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提刑官
“不要大意，掩护ACE撤退。”秦欢仍然在观察着四周，身为指挥者的责任，让他比凛冬要思考更多的信息，自然也少了很多伤春悲秋的闲暇。
他的目标是尽可能保存己方，然后杀伤敌人，目前为止完成得很不错，他想保持，所以尽快撤退以防整合运动的援军到来，是最符合他性格的选择。
天空中有无数碎屑零件开始往下落，秦欢戴上了作战服配套的帽子，沙沙的声音打在帽檐上，自由之焰中大量的轻质被炸飞升上天空然后开始降落，这时希瓦艾什家族的部队已经开始徐徐后撤。
毕竟自由之焰的动力舱都炸穿了，里面肯定是存放着大量源石，被这般爆破之后，连空气对于普通人来说都是不健康的，呼吸到了、接触到了都有可能感染矿石病。
在谢拉格这几乎没遭受过天灾、矿石病也寥寥无几，普通人竟然对源石的辐射能无知这种程度，撤退得不慌不忙，没有太多拉开距离的主动性。
有什么较重的东西砸到了帽檐上，他低头看过去，是一个反射着月光的金属小东西，看预留的接口形状，应该是数据存储状态。
秦欢低头捡了起来，捏着把玩片刻插入自己随身携带的终端，竟然还真读出了内容。
“竟然是浮士德的日记……”
他有些无趣地扫了几眼，随队回到希瓦艾什庄园，自有管家安排ACE等人的住处。
而他能在洗漱之后，读取浮士德的日记，准备用它当睡前读物了。
也许，只言片语中还能发掘点新的情报来。
……
……
五年前。
浮士德隶属于某小国卫队，担任狙击手，因为和邻国的频繁战事攻下过城市乡镇，也进攻过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亲手击毙越来越的敌人乃至平民，逐渐成为冷漠冰冷的坚韧存在。
在一场突袭作战中，他所属的小队被敌人埋伏，他受伤昏迷，醒来时身边的同伴都已死亡，只有他受了重伤，身处被他们交战毁灭的村庄里面。
他看到地上散落的黑色晶粉，表情很难看，敌人的手榴弹里面有源石晶体，制成了具有强烈辐射染病能力的脏弹。
浮士德看着自己多处开放式创口，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极大概率已经染上了矿石病。
那个时候，罗德岛才刚刚成立，整合运动还是哥伦比亚境内的杂鱼小组织，矿石病鸡尾酒控制疗法还是莱茵生命一家独大，靠着垄断地位赚取着高额利润，只有最顶级的富人才有可能控制病情。
所以感染者比现在更加危险，各国家和独立城邦对待感染者的态度也更加坚决，驱逐或者处死，毫不犹豫，以免他们变成不稳定的自爆材料，制造出更多的病人。
浮士德那时亲手杀死的至少有几百人，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重伤，看不到同伴，有可能患病，死亡的威胁还是让他阵阵心悸，想着或许就这么放弃等待着命运审判好了。
可是最终，他还是站了起来，准备打些水和食物，再相对安全暖和的地方养好自己的伤……
或许自己抵抗力比较强，遇到脏弹也没有变成感染者，这种事例也不是没发生过。
他撑着伤躯开始移动，脑海里大概还记着村庄粮仓的位置，只是大部分建筑都炸塌了，除了燃烧的木梁时而发出噼啪的轻响，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看着苍莽寥廓的大地，浮士德有一种被抛弃的惶恐。
毕竟人类掌握的地方就这么小，如果脱离了群体行动，这里不知道会有危险等着自己，尤其是夜幕即将降临，更是加剧他的这种想法。
他终于找到了粮仓，地面建筑已经完全塌陷了，但是浮士德观察到了和地下连接的通道，因为爆炸的震动而暴露出来。
正面挖掘是不可能了，但如果是在下面，或许还有一点机会，可以尝试下获得食物。
于是浮士德钻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扫视四周，还没有找到食物，却被格格的轻响吸引了注意力。
这般战斗，老鼠小兽早就都跑走了，而会躲在这里的，只有可能是人类……
浮士德拉下背后的重弩，之前的战斗短促而激烈，这个时候他的身上，只有最后一发弩箭。
他放轻脚步，收束呼吸，在最短时间内进入了战斗状态，敏锐的扫视每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
但是毫无发现，浮士德简直在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可是那种危险的感染依然没有消散，他知道敌人还存在不为自己所知的地方。
