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伊什塔尔的金发不知不觉变成了黑发，交换出来的艾蕾小姐温柔的用十指摸着罗真的脸，让他放松的将脑袋的重量压在自己胸口，满足的笑着：“这也不一定是妄想哦。虽然大概会很艰难，不过我们都会帮忙的。就像你说的，现在一切都还不一定嘛。母亲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有着什么想法，我们都不可能知道。但是我觉得，因此就不想去知道，这也是不负责任的。”
“是啊，责任啊……”
人总是会被这两个字绕的团团转。而且在意的人越是多，这两个字的重量也就越沉重，真是没办法。
这种话题如果是在平时一本正经的说出来，那就是让人非常头痛的沉重事情。所以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大家的脑袋都晕晕乎乎的轻松时候，才能够当做不经意的随便提起。
而也正因为是这种气氛下，所以想法反而开阔了吧。和立香面对面隔着罗真躺着的玛修，原本还兢兢业业专心的和立香一起舔着，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啊~。所以之前罗曼医生说，抓住的拉赫姆都自动变成灰消失了，构成它们的材料完全是神代的泥土，那和“人”的材料是一样的呢……用同样的材料，但不是经过众神的手，而是经过自己的手造出的孩子……提亚马特神，是真的想要造出取代人类的新物种吗……？”
“大概吧。所以金固那小子才一直把“新人类”这个词挂在嘴边……虽然我怎么都不想承认那种生物比人类优秀就是了。”
罗真先生难得非常直白的表露出了自己的厌恶，对拉赫姆这种生物没有半点好感。
它那极度反人类审美的外表当然是很大的原因，而更大的理由则是它的【自我完结性】。
根据蔷薇少女们的战斗数据和迦勒底的分析来看，那些多看两眼就能做噩梦的生物是有着智能的，而且一定程度上肯定能理解人类的语言。
既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排泄，连魔力供应都不需要，它们本身直接就是从大气和土地中汲取养分的。而且也没有雄雌之间的区分，繁衍方式估计要么是无性繁殖，要么是只能通过提亚马特本人进行量产吧。
更恐怖的是，它们还在快速的进化期。随着种群之间无限制的情报和经验共享，它们集体的知识和身体机能都在几何倍增长。但是，所表现出的某种恶劣的部分却有变本加厉的驱使。
就算现在乌鲁克有七神结界的完善防御，它们也像是被火苗勾引的飞蛾一样无限制的扑过来自杀。一个个一个个的，根本没有所谓的生存本能，反倒更像是把【被杀】这件事也当做一种娱乐了。
它们那等同于整个脑袋的大嘴所发出的嗤笑声，货真价实的就是愉快的声音。正因为不需要任何营养补充方式就能活下去，它们从一出生就是完美的生物。
所谓【完美】，说难听点就是【无意义】。它们活着既没有目标，也没有理由，仅仅是被创造出来、活着而已。如果非要在这之上加一个的话，那就是杀死人类的本能吧。
“所谓的【生物】，或者说所有的【生命】，都应该有最起码的原动力，有各自的“起源”来对。总是被说是贪婪啊阴险啊没药救啊的人类也是，这种说好听点叫积极、说难听点叫贪心的生存方式，我觉得就是人类的集体起源，是所谓的【灵魂的指向性】。但是拉赫姆我怎么都感觉没有啊……被活捉就马上变成灰，对死亡也没有恐惧，这种像是把所有恶劣的情绪拼凑在一起的吓人玩意真是……”
“灵魂的指向性……呢~。老师~，你有时候也会说点很深奥的话题耶？感觉就像是魔术师一样耶~。”
“你老师我就是个正儿八经的，有良心的魔术师好不好。”
罗真先生没好气的弹了一下，让立香小姐‘咿呀~?’的发出了超级做作的声音。但还是很可爱，超可爱。
“……不过说起来真不可思议。这么听来，神明背叛了创造自己的母神，然后又创造了人类。但最终几乎都被人类占据了主权，世界各地的神话都很类似呢。”
身为希腊本地人的美杜莎小姐有感而发。
她一边慵懒的躺在罗真胸口，用自己自满的长长秀发挠着男人的脖子，一边用那妩媚的声音温濡细语的说着：“希腊神话也是从宙斯杀死了父神开始的。而不管再怎么提防，无论是惩罚带给人类启蒙的普罗米修斯，还是送给人类藏有灾祸的潘多拉魔盒，神明终究没能阻止人类的时代到来。还有诸神黄昏后成功存活下来的北欧人类什么的……包括其他一些神明和人类和平相处的神话，人类真是好运的生物呢。”
