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的配偶 第166章

这里并不是没有火光，城市的中央有一根用来计时的巨大石柱——安格尔时柱。

虽然地底没有季节和昼夜的变化，但是在一天开始的时候，斯辛迪林的法师会在时柱顶端施展一个火焰法术，这个法术的有效时间正好等于地面上的一个白天。火焰的温度可以让时柱在地底生物眼中呈现出红色。

另外值得说明的是，常规的黑暗视觉并没有办法在黑暗中分辨绝大多数颜色，只有更高一级的「无光视觉」才可以，其他的通过一些魔法手段、特殊成像系统也能达到类似效果。

街道上的黑暗精灵并不多，而且她们对来访者都很淡漠。当然，如果你旅行至此的话也不用担心吃不上饭，这里仍然有一些为冒险者和商人、提供伙食以及住宿的店面，只要你付得起有价值的东西就行。

就是最近是战争时期，入城会比较麻烦……

一行人被女巫们带至一间高大的钟楼前，此时一位面色冰冷的老巫婆正等待在那里，她的外表已经十分苍老了，比阿加莎还要苍老许多，脸上充满了褶子、肉松松垮垮的，就像挂在骨头在上一样。

她的眼睛灰白、不带任何感情，与其说像人不如说更像死物，她穿着黑色的兜帽长袍，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一根木杖。

木杖本身毫无特色，和普通的朽木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在杖顶上单脚站立着一只乌鸦，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到这个极像「老鬼婆」的女巫，萝斯薇莉下意识地靠近了潘多拉一些，似乎有些害怕。

潘多拉只是淡然上前、收伞，并且左脚后撤、单手抚胸，摆出了一个淑女的礼仪，“您好，梅布尔议事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萝斯薇莉不太标准地模仿了一下潘多拉的动作，“您好。”

梅布尔目光越过她们，看向了后面表情从容的林初，“谁让你们带这个人过来？”

她的声音沙哑，虽然距离很近，但却像是从遥远地方传过来的一样。

“我自己的决定，这些人在路上挟持了希莱丽娅，希莱丽娅向我发出了隐秘的求助信息。

于是在他们一行人传送至中幽暗地域的时候，我提前埋伏在那里，把他们一举俘获，并且拯救了两名同伴。”

“那希莱丽娅现在在哪？这些人挟持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梅布尔用冷漠的语调继续问道。

“希莱丽娅应该在海叶森思议事长那边，她还有一件传承之物尚未继承。”

“上次议会不是已经决定了吗？后续所有的传承之物，都必须在魔王大人的见证下继承给命定的女巫。”

潘多拉微微点头，“相信海叶森思议事长不会乱来的，下次见到魔王陛下，她们就可以举行这个简短的仪式了。”

说完潘多拉岔开话题，“至于这群人的目的……我建议由魔王陛下亲自审问他们比较好，他们似乎了解不少关于我们的事，还在路上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听着潘多拉和那个老巫婆的对话，老乌塔一阵腹诽，这个主人还是太心软了，或者太过好色，居然这么轻易就相信了那个女巫的话？？

就因为她长得还可以？可是她脸上有疤啊……还是说他看上的是另外那个蠢一点的、年幼一点的？

萝依想的则是：污蔑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和她们说话了。

“这样吗？”梅布尔不冷不淡地回应了一句，“那直接把他们交给我吧，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休息了。”

“啊？！”萝斯薇莉似乎有些措不及防，潘多拉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林初。不过林初表情平静，并没有给予对方任何提示。

于是潘多拉继续撑开小洋伞，单手举着，“抱歉，我拒绝。”

“理由呢？”梅布尔似乎并不是特别意外。

“我感觉我受到了欺骗。”她的眼神有些幽深……

“所以我说你们这些新生代的女巫不可靠，毕竟阅历太少，受过的苦难太少，有时候简直不像话。我会把你们两个关到水牢里，等你们诚心悔过再出来侍奉魔王大人吧。”

梅布尔说着，单手用木杖敲了敲地面，随着她的动作，杖顶那只黑乌鸦「刮」一声，猛然惊醒！

双眼血红的乌鸦从杖顶飞起，随着它的动作，一只乌鸦忽然幻化出无数只乌鸦的幻影，遮天蔽日的乌鸦掩盖了城市上空、掩盖了钟楼、掩盖了附近的数个街区。

而且梅布尔议事长好像和黑暗精灵那边打过招呼了，此刻这个范围内没有一个活物，外面也无人前来此地制止她们。

在议事长动作的时候，潘多拉并没有干看着，她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镂空银色皇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同一时刻，萝斯薇莉也怯怯地拿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圆形镜子。

这时可乐莉洛拉了拉林初的衣服，“哥哥，要帮忙吗？”