他试探着拿起一些食物，然后转身做出离开的样子，可注意力却还是在地下，始终留了点心眼在这边。
停在门口，他终于听到里面的动静，猛地杀回，看到了一身血污的小男孩，贪婪试图抓起一包燕麦，惊愕无措地看着他去而复返。
原来，只是因为他的身体很小，可以藏在浮士德因为经验而忽略的死角，才没被找到。
但此刻重弩已顶着额头，小男孩声音颤抖：“不、不要杀我，我给你糖，好不好？”
浮士德不知是因为发力过猛，还是眼前遇到这个孩子，忍不住眉头皱起，手里的弩箭没有扣下。
按说战斗已经结束，这里的食物和水够两个人生存好久，他们可以不发生冲突。
但敌对国家的士兵和平民，他们真的可以不交火吗？他可是有太多战友倒在娃娃兵手里，而相比这个少年，心里也有仇恨。
浮士德心狠，反正不是第一次杀平民了，却忽然身体深处传来一阵剧痛，他从来不会颤抖的手抖了，弩箭擦着小男孩的头皮射在了墙上。
矿石病发作……
浮士德瘫在地上，小男孩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跑了一圈，还以为浮士德心软放过了自己，脆生生道：“谢谢你……给你糖，这是我弟弟偷藏的，但是他死了，于是就归我了……”
浮士德身体没有力气，只能被他喂下那颗糖，看着小男孩眼里清澈的目光，最终放弃了再找机会杀死他的想法。
小男孩照顾着他发病的初期，可其实小男孩也得了矿石病，只是发作较慢，后面是浮士德照顾他。
巧合之下，两个感染者互相扶持，在废弃的村庄活了下来，养好了身体，加入了扩张的整合运动。
战争给他们疾病、死亡和绝望。
友谊给他们善良、生存和希望。
小男孩长大了，他们一直是最好的搭档，直到在新的战争中永别。
“所以我真是做好事，送他们团聚。”
秦欢锁掉了手机屏幕，明明这么说着，却发现看完了这玩意根本睡不着觉。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
只是立场，注定总有人要以生死胜败证对错。
第258章 圣山之上
对于恩雅·希瓦艾什来说，这是格外漫长的一天。
在喀兰圣山之上，她所处所见的只有这偏僻的大殿，高耸的院墙隔出小小的天空，虽然澄净，却因心知外界波澜起伏正发生的诸多事情，而难以安宁。
毕竟就在一个月前，她，初雪，喀兰圣女，还是这蔓珠院名义上的主人，生命之神意志的代行者，在教团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
可就在那个毫无征兆的日子，她侍奉的神一分为二，属于她的光明被驱逐出山，为了更高的地位，教团以格雷蒂丝为首拥护新生的神，将初雪之外，少数还忠诚于过往信仰的祭祀抓捕了起来。
从此，蔓珠院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初雪借用神力守护了自己、守护了这间殿堂，让拉芙虽然离开了圣山，但还有可能吸收信仰之力。
这样的行为，在霸占着生命之神身位的黛丝女士看来，自然是刺目无比的挑衅，命令格雷蒂丝审判初雪，然而初雪几乎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圣女，以凡人之躯已触摸到了神的部分领域，靠着拉芙残留的力量，竟然能够对抗黛丝，一直把这方小院守了下来，所谓的审判迟迟未能完成。
初雪仍然维持着以前的生活习惯作息，早中晚例行祷告，只是不再需要处理教团的事物，把空闲出来的时间用在批准教义经典上，将很多不适应这个时代的典故、说教删除，填充进新的内容。
这是她在山上旁观着谢拉格新的生活，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却苦于没有时间。
如今相当于被软禁在房间，她有了时间，却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够不够，她留下的文字是否还能被人看到。
但不管怎么样，想做，该做，那就做。
这一方小院的生活枯燥极了，来来回回总共九十六步就能走一圈的外墙，有口直通山上雪泉的水井是最大的幸运。
但食物是注定没有人给送的，初雪只在房间藏着一些零食，这些平日里一两顿就吃完的东西，按照她的计划分成了几十份，每天只吃一份，忍受着饥饿尽可能延长她能坚守的时间。
唯一庆幸的是，她掌握的神术，可以有限地把信仰之力转化为身体运转的能量，虽然肚子空空的饥饿感无法消除，但有这个神术能让她一直有精力继续修订经文的工作，而不至于身体过度消耗生出病来。
