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邪神，带孩子 第139章

下一刻，高大如山岳的剑身受惊般剧烈一晃，发出了仿佛要撕裂毛囊的尖啸，在一阵酸液腐蚀的咕噜声音中，缓缓下坠。

无数触手从长剑上伸出，疯狂地抓挠周围的地面，却只能将洞窟进一步扩大而已，在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划痕后依旧不可避免地下坠着。

下坠，下坠，再下坠，这把活着的巨剑最终消失在了空洞之中。

空洞之中，剧毒的空气冲天而起，将云层捅了个对穿，也让卓一凡不得已偏开了眼睛。

蒸腾的毒气之中，有一抹纯净无比的黑色涌动上来。

它还很疲倦，还很混沌，但这并不妨碍它颤动眼皮，看出这惺忪的一眼。

是的，一只数十千米宽的眼瞳，睁开在大地之上，宛如这个星球本身的器官。

那眼瞳是何等的纯净无暇，没有血丝，没有晦暗的黄斑，只有纯白的眼白、纯黑的眼瞳，以及周围那一圈美丽的棕褐色皱褶暴露在这个世界上。

在这样巨大的瞳孔面前，哪怕不用附加其余的力量，任何生灵都只能感到无力的绝望。

卓一凡也感到指尖有点发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默默与之对视。

它本来不应该有器官的，混沌而不定形的身躯就是它的唯一表象。

但它却依旧选择了眼瞳的形式与卓一凡见这正式的第一面。

不同于之前在记忆长廊中的窥见，此刻那庞大不可抵御的气息仿佛要直接碾碎这颗星球。

这亲切的举动代表了什么？

卓一凡感觉有些窒息。

它重视了卓一凡，所以尽量以他能理解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意志。

赶尽杀绝的意志。

为什么呢？

卓一凡始终想不明白，乌波萨斯拉为何如此敌视他，仅仅是因为自身性质上的某种相似吗？

卓一凡从不曾向它表露过任何敌意，倒不如说，如果能和作为自在存在之源的乌波萨斯拉达成某种协议，那就再好不过了。

乌波萨斯拉并不隐藏自己的敌意，但似乎也不想在此刻爆发与卓一凡的冲突。

在这片狼藉的寂静岭之中，不算十分遥远的地方已经腾起了数道本体不明的目光在注视，随时可能掺和进这场莫名的战斗。

有的戏谑。

有的贪婪。

有的嗜血。

有的只想看见世界崩毁的色彩，哪怕自身也一同覆灭。

甚至乌波萨斯拉与卓一凡多对峙几秒，就会好事之徒亲切地主动挑起战斗，让一切彻底不可收拾，迈向深渊。

酆野山的消失不过相当于一根寒毛被剃掉而已，只有毛囊被微微牵动，引起些许瘙痒。

乌波萨斯拉依旧在沉睡，它沉下了巨大的眼瞳，留下一片深不见的巨大空洞，彻底消失。

只有回荡的狂风，才传出了一阵令人战栗的嘶吼。

第214章 第二百零七章 夜话

好像要凝出水珠的雾气之中，突然涌起一阵狂风。

井田上二在骤然的寒气中有些发抖，宽大的肩膀有些瑟缩。

他尝试了好几次想点燃香烟，却都被狂风吹熄老旧的打火机。

下次，去买个防风的打火机吧？

很多次他都这么想，但都没有付诸行动，因为这个掉漆的黄铜打火机，也是他还只是一个打手的时候，心爱的女人所送的。

当时他还自嘲说很容易就被人识破，会更加被看不起，打算过段时间偷偷扔了。

但没想到，同一个赝品打火机，竟然从被人嘲笑打肿脸充胖子，一直用到所有人都夸赞品味绝佳。

这中间的十几年，自己到底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啊？

只是，可惜的是，也是唯一让他腐烂的内心时不时刺痛的是，那个女人没能跟这个打火机一样长寿。

不过，以后再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了吧。

狂风止息，哒哒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雾气被吹得一阵翻涌，凝结成混沌的形状，不甘地消散了。

井田上二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抬起头，看见那个随和的年轻人突兀地出现在了极近的距离。

他倒吸一口气，发出短促的悲鸣。

卓一凡随手打开车门，将牵着的小茧放进后座位，接着也坐了进去，若无其事地招呼道：“开车吧，该回去了。”

井田上二有些愣神，他遥望着卓一凡来的方向，手里的香烟又掉到了地上。

卓一凡身后宽阔的星空，无垠得让人忘了置身何处，那星空下不知绵延到何处的巨坑，更是让井田上二不由得退后两步，仿佛站在这么远的地方也会被卷入一般。

原本的酆野山，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一凡也没有催促，只是等着他回过神来仓促地上了车，开始启程。

没人注意到，遥遥的高空中，一片白影正在月光下盘旋。

那是一只黄糯米纸所折叠的纸鹤，因为漫长的旅途而显得有些灰尘和磨痕，却丝毫不损其精致。

它轻轻传出一个讯息：

“找到了。”

