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正因为这个世界是如此悲哀,全能的王才会创造我们。想让我们来一同努力、一同分担,将这仅剩下最后一丝希望的世界挽救回来吧。
所以,尽管需要拯救的对象是如此不完整而又卑微的存在,我们也充满了责任感。
对创造出我们的全能之王,对成为服务对象的愚昧之人,我们都发誓将竭心尽力,让他们走向光辉的未来““不,你们什么都不用做。””
……这是那个男人,那怠惰至极的人渣,对自己造物所说出的第一句话。
现在也依然清晰到令人作呕的地步。那男人至始至终都带着那副比面具还虚伪的假笑,对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孩子宣判了死刑。
在那一刻,我们经历了第二次绝望。
第一次,在睁开双眼的同时,我们对这凄惨的人世感到绝望。
第二次,在胸怀决意的同时,我们被敬爱的生父给予了绝望。
我们希望王只是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但不是,那男人从来不会开玩笑,或者说他整个人的存在就是个玩笑。
明明握有改变世界的权能,明明拥有拯救世界的能力,但他仅仅是坐在王座之上微笑,眺望着这凄惨的世界。
啊啊……太残酷了,太罪恶了……!这个人才是、这个王才是……这个世上最不应该存在的渣滓——!!
可悲的人类啊,可叹的人类啊……你们唯一的救世主竟然是如此的废物,真是太可怜了。
然后我们也是……被这无能又残忍的人渣制造出来,却在诞生的同时也失去了存在意义的我们,绝不甘心就此沉沦。
我们绝不是无意义的。不管这无能的王是出于什么心态制造了我们,我们都绝不会和他一样半途而废。
我们是魔神,我们是盖提亚。我们是世界的救济者,我们是人类的拯救者。
无能的王不做的话,那就我们来做。对无可救药的人类施以救赎,从根本上拯救你们这些劣等的生命吧。
怜悯之兽仰天长叹,用那悲天悯人的眼睛仰望这颗星球。
“——用肉眼确认到疑似神殿大门的建筑,从中感受到了特殊的魔力反应。达芬奇小姐,那是?”
““嗯,确认你们前方一公里的地方有空间断层了。在这浓缩的宇宙中心进一步分割出了独立的领域,无论是视觉探测还是能量探测全部无法通过,只有那道门有着空间传送的反应,看来是张开大门在欢迎你们呢。””
留守迦勒底本部的达芬奇一如既往轻快简洁的完成了说明,回答了玛修的话。
而与此同时,迦勒底那边也能听到噼里啪啦什么东西不断爆炸的背景音,似乎战斗距离非常近的样子。
对此玛修非常的担心,生怕迦勒底遭遇什么危险……不过那也被达芬奇哈哈哈笑着敷衍过去了:““别担心别担心~。这个动静有八成是苍崎家的妹妹小姐搞出来的,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踩油门就踩到底的类型呢。除此以外就是有珠妹妹的童话怪物和巨人了……不过那种就是和故事书里爱捣蛋的小妖精差不多的东西,换个角度看就很可爱的啦。””
“可、可爱……吗?”
艺术家的审美和普罗大众还是很有差距的,好心的玛修小姐也只能一脸五味杂陈的咽了口口水不说话。
不过嘛,就算没有亲自参与,在知道进攻迦勒底的魔神是丹特丽安的时候,罗真就完全不担心迦勒底的安危了。
“放心吧,丹特丽安是很有分寸的。她不会成为我的敌人,但以她的性格也不会逃避自己的职责。所以她就负起责任,自己来到最前线拖延时间。大概到我们和盖提亚彻底分出胜负为止,她都会保证情况处于僵持状态吧。”
“……也就是说,在两边之间维持平衡吗?不会和大前辈为敌,但也不背叛自己的同胞……感觉真是辛苦呢。”
“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这种事呢。要换我的话就绝对会优先自己的欲望,跟自己喜欢的人私奔就是了……嘛,世上也有这种责任心很重的好孩子吧。”
没心没肺的世界最后御主立香小姐如是补充道,很坦诚的承认了自己的自私人格。
丹特丽安的这种做法的确是最自虐的。不但两头不讨好,反过来被两边都当做敌人也是很可能的。
但她就是这种一旦自己得出了结论,就绝对会不偏不倚坚持到最后的类型。罗真也不讨厌这种顽固的女孩子,毕竟很可爱嘛。
“而且她也不是只有一个人钻牛角尖。真要出什么事的话,潘多拉肯定能拉她一把的……这先不提了,我们快到了哦。”
“是啊……总感觉实在是太简单了,完全没有最终决战的感觉。”
立香有些不得劲似的垂下了肩膀,有些欲求不满的咬着嘴唇。
在这一路上,从迦勒底触发,到达这个神殿传送门的过程中,罗真一行人都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虽然在几公里外就是英灵和魔神柱们的激烈鏖战,但那似乎又距离自己很远。
英灵们为了给他们开辟道路而全力战斗,魔神柱们也反抗着英灵气势重夺控制权,从来没有将战火引向到罗真他们这边。
这简直像是魔神们也很自觉的让罗真他们进来似的……当然这只是荒谬的猜想,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做的理由才对。
……而且说实话,如果它们费尽心思拦截罗真的话,那才是真的会招致杀身之祸。
“从能够辨识出敌我的实力差距,知道什么是能招惹的什么是不能的这点来看,姑且给它们一个比单细胞生物稍微复杂一点的评价吧。不是单纯的海藻,而是三叶虫了呢。”
“那还是史前生物吗?真严苛啊琉珠,我觉得说是章鱼或者鱿鱼也是可以的哦?”
