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妖梦
“认真的告诉我答案吧，我会替你保密的，绝对不会将你的答案告诉藤原千花......我发誓。”
“......”
一个分外尖锐的问题。
尖锐到蓟叶甚至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他是该点头的，确实是该的。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吗？”，蓟叶的迟迟一言不发让早坂爱却好像误会了什么，这个女人只是单纯的动了动脖颈，“也是呢，戴着这些面具的日子也太过于久远了啊......久远到了我都忘记了那条人与人交往时最重要的准则......”
“当你想要让别人对你敞开心扉时，最需要做的便是先敞开自己的心扉吧......”
早坂爱若有若无的念叨着。
“那么就由我先来讲一个故事好了——我的故事......”，恍若在一个人独处时发泄般的自言自语着，早坂爱不急不缓的诉说着，而本想要说点什么的蓟叶也顺势安静了下来。
这种时候的话，还是该先静听更好吧？
“我的一天从五点开始，与矶姬你每天起床的时间差不多，然后就是冲浴，刷牙，化妆，整理发型，穿上女仆装......我记得矶姬你很喜欢穿着白丝的短裙女仆吧？不过我并不会穿哦~”
即便是在正经的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但早坂爱却仍旧想要让这平淡的故事显得更俏皮一些，然而却一点笑声也没有响起，就连她自己的语气也不自觉的逐渐低沉着，宛如一条不断下滑着的线条，落入深海的沉石。
“规矩是严酷的，没有传唤，仆人绝对不能够出现在主人的面前，不能懈怠任何地方的打扫，餐巾与餐具上也绝对不能有一丁点的污渍，否则便有人要付出代价......没有管家，所以只能由我来监督。”
“确认午餐还有晚餐，再确认访客的喜好以及各种要求，对园艺师提出要求，确定预算采购花草，装点好四宫家的门面......”
“服侍主人起床用餐，不允许与主人同桌，只能在主人吃完早餐后快速的吃掉三明治，即使是在上学的路上也要用手机办公，确认收到的信件，考虑并拟设回信的内容......”
“一边在学校上课，一边从主人的同班同学那里收集情报，时刻保卫着主人的安全，但学生会却又是不允许被靠近的地方，贸然靠近只会被呵斥......”
“就连放学后也要与主人一同商量着事情，提醒着在与访客交流时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早坂爱平静的话语不断向外流动着，语速也不断的加快着，就仿佛要将积累了一池的雨水顺着池底仅仅只有不到手掌大小的管道压出，却仍旧足够清晰，哪怕一些字眼的尾音都在细微的颤动着。
“从早上到晚上，从白天到黑夜，你的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在为另一个人考虑，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人而存在，你的所有努力，所有工作，所有尽职的目的都是为了让另一个人得以尊贵——这样的生活，想必矶姬你从未经历过吧？”
再一次抬起头看向了蓟叶，早坂爱注视着蓟叶的眼睛说道。
无言。
“......从未有过”，沉默了这么长的时间，蓟叶终于张开了口回答着。
“就连现在也是？”
“就连现在也是。”
第一个问题便这样落下了帷幕。
早坂爱最后所确认的便是她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前所询问的那一个问题的后半部分——仅限于这最近的一年中，他可曾有过将自己的一切全部都奉献给藤原千花，为她而存在过。
蓟叶的答案是没有。
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从未有过早坂爱所描述的这种生活的体验——将一个人的一切全部都扭曲，只为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就好像一件物品，一件不需要思想的工具。
蓟叶感到无法忍耐。
有股莫名的火焰正燃烧在他的心中，让他渴望说些什么，但当他张开了嘴时，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将这种情感描述给早坂爱——这个在蓟叶的眼中已经被扭曲了十几年的女人。
这是她需要的吗？
蓟叶在怀疑。
但蓟叶永远坚信着一件事情——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谁是必须存在的，也永远没有一个说法叫做没有了谁就不可以。
太阳照常升起。
“继续吧”，蓟叶只是冷静的催促着，即便他此刻感觉自己的喉咙处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仿佛在天寒地冻的北极极点硬生生地吞下了一口生命之水。
“继续？”，早坂爱双目虚浮着，注视着这空气里不存在的事物，“是啊，是该继续了，一切都该继续了......”
“我无意欺骗，但是蓟叶，在你看来，你认为这样的生活着的我拥有着怨言吗？”
终于从世界中找到了焦距，早坂爱凝视着蓟叶。
第七百三十九章 应许
“......应该，是不存在的吧？”
猜测着，蓟叶怀疑着回答道。
事实上他觉得早坂爱应该并没有心存怨恨才对，即便这个女人刚刚所说的那一系列事情放在蓟叶自己的身上都足以让他火冒三丈，是完全不能够接受的事情，但是对于早坂爱来说那恐怕便是人生吧。
即使因为伴随在四宫辉夜的身边良久而知晓了太多的秘密不方便离开，但以蓟叶对四宫辉夜那个别扭的女人的了解来说的话，如果早坂爱真的去向四宫辉夜请求去她手下的另一个地方工作的话，四宫辉夜可能会发脾气，但最终还是会选择放任早坂爱离开......吗？
蓟叶蓦然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根本就不了解四宫辉夜。
回想着藤原千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从很多年前开始她就已经是四宫辉夜唯一的朋友了......虽然再多的藤原千花也口风很紧的没有透露，但蓟叶结合着学校里对于四宫辉夜的那些传闻已经猜测出了些什么。
早坂爱大抵是不能离开四宫辉夜的，因为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意味着背叛，而背叛......恰恰就是四宫辉夜永远也无法接受的。
察人以情而非以利，四宫辉夜确实仍旧未曾长大，骨子里甚至不像是个有着那种离谱的家训的四宫家的人。
“是不存在的吗？”，念及至此，蓟叶又不确定了起来，仿佛在那喃喃自语般重复着。
但早坂爱却看上去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向蓟叶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嗯，是不存在的。”
“就好像动物需要喝水，植物需要阳光，生命需要空气一样，那对我来说便是生活的日常，我从未有过任何的疑问”，早坂爱坦言直述着与蓟叶的三观完全相冲突的话语。
“......你的意思是那种需要一个主人来服侍的生活是你的日常？”，蓟叶的眉头已经扭成了一团，光是吐出这些字眼都让他觉得浑身不适，“即便你无法享受到那些像你这样的年纪的十几岁的花季少女的生活也是你可以接受的？”
“不能自由的和朋友一起去逛街，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肆意的在美好的周末睡一场懒觉，甚至也不能像日本的女高中生那样谈一场或者几场足以让自己感动万分的恋爱，所谓的青春两个字根本与你无关——即使是这样的生活，也是你毫无怨言的？”
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蓟叶又想气，又想笑。
“......”