“呜嗯……我觉得，大概是因为这些故事本就是人类流传着的，所以理所当然是以自己为主的吧……这个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有一个专门词汇形容的……”
““幸存者偏差（Survivor Bias）”吧。因为是人类流传下来的神话，所以理所当然是以人类为主的，这也有点道理。”
罗真先生补充了冥思苦想的立香小姐的话。
虽然听上去感觉像是废话，但因为实际体验过了神代，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身体体会过神明和人类之间巨大的差距了，所以立香她们才会重新思考起，人类能够今后地球的主宰真是不可思议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要用马后炮的想法来说的话，那像是时代适应啊、大源衰竭啊之类的，能证明神明衰退、人类掌权理由的客观性因素有很多。
但难得直接就在这个神代，身边还有本就深刻参与过这些事情的人，那就直接问本人就好了。
因此罗真先生望向躺在自己肚子上只听着不说话的魁札尔大姐姐：“有请我们伟大的主神魁札尔小姐，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啊，不过不愿意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哦，反正只是随便聊聊天而已。”
“呜嗯~，没关系没关系~。只是看着你们聊，让我有种自己的孩子们在讨论自己的事情一样的感觉，真是可爱的让人受不了呢~。”
彻底一副妈妈心的羽蛇神大姐姐一把抱住身边的秦良玉小姐当抱枕，让习惯了自己当妈妈的良小姐难得当了回孩子，拘谨又害羞的在她怀中缩着肩膀。
于是，带着慈爱的笑容，魁札尔大姐姐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道：“虽然说起来有点丢人，但我也没法对你们详细说明神明离去的过程哦。毕竟我本来就是漂流到地球的神明，在我来到这片大地上的时候，世界上的其他神明们基本都已经离开了呢。”
啊，说起来是这么回事哦……众人突然恍然大悟。
但是身为主神的经验也还是有很多要说的。正因为是在神代的最末期来到地球的，魁札尔对这段交替时期尤为切身体会。
“要用我当时最真切的体感来说的话……是呢。应该说，人类这种生物呀，是【被选中的】吧。”
“““被选中的？？？”””
“对，被选中的。毕竟你们想啊，全世界各地的神明都几乎不约而同的在同一个时期消失了，丰饶的大地被留给了初具规模的人类们，从而令他们进入了不可思议的繁荣期。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多的巧合累计在一起才会出现的奇迹哦？才区区几千年，从启蒙开始也不过一万多年的时间，人类竟然能够发展到如今的状态。”
“但是反过来说，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神明的话，人类也绝对无法这么轻松”——魁札尔用比在场的女性们都要更高一些的视角，提供了很有趣的说法。
“如果在诞生的一开始，没有神明们的启蒙和指引的话，懵懂的人类很可能一开始就自灭了吧。如果只有普通的生态圈的话倒还好说，但那可是神代哦？各种神兽和魔兽在地表上昂首阔步的时期哦？……但是，人类却很好的生存下来、繁荣起来了。然后一直到大源开始消退，适应人类生存的物理法则被固定在地表上的时候，神明们适时的退场了……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伟大的存在想着：“他们已经可以自立了，多余的东西可以不要了”似的，随手就将会威胁到人类存亡的事物抹去了。”
“……这、这个说法……有点可怕呢……”
小天使的玛修胆怯的缩了缩肩膀，因为太阳神小姐这个大胆的说法而有些害怕。
但是，听了魁札尔的说法，美杜莎和艾蕾的表情竟然也跟着有些冷峻了起来。
接着，艾蕾的黑发换成了金发，伊什塔尔轻吐了口气后严肃的说道：“虽然很荒谬，但仔细想想说不定意外的有可信度也说不定。毕竟在一开始，就有一个可以佐证这说法的东西存在嘛——叫做【汎人类史】的东西哦。”
““““——！！””””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一个暧昧的词，但感觉最近提到这个词的机会越来越多了，让立香玛修她们都一惊的僵住了。
