，对于吾辈亦是一种尤为稀奇的养料。”
说到一半，彼岸花舔了下嘴唇，一副煞有其事的反应，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倘若将那个灵力微妙的枫比作红达摩，那么桔梗就是传说中的七彩达摩。
“假若我能吃了你，短时间内成为真正的大妖怪也并非空想，所以我才瞧不起那群为了四魂之玉和你争斗的妖怪，它们当真是被眼前的小利迷昏了脑袋。”
这里的“吃”具有双重意义，至于怎样去理解就要仁者见仁了，彼岸花又道：“简而言之，我馋你身子。”
这里就是字面蕴意了。
“那你为何不趁现在动手？”
桔梗感到一丝疑惑。
“别问，问就是我打不过你。”
难道她还能真恰啊？
彼岸花还是有内心底线的。
“真是正直呢。”
所以你的不择手段哪去了？
随即，桔梗通过逆向思维又想到了更多的问题，便继续道：“也就是说，如果以后你能打败我……”
“没错！届时将是本子剧情，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你不是问过我是否享受你气恼的表情嘛，我的答案是‘是’，所以待我实力比你还强的那一天，我会先从你手中夺取四魂之玉，然后看你一副咬牙切齿却又对我无可奈何的表情，哈哈哈哈。”
说罢，彼岸花因幻想而笑出了声。
“可你不是说过，巫女的血对于妖怪而言就是毒药吗？”桔梗还记得二十多天前那次夜晚的对话。
“活的当然是毒药，可若是死的，那就不一定了。”彼岸花不断进行暗示，最后直言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我不介意等待下去，三十年、五十年亦或者一百年，我能够等候你直至归尘的那一天，届时将会取走你的力量。”
“这样啊……”
闻言，桔梗的眉角舒展，露出连她本人也不知为何的表情，只是有些放松，又有些紧张地说：“五十年，既然你这么渴望我的灵力，那我们做个交易吧，五十年后，你可以取走我的力量，期间，你只需要一直在我身旁等候，我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事情，只要你仍在我的视线以内。”
这个交易，亦或者说是契约。
桔梗的算盘打的很好，她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彼岸花束缚在身边，只要对方仍与她有所接触，就算不能要求对方做事，她也有许多可操控的空间。
假若对方应下，她便有五十年的时间可以塑造一位充满秩序的神明，并且得到她的力量，桔梗认为手中的四魂之玉，便能在她死后亦有新的守护者。
为了四魂之玉，也是为了彼岸花。
“当真是令我不能拒绝的交易，不过桔梗啊，我仍是无法理解，四魂之玉，对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彼岸花通过那股因为期待而颤抖的灵力感觉到桔梗的内心变化，因此大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是生命的意义，当我被委托守护四魂之玉的时候，我便已有所感觉，作为桔梗的我即是封印的代词，名即咒，我的命运与四魂之玉息息相关，不论此生还是彼世，只要我还拥有桔梗这个名字，哪怕是死，也摆脱不了这个宿命。”
说罢，桔梗还开了个小玩笑道：“如果我死了，四魂之玉却在一个恶人手中，恐怕我也会因为各种理由，从地狱的深渊爬出来也说不定。”
你这巫女的「直感」碉堡了啊！
彼岸花都有一种干脆将四魂之玉提交任务的想法了。
然而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只因为桔梗接下来的那一句话。
“如若四魂之玉消失，想必我此生也没有了意义，虽然毫无根据，可内心总有这样的感觉，守护玉的巫女，唯独不能将四魂之玉从手中遗失。”
第三十九章我的妹妹哪去了？
最后，彼岸花终于将桔梗带回村子，子夜过半，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她将后者放到屋内的榻榻米上，又点燃桌前的油灯，那一抹灯火混浊……
“花，抱歉。”
桔梗突然昂首注视向彼岸花。
眼神诚恳，态度认真。
“……又怎么了？”
彼岸花坐在其身旁轻声地问。
“虽然我知道你并不想提起，可前日的时候，我应该向你道歉，也很惭愧，如今的我始终达不到与你同等的觉悟，也不能背负与你相同的责任。”
这一番话桔梗早已酝酿许久，如今正在这幽静且安全的地方，她终于鼓起勇气对彼岸花致歉。
“——啊？”
这个巫女在说什么？
什么觉悟？什么责任？
似乎把她抬举的很高尚，可彼岸花根本没听明白，只知道对方是在向她道歉，以及前日发生的事情……
