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白的天空
自从决定离开之后，刻尔经常会想到自己不在城堡里的人生。是成为冒险者呢，还是重新做一个农民呢，还是学一门手艺呢。
只要是能够生存下去的道路，刻尔都可以接受。
总有一天，刻尔会找到该走的道路，独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一百一十二话 一个请求
是夜，厚重的云层吃掉了月亮和星空的光明，让彻底的黑暗笼罩在了这片大地上。这样的夜晚，不适合做事情，抛离玄学的环境做事，一定不会成功。
纵观世界的历史，国王的诞生必然是伴随着太阳神的祝福、大圣堂的钟声、以及白色的鸽子。魔王的诞生必然是雷鸣闪电，火山爆发。
任何事件的发生，必然伴随着环境的突变。假如环境不好，那就不应该强行达成某件事情。
人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一定要符合相应的玄学原理才能成功，这是世界真理。
不过，一个名为塞勒斯的男人想要在今晚挑战一下这条真理。
平时待在克利夫驻扎地的魔军总指挥塞勒斯，今晚不在军营里，而是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他一个人坐着马车，来到了一个古遗迹。这个古遗迹是前代勇者与魔族之间的战场，修一、秋叶、温迪妮等人在这里拼死战斗过。
这里是被烧焦过的土地，炎术师的火魔法和秋叶的阴阳术将这里彻底灼烧过一次。塞勒斯举着火把走进遗迹里，四周全是一些像是大树一样的黑色条状物、块状物，这些都是燃烧过后留下来的东西，像是森林里的植物一样插在地面上。
传说中，这些黑色物体就是树木，那是被称为“生命庭院”的奇妙树木。它们生前都是有着强大生命力的树人战士，成群的树人军队是人类们最头疼的敌人之一。即使是强大的前代勇者，也对这群树人战士无可奈何。
圣剑无法对树人们做出致命打击。
好在炎术师温迪妮加入了勇者队伍，她让人类的魔法师军团使用精灵的火焰魔法，再配合勇者秋叶的阴阳术，终于是将“生命庭院”烧成了木炭。
火遇风愈强，佐藤修一就是靠风与火的帮助才将前代魔王杀掉。
遗憾的是，火离开了风，风失去了火。前代的勇者队伍仍被人们所知的，只剩下温迪妮了。
塞勒斯轻抚当年温迪妮烧过的树木，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豪气。 当年的勇者与魔军在这里战斗，现在的自己竟然也成为了一个不小的人物，怎能不让人感叹。
谁又能想得到塞勒斯曾经是克利夫家族的看门狗呢？
走到一处比较开阔的地方，这里是唯一一小片没有插着巨型木炭的空地。
塞勒斯向勇者打了声招呼。
“嗨，刻尔，一段时间不见了，你还是那个样子。”
“我差了很远吧。你这个魔军总指挥不可能看不出来。”
刻尔盘腿坐在地上，在他身边的是圣剑。
两人的招呼，各有含义。塞勒斯指的是刻尔的外貌，刻尔指的是自己的力量。
“你等了很久吗？今天晚上太黑了，上一次见面还能有一点月光呢。”
塞勒斯将火把插到地面的裂缝上。过去，火焰曾经将这片土地烧干直至裂开，多少年后的现在，这些裂缝依然存在，这里的地面依然干涸。
“还不是你指定的这里……三年前，我还来过这里啊。但还是被你们打回去了。”
这片遗迹位于魔族领土境内的，勇者小队的确曾经到达过这里。
“以前我还是个看门的呢。现在还不是成为了统领一方的大贵族。”
“塞勒斯侯爵嘛，你跟我吹嘘过了。”
刻尔乐呵呵地笑了笑，在火把光芒的照耀下，他像个单纯的孩子。另一方面，年到中年的塞勒斯，垂着眼角，像是个看着儿子的父亲。尽管两人的穿着完全不是一类人，但依然可以从中感受到某种联系。
“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被众人承认的大人物，因为你是艾尔斯的英雄啊。能够在两三年的时间内收复国土，并反攻魔族，你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勇者。”
“哈哈哈，说是这样说，你也没必要夸我了，因为我的功绩都是建立在杀害魔族的基础上的，那可是你的同胞哦。”
“是。”
“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哪怕是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你真的从来没有憎恨过我吗？”
放慢语速慢慢地讲，慢慢地发问。
沉寂的氛围在刻尔身边蔓延，他就此出声询问塞勒斯：
你真的没有恨过我吗？
出乎刻尔意料的，但又在意料之中的，塞勒斯马上给出了他的答案：“我憎恨你，又能怎么样呢？我和魔族人的关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对他们，没有同类的感觉，也没有异类的厌恶。”
“……你是个奇怪的人。怪不得身为一个魔族人会朝勇者搭话。”
“我以前的工作是看守大门，现在的工作是指挥作战，我觉得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你这个年纪了，还没有结婚吗？”
“我没必要啊。还在看门的时候，没女人愿意和我结婚。现在的话，一群女人想帮我生孩子，给够钱的话，她们也没要求我一定要结婚。”
“哼，我羡慕了。”
嘴上说着羡慕，刻尔眉眼却显得格外柔和，和前几次见面的阴沉脸不同了。
“你最近的烦恼解决了？”
“什么烦恼？”
“因为前几次你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嘛……”
“现在想起来，那也不是什么烦恼，只是我还没想开而已。”
“你这就承认自己有烦恼了啊，刻尔。”
“人总是会有一两个烦恼的。就算你现在成为魔军总指挥了，也会有几个烦恼吧？”
“当然。这是肯定的。”