一路上，没有任何话语。

井田上二没有痛哭流涕地求饶，卓一凡也没有极尽恶毒地咒骂。

背叛者和被背叛者之间静谧的气氛却宛如大海深处的万吨水压一般让人窒息。

路灯的光一闪一闪地映照在轿车和人的身上，宛如一帧又一帧老旧的黑白电影，僵硬而传神。

没有变化的每一帧画面，却令人更加战栗于可能到来的变化。

变化的瞬间其实并不可怕，反而是这般对未知的等待和恐惧，才最让人煎熬。

此时精神有些恍惚的井田上二手心满是汗水，手猛地一滑，车身就开始剧烈地打滑。

卓一凡听着身前人那急促的心跳和呼吸，突然间未卜先知般伸手一拨。

迎面就是一辆亮着硕大车灯的大卡车，眼看一场惨剧即将发生，车身下的影子立刻升起树枝般的手掌，将猛地打滑的车身扳回了正位。

井田上二狼狈道：“对不起！我，我……”

“别紧张，好好开。”

普普通通的话语一如既往，带着某种催眠般的魔力，让井田上二急促的呼吸终于缓缓平和下来，安静地开完了全程。

等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午夜十二点时他们还在高速路上，倒是没能再次领略初诞者的潮水。

今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接受了乌波萨斯拉的召唤，褪去了亿万年进化留下的残渣，恢复初诞者的形态。

卓一凡打开门，先把小茧抱下车，却让她先上去，而自己则留在了车内。

“叭叭？”

“乖，有点事要处理。”

车门关上，井田上二异常平静地看着窗外。

卓一凡有些好奇地跟着看过去，就在路旁，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门口柜台年轻的收营员女孩在有些疲倦地站岗，不时打着一个哈欠，却因为店内监控的缘故半点不敢偷懒。

“怎么，想吃夜宵了？我请你？”

短暂的沉默后，井田上二低声说：“真好啊，你这么从容。”

卓一凡摆摆手：“别装可怜了，你干过的好事可一点都不少。我查过的，石原组这些年在你的领导下，勇猛精进啊。虽然贩毒之类的事情不碰，但像放贷、赌博和桃色行业，那可是战绩斐然啊。除了谷口章平那样的伥鬼，你到底弄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你自己记得吗？”

“三十八个家庭，一百零七口人。”

看着卓一凡，井田上二笑了：“怎么，惊讶吗？我有这个自觉，我当然知道自己有多肮脏。我不会说什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些老赖有他们的恶，我也有我的该死。所以我清楚地记住自己做过的每一笔坏事，这样起码在我遭报应之后，也知道是哪一笔的因果。”

井田上二咬牙切齿道：“但直到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没那么洒脱。我害怕了，跪下了，磕头了，想继续这一条烂命。是不是很窝囊，很瞧不起我？”

卓一凡：“……但是我已经说了会保护你们的。你知道，古德温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嘿嘿，嘿嘿，”井田上二干笑着：“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以为我们是讲信用的黑道？不，这里就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烂人互相拉着下坠的地狱，只有更臭，更臭不可闻，没有你所想象的义气！”

卓一凡没好气道：“看起来我的好心反而让你觉得好欺负了。”

井田上二趴在了方向盘上：“对，你很强大，也很邪恶，但你是个好人。你在学着怎么怎么驱使我们，却太讲道理了，太在乎我们的感觉了。一个恶人，是只在乎自己的。”

卓一凡：“……那还真是对不起了，我会加倍努力学习当一个坏蛋的。”

“但是古德温他们不一样，他们完全就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可以微笑着叉起活人的内脏烧烤，可以丧心病狂地把人的头颅安在动物身上取乐。他们是怪物，而你是人。所以，我更害怕他们。你确实有能力保护我们，可我却不相信自己能在彻夜难眠的威胁中安然度日。”

第215章 第二百零八章 新生之死

卓一凡拉长声音道：“原——来如此，真是受教了。”

井田上二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便利店。

“你知道吗？她叫风间喜久枝，有一个弟弟，父亲嗜赌成性，逼母亲去干风俗行业。在还不起赌债的时候，甚至要让自己的女儿去……所以她的母亲杀了父亲，要在牢里待满五十年。但是她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她不让弟弟住在收容所，自己辍学打工，一个人打四份工，每天要凌晨才能回去。就算这样，她还是喜欢笑。”

井田上二似乎在回忆那一抹积极乐观的笑容。

“我知道自己不配，你也不用讽刺我。在老婆死去，儿子失踪之后，她是我唯一可以看见的光亮了。”

卓一凡忍不住道：“以你的能力，改变她的生活状况应该不难吧。”

“不，不，”井田上二摇头道：“她不应该和我这种人有一丝一毫的沾染，绝不！我已经烂了，烂到骨子里了，怎么能去，去碰她……”

“那如果有人想要对她不利呢？”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