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苏颜自嘲说道：“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是不是自己站得太高了，没有办法将一件事情简单看待，忍不住想得太多。”
顾与秋说道：“站的位置和高度不同，看到的风景也就不同，这种话很俗气。”
“但偏偏事实如此。”
苏颜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气有些戏谑：“只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更不可能是世界的错，又该是谁的错呢？”
“时间。”
顾与秋毫不犹豫地给出了回答。
她抬头望向夜空，看着那些凡人看不到的繁星，轻声说道：“人来到这个世界上久了，见过的东西多了，随之而成熟，学会理性思考，就像你一样……”
苏颜摇头，打断了她，很认真地说道：“人活成什么样，取决于自己的选择，与外因有关但并不绝对。”
顾与秋静默不语。
苏颜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就算能回到过去，一切未曾发生之前，身上那些腐烂的气息，难道就会忽然消失不见吗？”
“我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我觉得是不会的。”
她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对自己说道：“哪怕重来一次，我还是会走一样的路，变得像现在一样无趣，最后还是要和你闹翻。”
顾与秋问道：“为什么？”
为何再来一次还是要重复过去的错？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苏颜微笑说道：“无非就是我觉得这样很好，不后悔。”
顾与秋叹了口气，说道：“总觉得我们聊的这些，像是快要生离死别一样，又像是两个老人坐在病床上，互相回忆自己的一生。”
苏颜说道：“倒也不奇怪，毕竟过两天你可能就死了，今夜我提前为你践行，是很合理的一件事。”
“不可以祝福我吗？”
顾与秋的表情有些无奈。
“当然不祝福。”
苏颜想也不想说道：“我更想看到你失败的样子。”
顾与秋微微挑眉，问道：“然后你英雄救美？”
苏颜偏过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你要以身相许吗？”
顾与秋笑了笑，说道：“还是来世再报吧。”
“为什么？”
“这是很好的一个问题，但我不准备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最讨打的那种。”
“因为你喜欢很多人，注定了无法停留在一个人的身边，嗯……简而言之，就是开后宫对吗？”
“是的。”
“但这不是你真正的意思。”
“嗯。”
“还是那三个字，为什么？”
“你想听真话……等等，聊个天你动手做什么！”
“因为你在找打。”
“很简单，假如我真的死了，那留个糟糕一点，令人厌恶一些的形象给你，也许你可以不那么挂念我？”
“为什么是一点，一些。”
“诶，苏颜，还有没有别人知道你原来什么都要问清楚的？”
“说不说？”
“我现在又打不过你，不说还能怎么办，一点和一些，当然是因为像我这样的人，一旦死去了，那所有人对我的回忆都会是美好的，就算我做过很多坏事，其实穷凶极恶。”
“这凭什么？”
“我长得好看。”
这段漫长而随意，两人不时饮酒，偶尔对视一眼，更多时候静看窗外华灯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苏颜无话可说。
因为顾与秋自恋的很有道理，无法反驳，哪怕是她也只能认可。
她下意识晃了晃酒杯，听到冰球与杯身撞击的声音，想起了一句话。
下一秒，她听到了那句话。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顾与秋的嗓音带着几分慵懒的味道，清脆地念出了苏颜心中所想，然后说道：“我不认同你的看法。”
关于梦碎的看法。
两人终于得偿所愿的闲聊，重复了决裂以来不再有过的画面，淡去了所有的利益，纯粹的并不真实，与梦境没有区别。
于是对话结束的瞬间，梦就碎了。
苏颜听到冰球撞击杯身，所发出的那清脆的声音，便这样想了。
她听到顾与秋的否定，笑了起来，问道：“难道你是准备亲我一口吗？”
“这么肤浅无趣的事情，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
顾与秋认真说道：“跟我一起离开，怎样？”
苏颜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长时间，一言不发。
窗前再次安静。
远方的灯光还在变化，落在此间已经渺茫，被暖色调的光芒遮去，带不来任何的变化。
静止如画。
当顾与秋有些遗憾，在心里叹了一声，决定打破这种沉默，找些愉快的事情聊聊，苏颜开口了。
“去哪？”她看似平静问道。
“下午的时候和你提过。”
顾与秋说道：“我准备回到我的来处。”
苏颜说道：“和我一起？”
顾与秋嗯了一声。
苏颜不再看她，转过身俯瞰窗外的风景，看着寒冬深夜依旧如织的人流，说道：“抛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顾与秋说道：“大概是的。”
“你觉得……”
苏颜没有生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看着她说道：“你值得我这样做吗？”
顾与秋看着她的侧脸，说道：“那人间就值得了吗？”
每一位踏入五阶的超凡者，都有自己所遵循的准则，那不是法律，却胜似法律，因为相违的结果将是倒退。
没有一位五阶愿意承受这种后果，因为他们身上所承担着的，是无数人的期望与利益。
就连无罪女皇也无法赦免自己，逃脱此罪。
她在没有后继者之前，必须要不断前进，去做那些她不感兴趣却又必须要做的事情，为人间带来平和。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伟业。
“也许不值得，我当然也不喜欢那些事情，哪怕救人是好事，很有成就感，可做的太多也会倦。”
苏颜说道：“但你更不值得我抛下一切。”
顾与秋第三次为她斟酒，说道：“我好像有些后悔了。”
“后悔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吗？”
苏颜饮尽杯中酒，以为敬，然后起身离去：“这是没有意义的事情，因为我喜欢你的不是脸，是那种令人憎恶的性格。”
酒水洒落。
衣襟湿。
如泪。
顾与秋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需要举世皆敌吗？
夜色渐深，空旷的家依旧那般安静，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
暖色调的灯光不曾微颤，洒落着黄昏般的色彩，时间仿佛就此开始飞逝。
整座城市走进最黑处，看不见的繁星悄然显现身形，然后随着晨光的到来，又一次消失不见。
顾与秋随之而醒来，看着窗前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痕迹，只觉得昨夜真是奇怪极了。
明明苏颜已经离开了，她却还是喝了好会儿酒，忘记了洗漱，从回忆里挑出那些画面来思念与感慨。
直至夜尽天明，过去的画面终于从她脑海中散去——因为拿出来的酒已经喝完了。
她不是酒鬼，便没有再去酒窖挑酒来喝，却也真的懒得去洗漱了，便回到了沙发上静静坐着，白发如瀑般散开，但她没有柔弱地抱着双膝，只是慵懒。
然而整个家中一直安静到如今。
她有些不解，然后才想起自己让松糖和沈暮蝉去流浪了，在她的允许之前不能归来，哪怕夜色再深，晨光又至。
于是她终于醒过神来，走进浴室中，难得认真地洗了一个澡，将那些狼狈与酒气都洗的再也不见。
昨晚这一切事后，她给沈暮蝉发了一条信息，却没有再去窗前坐下，而是挑了一个晨光不至的黑暗处。
没有过去太久，沈暮蝉回来了，带着白猫。
此时晨光已经消失，太阳却迟迟未出，天上阴云一片，没有冬雷轰然炸响，不知欲雨还是欲雪。
怀里抱着白猫的矮小少女，看着没有坐在窗前的顾与秋，有些意外，却没敢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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