毫不避讳的就是用地球上的万物之灵长·人类来命名的这个概念，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决定着世界的存亡。
虽然在场的人都还没有实际体会过，但如果被算作偏离了汎人类史的话，那世界说不定会瞬间被剪掉，变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东西也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幸存者偏差】。
那么，是什么存在负责判断，哪个世界算是汎人类史、哪个世界不算的，又是怎么实施剪定的呢……这庞大过头的规模光是想象一下就感觉恐怖。
“……说不定……”
立香深深皱着眉头，一边嘬着罗真保持冷静，一边继续说着：“说不定，有人类没能成为地球主宰，而是继续由神来统治的世界。只是那样的世界，已经全都被剪定了……然后，说不定神话里的神明……也就是上一代的“万物的灵长”，都会为了生存而战……是因为他们也在努力的，想要延续自己的世界也说不定。”
“……在人类之前的，上一代的万物的灵长……那就是，神明……那、那么也就是说，神明们被判定为是失败了、已经没法繁衍下去了……所以，【神明史】就变成了【人类史】吗……？”
玛修被立香的大胆推测吓的一愣一愣的，噗呦噗呦噗呦的直发抖的不行。
因为如果按照立香的推测的话，那就说明神明已经被全面判定为失败了。世界的延续法则，从【神明的繁衍】转变成了【人类的繁衍】，神明这一种族本身就被判定为了上一代的遗物。
……那么说不定，人类自己，也会有被人取而代之的这一天。
而更说不定，取代人类的，就是现在回归的提亚马特神新创造的拉赫姆。
而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推测已经跳太远了吧，立香赶紧摇着头打马虎眼，继续嘬着说道：“哎呀~我只是随便乱说的啦，随便乱说！实际肯定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啊，出来了。”
“那肯定会出来啊……喂，别抢……！”
牺牲了自己的罗真先生无奈的仰天长叹，刚才在聊什么话题已经完全被忘记了，一群女人只顾着进行惨烈的争斗。
……但是，虽然没有说出口，但罗真能够确实的判明一件事——立香的推测绝非正确。
但那和现在的状况无关。毕竟现在的人类要是真的全灭的话，那真的人理就玩完了。
之后就是和悲伤的大地母神的决战了啊……罗真先生长长的叹着气，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睡着了。
第79章：无惨の极致
“——这是怎么回事，所罗门。”
在静谧的深夜中，金固独自一人漂浮于三千米的高空之上，眺望着占据天空巨大面积的圆形大空洞。
在白天的时候，因为整个波斯湾都变成了漆黑的泥水，导致连天际线似乎都变得浑浊不堪。
但是到了夜晚，世间万物都会平等的回归到安详的黑暗中。
就算在神代的规则里，夜晚也是应该休息的时候。所以即便是拉赫姆这种莫名其妙的生物，也都主动退回到了目前成为了它们据点的埃利都，像候鸟一样聚集在一起。
曾经是苏美尔文化的起源，被神明给予了初代王权的埃利都市，如今已经再次成为了新生代新人类的起点。
虽然人类的住民竟然已经被提前迁移走了，让金固非常意外，但这种只是小事，人类的存在与否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现在最关键的是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真正的大地母神提亚马特的事情。这让金固胸中带着无名火，对空无一物的大空洞质问着：“戈尔贡已经死了，母亲也已经醒了。但是她为什么没有上岸？为什么还蛰伏在大海的底部？明明只要她展现出自己伟大的身姿的话，区区一片大陆什么的，一瞬间就能够淹没掉的。”
“【别急啊，金固。】”
在前一刻还空无一物的大空洞中，这次出现了一缕轻飘飘的黑影。
既像是雾气也像是海市蜃楼，如果用迦勒底的探测器进行观测，肯定也找不到半点异常，这是超越了现存任何观测手段的高超魔术。
在模糊的黑影中闪动着两颗鲜红的光点，拥有着72魔神统筹意志的存在，正用和说话的对象相符的人格进行回应：“【你的母亲还没有得到自由，还被封印在那片大海之中啊。她正受到水压的束缚，在海底悲伤的哭泣着……身为她的爱子，你难道不应该为她排忧解难吗？】”