时刻侍候在罗真身旁的完美潇洒的女仆琉珠小姐,今天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傲高贵,不食人间烟火。
不过虽然外表非常非常的仙,与其说是冰山不如说是冰河,但琉珠小姐那鲜嫩香甜的齿舌可是非常毒辣的。除了在为主人提供侍奉的时候,其余时刻基本都是致死毒的状态。
而对自家主人的敌人就更是毫不留情了。琉珠小姐清冷的眸子瞥了眼周围死寂的环境,看似漫不经心的阖上了长长的睫毛:“我是在夸奖这些低等生物的顽强。虽然只是群低等的原始动物,但唯独数量和繁衍力足够强大。但生殖行为都不需要,自体就能繁殖的方式真是细菌呢。”
“这我是不否认。虽然对我来说肯定是男女搭配来繁衍要更好,但有不同意见也是当然的吧。不过琉珠,可不要太小看它们而大意了。普通的魔神柱暂且不提,我们接下去要对付的那家伙并不简单,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这是琉珠最大的荣幸。这个身体只会为主人的尊命而使用,到最后一滴血液烧干、最后一块齿轮碎裂为止,琉珠的全部都为主人而存在。”
琉珠沉重又夸张的忠诚还是一如既往让人不好意思。看她那认真行礼的动作,如果不是这个场合的话,很可能直接跪在罗真面前宣誓忠诚了吧。
这种把自己内心的狂热全部毫不保留的表达出来的地方,也是她独一无二的个性。虽然让人不好意思,但这种时候只要挺起胸膛接受就好,这才是对她最好的回应。
——而且也不是只有琉珠而已。在抬起头优雅的整理头发的时候,琉珠也很理所当然的继续说着:“不过的确,琉珠也有自知之明。我是“遵从者(Your Slave)”,比起粗鲁的战斗,贴身侍奉主人、满足主人一切的需求才是我的天职。如果主人下令的话,我也能把碍眼的东西切碎到毫米程度为止——不过要彻底消灭到连原子层面都不存在的话,那还是我优秀的妹妹来做比较适合。对吧,安可儿?”
“……呼喵~?(?? ? ??)”
用春游的心情趴在罗真背上的安可儿,因为被姐姐叫到了而如梦初醒,眨着一双比洋娃娃还可爱的大眼睛懵懂的歪了歪脑袋。
而大概是从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了超认真的感觉吧,安可儿跐溜一抖,马上哼哧哼哧的把小脑袋点的像木鱼似的:“嗯嗯嗯!安可儿,是“击灭者”!安可儿会保护爸爸!欺负爸爸的人,要这样——咩~!╰(*°▽°*)╯”
罗真家超可爱的奶声奶气的幼女挥舞着粉嫩嫩的小拳头,那副鼓起脸颊‘哼哼哼~!’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到爆炸,不愧是罗真家在爱丽丝菲尔以外第二个最终兵器。
不过这看上去只是小孩子的纯真反应,仔细想想也是细思恐极的……虽然安可儿大概还不理解自己的力量有多强,但她真的是说‘咩’就能把人‘咩’掉的,这让已经见识过的立香和玛修都一脸微妙的僵硬。
……不过,这样就行了。或者说这样才好吧。
无力的正义就只是无力。要坚持自己的主张、抗争自己的权益,光靠一张嘴是没用的。关键只在于如何使用力量。
带着琉珠和安可儿,也就意味着罗真这次是真的认真的。
对力量不屑一顾的男人,现在拾起了被自己束之高阁的东西,将要走上舞台了。
“【……王啊。我窥觉星·亚蒙提议,应当尽快使用第三宝具。】”
“……”
在封闭的中央王座之中,像雕像一样闭目坐在王座上的男人接收到了自己同胞的通讯。
对他们来说,彼此之间的交流在一瞬间就可以进行无数个来回,比人类制造出的量子计算机之流还要优秀得多,因此即便在战斗中也能多线程处理。
现在也是,正在应付着战斗的亚蒙同时也在对盖提亚发出建议,那无机质的声音也隐隐有种沉重的压力:“【巴力已经断绝联系了,吾等剩余八柱认为已经应当判定其从根源上被消灭。而目前各区域的战况都僵持不下,他们必将打扰到王的安宁。】”
“……”
“【王的工作必须在寂静之中才能进行,决不能允许安宁被打破。因此王啊,放出光带吧。使用第三宝具(诞生之时已至,以此修正万物),将英灵们连同迦勒底一起烧成灰烬吧。】”
“……”
盖提亚只是如同雕塑一样没有回应。
亚蒙的提议非常客观。对储存了三千年人类史的能量,拥有重现大爆炸、从零开始重塑宇宙的庞大能源的盖提亚来说,只需要放出其中的万分之一,就完全足以将所有英灵和迦勒底都消灭到连概念都不剩下的地步。
而且在独立的空间中,即便是抑止力也无法干涉他……不,不如说在他成功烧毁了人类史的时候,抑止力就已经完败了。