不应该是她道歉吗？
本来与桔梗就没有多大关系，都是那个秃驴的缘故，却因为彼岸花控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因此迁怒至对方身上，后来想想对方一直都很好。
“果然，还是不能原谅我的过错吗。”
并非疑问，而是一句叹息。
分明知道这些话被她说出来，自然会得到相应冷漠的结果，可若是憋在心中，桔梗便感觉她往后绝对会后悔。
这是她与生俱来的直觉。
“……弱肉强食。”
既然桔梗已经开了个头，彼岸花当然会顺坡下去，好歹台阶是对方给的，于是她继续道：“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不过这句话倒也没有错，一切所谓的‘悲剧’，都是自身能力不足而导致的。”
“……”
桔梗侧耳倾听着。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规律法则，从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这里，我不能反驳，就算是我治下的子民，也会不断自相残杀，然而我也不能阻止，因为那些妖怪虽已成为了‘异’，灵智却未开发，只能为了生存遵循本能行事，它们仍是野兽，并不具备着‘灵’。”
说罢，彼岸花看向桔梗，又道：“可人类却不相同，你们天生便拥有着‘灵’，却几乎不能尽到此等恩惠的责任，反而残杀其他的‘灵’，世人皆知妖怪蛊惑世间，却不知道惑世的妖怪只占千分之一，更多的妖怪只是活在它们的领地，或森林、或山脉，亦或者海洋等那些与人世隔绝的地方，就算是一千个人类，也会有个恶人吧，归根结底，妖怪就是这么一种寻常的生灵，而真正让人类对妖怪感到恐惧，并认定其为恶的原因，无非就是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仅是这样一个道理罢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桔梗轻声呢喃着彼岸花所说的话，最终不得不应声道：“我无法反驳，也许你是正确的，不、不对，我怎么会忘记，分明我的看法与你一样，妖不一定为恶，这理应是我长久以来所坚信的，只是我相信着，却不能判断真正的对错，不能理清善恶之分，永远会在决议上偏袒其中一方。”
原来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啊。
不过这也是所有生命的通病。
随即，彼岸花忽然感觉到她的衣袖被桔梗紧紧拽住，只听对方继续说道：“可是，花，就算如此，我也想要坚信内心的理念一直走下去，虽然我不能对已然发生的事情做出有效的判断，但我仍能够制止一切尚未发生的事情，这样便无需去判断，就像是你协助我退治恶的妖怪，我也想要协助你，让那些肆意为之的除妖师们就此止步。”
“……嗯。”
看着桔梗坚定的眼神，彼岸花同样躺在榻榻米上，只是轻声呢喃一下。
于是，灯火熄灭，房间彻底昏暗，月光仍被云群遮挡，屋内寂寥无声，以往还会有虫鸣与蛙叫，奈何彼岸花的妖力飘渺，本能令它们停止聒噪。
待这幽静的一夜过去。
东瀛的初晨很早，最多不过寅时，也就是五点之前，黎明的第一束曙光便已从地平线升起。
——咔。
一阵微弱的声响。
桔梗疲惫的睁开眼睛，身旁早已没有彼岸花的身影，对方最后还是趁夜离开，并未留下来过夜。
心中的第一想法便是遗憾，随之而来的则是困倦，想要再眯一会，然而事实证明回笼觉是不存在“一会”的。
于是一个时辰过去。
——挞、挞挞！
屋外有一阵奇怪的动静。
这次桔梗终于醒来，本以为是有村民在忙些什么，于是起身想要出门看看，结果刚推开门……
只见彼岸花蹲在门前，不知道在那里捣鼓些什么，旁边还摆着她家的锅碗。
……
彼岸花难得一次没有回去，而是选择留宿在桔梗家里，黎明的时候离开，主要是想着后者身体不是很好，所以“大发慈悲”的决定做一次饭。
结果，一切事项准备OK，却难倒在打火这个问题上，彼岸花是妖怪，妖火自然能够燃烧在所有地方，奈何这群村民也是赶在黎明的时候耕地，要不要这么勤奋，稍微多睡会不好吗？
又因为她的穿着华丽，以至于吸引那些仍然就在村庄的妇人，这种状况下，彼岸花根本不能使用妖术，只能通过最原始的办法打火。
用两块石头“挞、挞挞”的碰撞，结果就是不能成功，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彼岸花怎么可能会知道！
她以前也不是古代人啊。
“那不是打火石，而且家里有火折子。”
站在彼岸花身后看了半天的桔梗，终于忍不住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