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邪神，带孩子 第160章

卓一凡步步上前，打了个招呼。

“你好，久仰大名，宗纯和尚。”

第246章 第二百三十八章 佛说

在这黑白世界的最低端，孽土的最深处，只有一片无垠的漆黑，带来一种奇异的孤寂之感。

头顶的黑白城池仿佛深渊之口一般收缩扩张着。

这让卓一凡想起了以前玩游戏时误触发坐标bug，导致游戏人物一下子坠落到场景的最下层时，也只能这样仰望头顶的光明。

那种感觉，就好像被整个世界所遗忘、抛弃。

而处在在十八层地狱般的黑白世界中最底层的，正是诸多黑道口中三百年前的传奇人物，那个德高望重、以一己之力促成了盂兰盆节极道大会的老和尚，宗纯。

未见面时感觉这是一个高大威武的武僧形象，不然不可能让一众黑道心服口服，但真正见面才知道，这真的是一个只能以理服人的衰朽老者。

这样的身躯中，真的有着非凡的智慧和力量吗？

卓一凡已经隐隐有了一点感觉，自己正在接近一场巨大的阴谋和灾难。

此时此刻，卓一凡已经来到了曼珠沙华之路的终点。

再往前一寸，就再也没有了曼珠沙华铺路，剩下的人卓一凡只能自己走。

纷飞的血红花瓣在虚空中枯萎、灰飞，仿佛面前是生与死都无法跨越的黑暗天堑。

宗纯和尚就这样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跪坐在了远处的虚空之中，不断敲着木鱼。

笃，笃，笃——

想要跟他对话，就必须踩过这片虚空。

卓一凡面对脚下空无一物的黑暗，毫无芥蒂地踩出一步，又一步。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踩到地面的实感，仿佛一切的光、声、力都已经被黑暗吞噬殆尽。

踏着这片虚无，他来到了不知多少年不曾动弹过的老和尚身边。

从外表看，老和尚的身子骨感觉摔一跤都会骨折，但又传来了一种极为沉重的感觉，仿佛背负了无穷的重量，被永远地钉在了这里。

可以看见他的右手敲着木鱼，左手却一直伸出一根手指点着看不见的地面。

这是某种结印吗？

宗纯停下了木鱼，左手依然不动，艰难地抬起了满是褶子的脸，一双眯缝眼闪着淡淡的微光抬头仰望面前少见的客人，却不发一语。

卓一凡随意寒暄道：“怎么不说话？不先来一句‘阿弥陀佛’打个招呼吗？”

宗纯和尚摇摇头：“一入孽土，便再无慈悲。我不配称作和尚。”

“这么狠，把自己开除出了佛门？”

卓一凡摸着下巴觉得这老和尚有点人不可貌相的狡猾，这不就代表不管他做出什么事都不能代表佛门了？

宗纯和尚再摇头：“等到此间事了，我自然会向佛祖请罪，恢复金身。”

“呵……”

卓一凡收敛笑容，觉得这样俯视年老的和尚十分不自在，便无所顾忌地就地坐了下来，盘起双腿，与宗纯和尚平等地面对面。

宗纯和尚诚恳道：“施主，虽然我看不清你是生者还是死者，但此处非久留之地，还请尽快离去。”

卓一凡摆了摆手：“不急，我们聊聊吧。还是你不欢迎我？”

“不……贫僧在这里枯守许久也确实有点想说说话。”

宗纯和尚感觉到对方的决心，只能点点头。

“许久是多久？”

“三百年。”

“为什么要开办盂兰盆节极道大会？”

“减少牺牲。”

“孽土的作用是什么？”

“审善罚恶。”

“谁告诉你这么做的？”

“我在佛前请o愿，甘愿以身作人柱，钉住这涛涛孽土，承担一切苦难。”

宗纯和尚面对卓一凡直接了当的问题没有半点保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似乎真的无怨无悔，坦荡无比。

卓一凡伸出手指低低指着上方飘忽不定的黑白城池：“你理想中的孽土究竟是什么？”

宗纯和尚一声长叹：“孽乃人之欲，孽乃人之心。只要有人心就会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罪孽，有罪孽就必须有解脱之道。孽土就是人世之阴面，承载一切乌合浊流的流向。只有在这里洗刷罪孽，才能得到救赎。”

卓一凡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自比阎罗王吗？不，和尚的目标应该是地藏王菩萨吧。”

宗纯和尚闭上双眼，行单手礼：“地藏菩萨之所以有大愿就来自大孝，孝感神佛方有孽土之王的今天。我只希望因果轮回，能有所偿，有所报。”

卓一凡咂咂嘴，不太在意道：“佛教的因果轮回啊，虽然带了因果两个字，但听起来果然还是有点腐朽的味道。”

面对卓一凡淡淡的嘲讽，宗纯和尚却微微一笑，没有强硬地进行解释。

对方如此宽容，倒显得自己小气了。

卓一凡咳嗽一声，严肃道：“你说了这么多，都是在说死后的事情。那你有没有想过活人的幸生活？”

宗纯和尚慎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为此，我才开启了盂兰盆大会，希望能让这些欲孽横生之人遵守秩序，疏导欲望，消解矛盾。”

卓一凡深深地皱起眉头。

“盂兰盆大会有没有起到你说的作用，我不知道，但是恶人只要存在，就必然已经做出了欺压良善的事情。你让黑道遵守秩序，也不过是有秩序地偷、有秩序地抢，让所有的恶行都隐藏在暗处，伪造出和平的假象。你自己也说了，是人就会有欲望，欲望过于强大就会去犯罪，这个世界哪会有什么真正有秩序的邪恶？不过是吃饱了而已！”