虽然可乐莉洛不知道林初和两个女巫的谈话，但是她隐隐约约觉得哥哥好像和她们之间有着某种默契。

“不，先看着。”林初看上去饶有兴趣，并没有立刻出手的打算。

梅布尔冷眼看着两个女巫，“你们和我的差距太大了，真以为靠两件传承之物就能扳回来？”

随着她的话语，天空中的乌鸦们一个接一个地发出声音，但很特别的是，它们发出的声音不是刺耳的尖叫声，而是如诉如泣的歌声，哀婉而动人，仿佛能直达所有生物的心底。

卷四 Chapter 43 真看得起我

一听到这歌声，等级最低、实力最差劲的老乌塔立刻显露出了恍惚的神色，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看到了自己被黑暗精灵们剁成一截一截、按在烤得冒烟的铁板上炙烫。

而且被铁叉死死按住的他并没有死亡，他的每一截身躯都在扭动着，他的嘴里发出极为可怕的哀嚎，那哀嚎声听着就让人痛苦万分——

让老乌塔彻底绝望，他一时间立刻有了自杀、以避开这种恐怖结局的想法。

林初打了个响指，已经把双手伸到脖子位置的老乌塔立刻清醒过来，那歌声虽然他虽然还听得到，但是似乎已变得十分遥远，而且无法再对他产生任何不良的影响。

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迪洛矮人满头大汗，这也太可怕了吧？？

只是听了不到一秒就差点自杀了。他转头看了一下其他人，只见萝依小姐、龙族小姐和那只猫都从一定的不适中恢复过来，她们的症状有的轻微、有的明显一些，但是只有女仆和伟大的主人毫无所动。

是的，林初在老乌塔的心目中的形象重新由「心软、好色」升格为「伟大」，老矮人一直知道这位人类冒险者很厉害，但是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没有个比较好的参照物，只能全凭想象。

至于林初对希莱丽娅她们说过的、传奇以下随意揉捏，这种话你觉得阅历丰富的老乌塔会信吗？？

歌声同样对女巫造成影响，但是萝斯薇莉此刻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连身体都变得虚幻不清，所以她并没有一下子就变得绝望、想要自我结束生命。

潘朵拉这边，她头顶的皇冠微微散发着光芒，这让她奇特地保持着听到歌声之前的状态。

所以潘多拉不受影响，只是撑着阳伞吟唱道：“Que le mauvais sort t'arrive.（愿厄运降临于你）”

随着她的吟唱，天空中的乌鸦们声音一下子沙哑了起来，不再哀婉动听，就好像它们一个个喉咙都出了毛病，甚至有的乌鸦在连连咳嗽。

同一时刻，包围着林初他们的十二只白兔齐齐走上前、融合为一体，巨大化的白兔沉默而无声地走向一动不动的梅布尔议事长，似乎想将她拖入噩梦的地狱……

“为叛逆者，献上并不美好的故事。她吞下刀片、她痛饮硫酸，她凄惨而痛苦地死去。

一如死寂的泉水般荒凉，没人为她立碑、没人为她刻字、也没人为她埋葬——”

梅布尔吐出的每一个字词都好像有种神奇的魔力，潘多拉头上的皇冠，被无数刀片的光芒切割得一下子黯淡。

萝斯薇莉意识早已躲进梦境里，就连本体都被收在镜子中，但是隐藏在虚幻身体中的镜子被大量浓烈、刺鼻的硫酸腐蚀，一下子竟然把主人的本体给吐了出来。

两个女巫脸上同时露出痛苦的神色，她们同声吟唱，似乎还想施展其他巫术，但是天空中的乌鸦们忽然又开始齐声歌唱。

这次歌声不再哀婉动人，而是悲伤、庄严和肃穆，就像一场正式的葬礼正在举行，所有人都在为「死者」献上哀思。

就连被林初庇佑着的老乌塔，一时都有了为两位女士献上白色鲜花的冲动。

至于作为「死者」本人的两位女巫当然更不好受，她们身边出现了虚幻的黑色棺材，她们发出的声音全部被消除，无法和这个世界的法则产生共鸣。

她们随着棺材一步步向后倾倒，从与地面垂直的九十度角，逐渐到四十五度角，再到完全平躺……

至于那只巨大的、朝梅布尔走去的兔子，不知何时早已消散，就好像走着走着、又回归到了虚无的梦境中，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到它的目标。

见此林初鼓了鼓掌，“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出，话说巫术的确是比法术奇诡很多，带有许多「言灵」的原始痕迹，而且也常常莫名其妙、不遵守常规的法则。”