塞勒斯从他那身军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几张纸，将其递给刻尔：“闲话先放下来，我们来谈谈正事吧，这是魔军的最新情报和动向。”
刻尔拿到手里，盯着纸看的同时，瞟了两眼塞勒斯：“前几次，你给的情报有点问题，进攻时间和进攻力度都不对，是因为魔军有其他动向了吗？”
“嗯，威斯瓦兹久攻不下，魔王陛下有时候会给前线直接下达命令了。”
“真的吗？”刻尔青绿色的眸子在盯着塞勒斯，猛兽盯着人类，大概是这种感觉。不过这种盯视仅持续了几秒钟，刻尔转眼就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把纸塞到火焰里。刻尔就这样眼看着火把的火焰把纸片烧成了飞灰。
“……这么快看完了？”
“我不需要这个了，从今以后都不需要了。”
“刻尔？”
“以后你不用过来见我，我也不会主动来找你。我觉得卸下勇者的职责，远离这片战场。不会成为艾尔斯的敌人，也不会成为魔族的敌人。”
“你现在不好么，一个受人钦佩的勇者，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事情吧？而且你能到哪里去？魔族领地的魔族人可是对你恨之入骨哦。”
“东边不行，那就北方吧。我听说北边的混乱之地是个多种族的地方，我可能会和同伴一起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这样啊。”
“是的。所以塞勒斯，我今天主要是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刻尔微笑着，那个笑容蕴含着不属于十九岁男性的成熟：“首先，我要离开了，不需要再找我，你也不需要再向艾尔斯的勇者提供信息了。”
“我真心劝你再考虑一下。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艾尔斯的人和魔族领地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刻尔摇摇头，继续说道：“然后，这里就拜托你了。”
“拜托我？”
“嗯。希望在我离开之后，即使艾尔斯打输了，请你放过其他勇者们的性命。”
第一百一十三话 谈生意的不一定是朋友
“你让我放过其他几名勇者？是在开玩笑吗？就算你不在了，我们也不一定能攻下威斯瓦兹。”
“你答应我就可以了。我想要一个承诺。至于结果怎样，我不关心。”
“艾尔斯的勇者刻尔，不会再回来了吗？”
“即使回来，那也不是勇者了。”
三言两语之间，塞勒斯已经明白了刻尔想要表达的事情。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看门人、魔军统帅总指挥，塞勒斯具备了相对优秀的沟通能力。
刻尔决定彻底撇开勇者的称号，成为自由人。他不会重新变回勇者，即大原则上不会与魔族敌对。同时他想要得到塞勒斯放其他勇者一命的承诺，但他并不要求塞勒斯真的放过那些勇者。
刻尔向塞勒斯要求的，只是口头上的应承，并不要求他真的做到。
“这样啊。那其他的勇者们不考虑一起走吗？”
假如其他的勇者们都不见了，我们魔族就可以将这个国家吞并。
“嗯？他们为什么要跟我一起走？”
“诶？”
塞勒斯开始揣摩刻尔口中的回答。
按照我想的，刻尔现在不想当勇者，要么是艾尔斯王国那边有什么问题，要么就是前线现场发生了什么问题。前线现场的问题无非是打不过魔族，或者受到其他人的排挤。他现在让我留其他勇者一命，明显不是受到排挤的样子……那么就应该是王国那边对他施加什么压力了。按照我对工作的了解，上面对下面施加压力，很少会是针对一个人的，特别是针对干活最卖力的那个人，只能说艾尔斯国内发生了某种事情，令艾尔斯王国对所有勇者都施加了压力。那么想要离开的肯定不止刻尔一个……
然而刻尔给出来的回答却出乎塞勒斯的意料。
按照塞勒斯的设想，肯定是王国给勇者的压力太大，才会导致刻尔离开的。
但就目前来说，貌似只有勇者刻尔才受到了这份压力。
这就很奇怪……按照刻尔的个人功绩，应该只有火力最猛烈的那个女魔法师才能够媲美。即使那个女剑士也很强，但论击杀的魔军人数，肯定比不上女魔法师和刻尔。
那为什么只有功绩最优秀的刻尔承受了某种压力？其他勇者有不需要承受压力的理由吗？
无论如何，塞勒斯都想不出那个“理由”。在他看来，优秀的人过的比普通人差是不可理喻的。
看来，艾尔斯国内也有很复杂的情况，和魔族领地一样复杂。
塞勒斯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想了这么多事情，刻尔并不知道，刻尔单纯地将对话推进下去。
“答应我？还是拒绝我？塞勒斯，给我一个明白的说法吧。”
“那当然没问题。承诺的话，要多少我给多少。”
“谢谢。”
刻尔点点头，笑了笑：“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魔族。我杀了你这么多同族，竟然毫无反应吗？”
“不能说毫无反应，只能说就算是魔族内部，也存在着分裂与憎恨罢了。我还在看守大门的时候，也挺痛苦的。”
两人谈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今天的星辰，比如西边的无尽之海，比如北方的混乱之地。这和魔族与艾尔斯之间毫无联系，只不过是两代男人吹嘘一下自己的见闻，消磨一些时间而已。
刻尔和塞勒斯也认识了很长时间，他们之间其实也没有特别的东西可以谈了。他们曾经谈过很多事情，关于家人、事业、魔力的运用方法——但唯独女人是不可以和刻尔谈的，这是塞勒斯差点濒死获得的经验。
有一次曾经和刻尔提到女人的问题，那把明晃晃的圣剑带着红色的魔力差点把塞勒斯捅穿了。
不知不觉间，流逝的时间和瀑布的流水一样不知所踪。两个男人之间已经没什么话好说的了。刻尔站起来，双腿稍微悬空，现在他要回到威斯瓦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