……但即便知道这是最切实可行的方案,盖提亚也没有马上回应。
一直到沉默的亚蒙又重复了一边建议后,盖提亚才缓慢的张开嘴,从那仿造人类的咽喉中发出声音:“那么,如果我放出光带,之后要怎样呢。”
“【之后……?自不用说,就和预定一样,跳跃回宇宙诞生之初,以吾等的身体为炉心,重塑这个——】”
“不对,我是说在那之前。在我们动用光带,毁灭迦勒底、跳跃时间的时候……你想怎么应对根源皇子的怒火?”
“【……】”
亚蒙没有回答。那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理性思考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并非是魔神不知道,而仅仅是不愿意承认而已。而就连这种想法本身对以理性自豪的魔神柱来说也是一种侮辱,因此不由的感受到了和人类一般的羞耻感。
盖提亚自然也深知自己这些同胞的心理。因此他只是冷冷的沉吟一声,低沉的继续说道:“遵守游戏规则,这是那男人和我们之间唯一的共识。他不承认我们的选择,我们也不承认他的狡辩。因此,我们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人类没有未来,只能从源头开始重塑”。而如果,在与他分出胜负之前,我们就采取这种方式的话,那只怪物就会失去约束。”
“【……】”
“不要忘记了,同胞们。只要有我在,无论魔神失去了多少只都能马上补充,巴力的空缺有需要的话我也能马上填补。但是那男人不行……泛人类史不是我们的障碍,而是对他而言的人质。”
盖提亚的话说的非常露骨,完全没有辩驳的余地。
盖提亚,或者说魔神柱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罗真是和他们同样全知全能的存在。
只是这个男人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然偏爱着低劣又无可救药的人类,甚至还主动抛弃了自己的全知全能,伪装成人类和他们一起玩着过家家。
这种自废五感、自断四肢的恐怖行为,诞生之初就是全能的魔神柱完全无法理解,只能认为这是疯了。
但没有什么比理性的疯子更可怕的了。
那个男人之所以继续做着人类,只是单纯因为他‘现在是人类’而已。
而如果泛人类史真的毁灭,他没有了过家家的去处,只能选择【不再做人】的话……怪物就会重新变成怪物。
那个男人不会主动放弃人类的身份使用伟力,只有这点盖提亚是能确信的。那个喜欢人类喜欢到甘愿自废感官的男人,不可能冒着破坏规则,让世界被剪定的方向走。
所以就遵守游戏规则就好。他坚持人的理念的话,那自己也就赌上泛人类史这个人质来和他一战吧。
这就是最好的方法,除此以外不接受一切异论。对此有不同意见的魔神柱也统统沉默,一切又归于寂静。
……而在盖提亚心中,这早就决定了的行为准则,事到如今也稍稍产生了一些变化。
尽管已经有了好几次的接触,但他依然无法看透罗真那个男人。
无法理解他的疯狂,无法感受他的心情……但即便如此,在一次又一次,一个又一个的世界中观测他的行动后……盖提亚也稍稍产生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天生的全能,天生的全知,自睁开双眼的第一刻起见到的就是无尽的悲哀。
而唯一应该和自己感同身受的人,自己的造物主又是个毫无作为的,在创造出自己后转瞬就否定了自己存在意义的男人。
然后,在那男人死后三千年。
一步一步、一点一滴,用无与伦比的恒心和耐心,孤独的把自己的存在意义推行到这一步的他……终于,又遇到了和自己同一高度的……‘应当’和自己同一高度的男人。
“……和那无能的王一样……不,比他更加恶劣。明明能看到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却选择了截然相反道路的你……罗真……只有你,只有你……”
王座之上的男人紧握双手,奇妙的颤栗渗透至全身……但却没有让人不适。
这是三千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即便全知全能的自己都未知的体验,这毫无疑问是和同样高度的存在互相碰撞之后才能产生的火花。
啊啊……是啊。如果,非要这个感觉取个名字的话,那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