说完林初点了点下巴，“现在的法师一个个都在往科学家的方向发展了，处处追求精细化、模型化、量化和可重复性。倒是男巫和女巫还在坚持唯心论，难得啊难得。”

梅布尔死灰色的眼珠子转向林初，“蕾切尔对你的评价很高，现在一看果然。她说你不到传奇、但却有媲美传奇的战斗力，但是我怎么感觉还不止呢？再加上你身上的时间类神器……”

“这样吧，坐下来谈谈如何？这两个小家伙实在是太过鲁莽，不了解大人们的良苦用心。”

林初听得有些好笑，他微微摇头说道：“蕾切尔议事长，请出来吧，你这样躲着我总感觉害怕，怕你们又在设计我。毕竟上次，我可是结结实实地被你们骗过去了啊——”

林初的话让女仆和萝依几人都有些意想不到，在北地和她们见过的那位议事长，现在就躲在这附近吗？？

随着林初话音落下，钟楼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隙，然后一个穿着浅蓝色格子衫、灰色布裤，脸上戴着小小的老花眼镜的女巫走了出来，她手拄老人拐杖，面容慈祥，脸上微微笑着。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极好、酒红色眼眸，面容精致而美丽的女巫，这正是表情复杂的琴?拉雅。

“好久不见，梅尼乌斯先生，没想到你也到幽暗地域来了，这算是巧合吗？”蕾切尔声音柔和，就像隔壁老太太对晚辈的亲切问候。

林初没有回话，只是转头，看向一栋十分正常的二层黑曜石房屋。

“这位也是议事长？海叶森思？话说你们真看得起我，我刚一到呢，还没见到你们自己选出来的那位魔王呢，就有三位议事长前来迎接。”

女巫议会的议事长一共就七个，她们也是女巫一族地位最高的七个人、莱瑟曼的最终决策者。

随着林初的话语，房屋二层的窗户自行打开，然后两个女巫从里面飘了出来。

她们一个是穿着幽蓝色法师袍的中年女性，容貌保养十分得当，虽然不知道实际年龄如何，但是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另一个正是之前消失的希莱丽娅，她的表情同样复杂，显然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眼前这一幕。

卷四 Chapter 44 一触即发的战斗

“好了，应该没别人了吧？”林初轻笑着走上前两步。“你们想和我坐下来谈什么呢？向我道歉？毕竟你们骗了我，还不止一次。”

上次是明知道琴被人替换掉，却还将计就计，假装不知道的事。

蕾切尔老太太走到梅布尔身旁，她略带歉意地说道：“我可以代表女巫一族向你致歉，但是我想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又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巧合罢了……”林初摆摆手，“当然，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信。”

现场一时间陷入了静默之中，女巫们没有说话，林初也只是看着她们，等待她们的下一步动作。

忽然，潘多拉的声音从暗黑色的棺材里隐隐约约地透了出来，“如果真是巧合的话，这或许是命运的选择，魔王终将与她的配偶相遇，任何人都无法阻止。”

她似乎并没有彻底失去反抗之力，因此情况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说得对……”林初点点头，“那么你们找到的那个魔王呢？为什么不敢让我和她见一面，这才刚到门口呢，就有三个议事长来堵我。”

说完他抬头看向高大的钟楼，“我估计你们的魔王已经不在这栋建筑物里了吧？但是应该离这里不会太远，起码不会在斯辛迪林城以外。

因为这不仅会引起黑暗精灵方面的怀疑，也不够安全，除非你们这次行动还出动了更多的战力……”

“我知道怎么找到她。”潘多拉的冷静的话语依然从棺材内传出，“但是我无法解决这现状。”

“那就我来。”林初很清楚对方话语里隐含的意思。他双手插兜、姿态悠闲地朝着两个棺材走去，这副态度与其说是目中无人，不如说狂妄过头了。

梅布尔拿着手中的木杖，高高举起，“鸟儿啊鸟儿，可曾见天堂的苍白幻影？”

同时蕾切尔也朝林初那边走去，“目前你们双方还不能见面，实际上梅尼乌斯先生对我们女巫的内部事务也没什么兴趣对吧？”

“一开始是没兴趣的，现在有兴趣了。”

在林初说话的时候，天空中的乌鸦在刹那间齐齐蜕变成白色的天堂鸟，它们为这片幽暗的地底带来光明。

那柔和的光芒照在林初身上、暖洋洋的，让他有种彻底放松下来，不再反抗的冲动。

林初的脚步暂停了一下，他抬起头来，一手遮在眼前，“真漂亮——”

看着男人对浮光掠影发出由衷的赞叹，海叶森思议事长随手从空中抽出一根滴着鲜血的法杖，她以极快的语速吟唱咒文，对自己施放了一个九级变化系法术「时间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