“什么……？不可能。就算是马尔杜克带领的众神也只能够将母亲放逐到虚无之中，但现在母亲已经回到了这个位面了。在物理层面上对大地母神施加封印，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世界上不会有人做得到！”
“【但现在就是有人做到了，这就是事实。】”
嘁……金固有些不爽的啐了一声。
对和自己用着一模一样口气和语调的对手，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让人觉得恶心。但就算对这点抗议也没用，因此金固选择避而不谈。
而且魔术王虽然不可信任，但并不会说谎。既然他如此明确了母亲受到了封印，虽然非常不可思议，但这肯定就是事实了。
但是，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封印大地母神呢……金固百思不得其解，眉头深深皱着。
而在他思考的时间里，那游刃有余的黑影依然在继续轻笑着：“【将彷徨的戈尔贡奉为母神，用我给你的圣杯当做诱饵，连锁召唤出魁札尔和艾蕾什基伽尔，构造出三女神同盟哄骗她们彼此争斗，削减人类的力量……这做法真是相当优秀，手腕高超值得称赞。所以只需要最后一步就行了……去消灭乌鲁克吧，金固。杀光这个时代的人类，用旧人类的鲜血清洗这片大地。只要这么做，你的母亲一定也会开心……一定就能够挣脱束缚了吧。】”
“……哼。不必对我煽风点火，魔术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但我不认为光靠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对母亲施加封印。……对，要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就只有那些外来者……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一定是他干的好事吧。”
“【……】”
很难得的，魔术王并没有马上回答金固的话，反而像是自己内部不稳定似的晃动了起来。
本来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稀薄的黑雾不断摇曳着，两颗猩红的眼睛也明明暗暗闪烁了好几次。
一直到金固都感到疑惑，快要起疑心的时候，声音才再次传来：“【——别擅自把责任推给别人啊你这渣渣！他是什么想法、做了什么，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喂魔术王，你是不是人格哪里变了？声音很恶心哦。”
“【无路赛——！童贞母控小子不准对我提意见！你这种肆意妄为的小鬼、就给我擅自去饿死在路边吧！连自己母亲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笨蛋！】”
“童、童贞——！？”
金固瞬间哑口无言的脸色发青满头黑线，但等他气恼的想讨个说法的时候，魔术王的影子已经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消失不见了，连半点痕迹都没留下。
这到底是搞什么啊……！
莫名被diss了一通的金固心情非常差，愤愤的降落回了地面。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嘁……丑陋……！”
但很不巧，一会到地上，周围那些密密麻麻把整个城市都染成黑色的拉赫姆们，那牙齿碰撞的哄笑声就让他头皮发麻，恨不得亲手把这些肮脏的东西碾碎成渣。
他实在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要制造出这么丑陋又恶劣的玩具。
要说这些东西从此以后就是自己的兄弟，金固无论是从精神还是生理上都断然无法接受。
“……哼，反正只是一时的过度吧……母亲最完美的作品只有我一个，只有我能成为新人类的代表。和我匹配的兄弟、朋友、家人什么的……才不可能存在。”
说着莫名有些寂寞的话，金固无视了这一片入不得他法眼的脏东西，独自离开了“【嘎嘎——嘎嘎嘎嘎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