早坂爱这次便没有了回应，所以蓟叶便猜测早坂爱大抵也是有过这样的幻想的。
“那已经是我曾经的想法了......”，早坂爱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悄声念叨着，蓟叶只能够看到她散落开来的马尾。
“也就是说......现在改变了？”
“是的，并且还与蓟叶你有关”，连点泪花也没有泛出，早坂爱好似突然有了精神，坐直了身体看着蓟叶说道。
“......我？”，蓟叶有些怀疑自己。
“没错，就是你”，早坂爱肯定的点着头，不过在引起进一步的误会前又补充着说道：“不过还请不要误会了，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这种原因，而是因为你从入学以来，不，更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你这一生从那个小岛到这里，直到今天为止的所有经历，或许还要加上你与藤原千花之间的事情。”
“......受到了心灵鸡汤的激励？”，蓟叶更有些想笑了，“所以这就是四宫本家会派人过来的原因？因为你，嗯......心灵浮躁了？”
“因为你想要离开四宫家，所以他们才会派人过来......你向四宫学姐说过了吗？”，蓟叶认真的问道。
“还没有，我甚至，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早坂爱突然痛苦的保住了自己的头，就好像一个四十五岁背着房贷的男人失去了工作蜷缩在路边的公园里一样。
“因为不舍？”
“因为......愧疚......”
蓟叶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更进一步甚至是他这么多年的日语国文白学了，连愧疚这么一个词的拼写与读音都没有学会。
“愧疚？”，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蓟叶感觉今天真是给作为井底之蛙的自己好好开了开眼，这些豪门大户里的事情，“你为四宫学姐已经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一段人生，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会怀有这种情绪？”
“你不会是精神上被PUA了吧？”，蓟叶情不自禁怀疑着。
即使现在正处于心情沉重的状态中，但早坂爱还是被蓟叶的话给逗笑了。
“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情啊，大小姐她可没有掌握这么恐怖的手段哦？”，早坂爱仰天大笑了两声，不过在下一秒却又像失去了灵魂一样，变脸一般沉寂了下来。
“......只是因为我确实做过对不起大小姐的事情罢了。”
蓟叶咽了下口水。
“这些事情讲给我真的没问题吗？”，有预感到自己确实要听到一些极其隐私的事情了，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蓟叶还是确认了一番。
没有在意这个男人耍宝一样活跃气氛的话语，早坂爱自顾自的说着话。
“除了我前面所说的那些，每一天里我所做的工作都还有最后一项”，语气异常的低沉与缓慢，早坂爱的面孔也逐渐转向细微的痛苦，“......将大小姐她这一天里的所作所为，全部，一个字，一点都不漏的向本家的人报告。”
蓟叶一时无言。
这确实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了。
“佣人都是有本家那边指定的，甚至连管家都没有设置，我也仅仅只能在职责范围内起到监督的作用，也没有办法对这边的人进行替换......”
早坂爱的肩膀抖动着。
“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了......”
“每一天的罪恶感都要比前一天更加深厚......”
“要垮掉了......”
如同在神像前面祈祷，早坂爱捂住自己的脸庞拼命的揉搓着，就好像要从那白净的面庞上将什么东西搓掉一样。
但落下的只是天空中飘旋的雪花。
“蓟叶。”
“嗯？”
“请帮帮我......”
“......”
“啊，没有问题。”
第七百四十章 沉重
“那么，有什么我这边可以配合的地方吗？”，深吸了一口气，早坂爱快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心绪后说道。
“当然，倒不如说你这边的情报会很关键啊”，没有客气的意思，蓟叶直截了当的说道：“这次新年的时候你和四宫学姐回去本家之后记得务必找机会注意收集四宫本家那边的各种信息。”
“各种信息？”，蓟叶说的有些概括，早坂爱还有些似懂非懂。
“对，我有请四条学姐对我讲解过四宫财团的构成，你们财团之中也并不是铁板一块，目前正处于好几个山头互相攻伐的状况吧？尤其是在四宫家继承人之争进行得如火如荼的这个阶段......”，蓟叶的话语意犹未尽，停留在一种懂的都懂的阶段，不过早坂爱似乎更为关注另一点。
“请四条学姐？”，带着一脸微妙的表情，早坂爱啧啧的看着蓟叶，“真是厉害啊，四条家和四宫家可是绝对的互相对立，针锋相对的态势哦？”
“别废话，你以为现在的这种情况让我这种穷小子来破局有多困难吗？有四条家做打手当然是最好的情况啊，毕竟四宫四条本质上可都是一家，只是在四宫学姐爷爷那一代分开了而已”，蓟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阻止了这个女人的打岔。
“嗨嗨，明白了明白了，不过蓟叶你也不要太小看自己的能量啊”，早坂爱道歉着，说话也是意犹未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