卓一凡的语气渐渐狠厉：“吸干了人血，吃饱了人肉，这群黑道才安分守己！你倒是为黑道想好了以后的路，那那些不会惹是生非的百姓是不是就活该变成牺牲品了？”

“即使如此，能做到表面和平，岂不也是大善？”

宗纯和尚微微睁开眼睛，与卓一凡凌厉的目光对视：“我看过，百人械斗，血流成河，伤者无药可医，无钱可医，在高热中死去。我看过，千里饥荒，草根吃尽，人人易子而食。我还看过，坚船利炮轰破国门，幕府却为长毛鬼伏倒。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你应该知晓。”

卓一凡摇摇头：“乱，只是一时，终归可以荡平。但你为了一时的和平，却让这群黑道成了体系，有了体统，懂得了隐藏自己，躲避政府的打击。难道不是让一时的阵痛成为了恒久的顽疾？”

宗纯和尚动了动嘴唇，卓一凡也等着他的反驳。

第247章 第二百三十九章 佛问

卓一凡早年间键盘征战，其实每次都知道人与人之间是无法说服的，但他依旧出击，除了宣泄心底的情感，也想接触一下他人，了解他人。

他自知自己这番话漏洞很多，其中最大的漏洞就在于，黑道能不能生存至今，其实跟宗纯和尚没有任何直接联系。

宗纯和尚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来，推脱于后人的不作为。但这种合理的辩解，却也能让卓一凡看清宗纯和尚是一个逻辑缜密的理性之人。

但是，面对这样的无端指责，宗纯和尚却颔首道：“世间不顺种种，盖因力不从心。我曾想要普度众生，但众生的苦难却太多太沉，根本无法洗净。只有这孽土轮回，才能剖开所有人的心，让罪血流出。

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开启盂兰盆大会，让那汹涌的罪河不至于冲毁人世的堤坝。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就是那个入地狱的人。”

冰冷刺痛的感觉突然出现在手背上，卓一凡看见一滴黑色的液体落在手背，腐蚀皮肤，然后被皮肤绽开的一张利嘴吞下。

卓一凡审视着自己的手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说：“佛说？佛说跟魔说究竟有什么区别？”

“区别甚大，佛导人向善，魔引人入恶。”

“可你开启盂兰盆大会的行为，算不算引人入恶？”

宗纯和尚张了张嘴，苦笑连连：“我，不敢居任何功劳，就是因为深知自己所作所为不合佛门戒律。待此间事了，我绝对不会逃避应得之罪。”

“不，我并不想追究你的错误，只是想问问你，这孽土对地上的人而言，到底有什么意义？”

“审善罚恶，为何会没有意义？”

卓一凡突然斩钉截铁道：“没有意义。”

宗纯和尚良久不语，突然颔首：“愿闻其详。”

卓一凡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你的因果轮回，来自于宗教，来自佛祖金口玉言，因此，它没有未来，只有过去。”

宗纯和尚身躯低头不语。

“既然是宗教，就不可能去否定神的意志。你们对佛祖所有的研究，都不过是螺狮壳里做道场，不敢逾越分毫。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掰碎了研究，或许真的能得到些许的感悟，但这真的有意义吗？”

研究先哲的只言片语，点点滴滴，是每个繁荣文明都会有的毛病。不止佛教，儒家、基督教甚至绿教更是如此，只有如道教般古怪的教派才会不强求。

在佛教中，一个字的经文甚至能被解读出一百种意思，延伸出十多个教派。这无形间就浪费了许许多多的精力，甚至限制了文明的发展。

即使这真的是佛祖说的话，又能怎样？

谁能保证一个两千多年前死人说的话，现在还能适用？

当然，这其中牵扯到了不少权力、利益的斗争，就不是单纯学术争执的锅了。哪怕没有宗教，人们也会消耗很多的力量在内斗上。

其实在诸多宗教之中，佛教已经算得上很兼容并蓄，开明交流了。

佛教中的禅宗就宣扬成佛作祖，不拘一格，抛弃形式主义，算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开创者。

不过宗教这玩意就跟手游一样，越简单受众才越广，念句“阿弥陀佛”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辛苦地研究心中的佛呢？

“人心需要寄托……没有来世的念想，就不会有今生的动力。”宗纯和尚面色古井不波，重新开始了木鱼的敲击。

一滴又一滴黑色的墨汁落在宗纯和尚身上，也落在了卓一凡身上。

腐蚀性的液体在皮肤上升腾起了骷髅般的白烟。

“为了来世而放弃现世，又算得上什么聪明的做法。”

朝圣、戒律、祈祷……若是为了心灵安宁的仪式，那也不算什么，但若是三步一跪拜地翻山越岭去求神拜佛，破坏了自己全部的生活，就除了疯子还应该怎么形容？

宗教信仰有时候说穿了就是残酷无比。

你说佛祖庇佑世人，那我杀你全家，佛祖会下凡来阻止我吗？

如果不能，这岂不就是谎言、诳语？如果你说我死后下地狱，那谁又能来证明？不能证明的东西，不如一刀斩去，省的迷乱世人！

宗纯和尚苦笑道：“施主何苦来为难老和尚？这孽土乃贫僧悲愿所化，贫僧只想在这其中永远镇守，还世间一个极乐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