心中有神，手边有事，虽然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但初雪心志坚定，竟然在毫无外人可以交流的情况下坚持了月余，决不投降和妥协，连格雷蒂丝都忍不住敬佩她的毅力。
当初的圣女选拔上，虽然有银灰搞的小动作，但那些事情俯瞰这世间的拉芙不知道吗？这很难说，说不定她只是早就看见了初雪的天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初雪到了自己面前。
很多事情，在不同的视角看来，就会有不同的感受。
事实证明，初雪是优秀的圣女，无论实力还是心性，都越来越能匹配自己的身份，没有突飞猛进的成长，但持续不断、润物细无声，她在各个方面都逐渐走向成熟。
如果没有这次的意外，蔓珠院或许能在他的领导下崭新一个崭新的繁盛阶段。
可是此刻，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初雪本来是心中宁静，这很多的苦难和枯燥就当做了修行上的磨难在体会，直到崖心找到了她，姐妹相见，直到外面的战斗一触即发，她的心才揪了起来。
尘世战争的胜负，将关系到蔓珠院的结局，初雪困于此地，能做的，也就是给自己本应说放弃的家族一并祈祷。
希望他们能在今后的作战里，战无不胜，平安无事。
明明有这样美好的信念，但是这种变化到了眼前时，还是忍不住会去想非常糟糕的可能性，她忍不住就不停猜测外面形式的变化，而自己的命运又会被这样影响。
等啊等，她得不到外面的消息，却等来了自己支配的信仰之力急剧衰减，自己控制这个小院的防御，在极具衰减。
她知道，恐怕拉芙面临着无比危急的情况，作为圣女能调动信仰之力，毕竟还是因为前任神给她的权柄，任何命令都相当于要经过拉芙“走一个流程”。
但现在这个流程某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她的信仰之力运转紧接着也出现了问题，她在这个小院的防御手段自然也成了无根之萍，再这样下去绝对难以维持。
格雷蒂丝收兵回到蔓珠院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黛丝的传令，开始针对初雪的力量进行再一次的消磨，审判也进入了倒计时。
这些事情初雪都不在乎，她只想确定拉芙的现状，外面的战斗到了何种程度。
然而这些东西，格雷蒂丝不会告诉她，属于格雷蒂丝那一派的人也不会和初雪通什么消息，不管外面天翻地覆，初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瞎子。
而随着格雷蒂丝带着半队火气十足的祭祀消融掉她的防护立场，曾经对初雪无比恭顺的教团卫队冲了出来，押着初雪要去接受“审判”。
“你们这些伪信者，不要碰我。”
初雪从容的放下笔，合上其实已经偷懒了很久的典籍，自己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即使没有神的光芒照拂，她的神态依然骄傲圣洁，步履间仪态万千，自有一种不属于凡尘的潇洒磊落。
她倒是想听听，格雷蒂丝罗织了什么罪名等着她。
……
……
格雷蒂丝是在蔓珠院长大的孤儿。
她从记事起，自己就住在这个水晶宫似的山巅宫殿，上任圣女和那些虔诚的祭祀，都无比宠爱她，虽然教义功课上要求很严格，但生活方面任何不算过分的要求，都会尽可能满足她。
那个时候，格雷蒂丝就是蔓珠院的小公主，也非常虔诚的信仰着生命之神，甚至有传言说她就是下一任圣女。
毕竟所有的同龄女生中，无论长相、功课、办事能力，她都是佼佼者。
想着就算公开的遴选圣女仪式，她格雷蒂丝也有那个资格拔得头筹。
然而，前任圣女圆寂后，遴选圣女仪式是选中了初雪成为继任者。
格雷蒂丝目瞪口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虽然她担任的侍女长也是极为显赫的位置，在管理内务方面有着极高的权力，但是人都想要更往上一层，更何况，在她想来那本来就是那众神之下，最夺目的唯一位置。
所以之后虽然工作兢兢业业，很多事情也愿意和初雪商量，跳不出毛病来，但心里的嫉妒却从来没有熄灭过。
可惜她没有机会了，圣女除非死亡或者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什么换届选举的程序，格雷蒂丝等的心焦，甚至已经在更可怕的阴谋开始筹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