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掠过的乌鸦
“有时候真羡慕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就能获得一切。”他说,“而我这样的普通人,哪怕付出一切,也拿不到想要的。”
“一切?不是还保留了对力量、对权力的贪恋吗?那才是你的一切。”
大御所笑了一声:“看来你知道的不少,暗杀你这件事,果然没错。”
‘用我讽刺他!’玉姬实在看不下大御所的嘴脸了,通过思想,给源清素出主意。
感受着玉姬传来的计划,源清素迟疑了一会儿。
“玉姬告诉我的。”他说。
“玉姬?”
“与珊瑚魔蛾合一的时候,我见到她了,她还活着......现在也活着,在这里。”源清素右手食指轻点太阳穴。
大御所沉默不语。
源清素继续说:
“她只剩下器量,不过还是年轻时的样子,和御子很像,我第一眼认错了。”
“她们是很像。”大御所端起茶杯,在喝之前附和了一句。
“但现在我已经能轻松分辨她们了,玉姬的胸更小一点。”
大御所喝茶的动作一顿。
“她喜欢穿着热裤,露出两条白净圆润的腿,在四国海边玩滑板。”源清素盯着他。
“是吗?以前没听说她会玩滑板。”大御所将茶杯喝进嘴里。
“我教她的。”源清素好似在怀念当时的教学场景,“不过她很懒,喜欢躺在我以前宿舍的床上,像一个孩子一样闹脾气,把床单弄得皱巴巴,把被子踹到地上。”
大御所放下茶杯,笑了一声。
“清素君,”他说,“二十多年前,我把亲情、友情、怜悯、恐惧换来对她的爱;在猎妖舰返回东京湾的时候,我又把对她的爱,换成对权力和力量的执着。”
“二十年前,你得到了大御所这个位置,现在呢?”
“力量。”大御所说,“三千院的‘心流’,洗涤器量,以换取更强的力量,而我现在,器量更为纯粹。我终于体会到,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是什么感觉。”
源清素看向那张象征权利与力量的办公桌。
他看的不是办公桌,是办公桌上的相框。
大御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笑着说:“这种东西,能让我表现得亲民,得道多助嘛。”
“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做法。”源清素平淡地说。
“哦?”
“为了母亲,为了御子、小夜子她们,我能付出一切;那你为了力量和地位付出一切,也没什么好奇怪。”
“修行者,特别是厉害的修行者,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的地方。”大御所说,“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能理解我。”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关系?”
“当然,”大御所点头,“你活着,我没办法安心。”
“我也不能让你活着。”源清素起身,“虽然很想尊重御子的想法,但我这个人,很记仇。”
两人结束对话。
源清素离开这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的办公室,大御所则在心甘情愿,留在这权力与地位的监狱里。
◇
高野山。
“万卷上人,是谁提议你去东京,把《菩提叶经》的事禀告神主大人的?”
万卷上人看着眼前的奉行所刑吏,略显疑惑地说:“是我和寺内的长老们商量时,大家想出来的办法。”
“麻烦上人把长老们都叫出来。”
万卷上人吩咐门人去传唤长老,然后问刑吏:“请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刑吏犹豫了一下,说:“上人,因为是您,我才说,要不然和嫌疑人说这种事,我也要被关进太宗寺。”
“嫌疑人?”
“神主大人离开这里不久,遇到了刺客。”
“什么?”万卷上人吃了一惊,“神主大人出事了吗?”
刑吏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嘴上说:“连黄泉国都拦不住神主大人,怎么可能被刺客得手。”
“南无大法师遍照金刚,太好了,要不然我要成罪人了。”
长老们来了,刑吏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万卷上人去东京找神主大人,是有谁向你们提议,还是你们自己想到的?”
长老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站出来,说:“是我提的这个办法。”
“有人向你提议了?”
“没有。”那人摇头。
“带走!”刑吏挥手。
“等等!”那人忙说,“上人和神主大人关系很好,我提这个方法,有什么错?”
“没错,不过必须配合我们调查。”
刑吏带走了的不仅是这个人,所有长老,包括万卷上人,还有群山各个寺庙的主持,全被带走了。
京都宇治,源氏。
一群人踢开大门,冲了进来。
“大胆!干什么的?”一名源氏子弟大喝道。
“奉本州神主之令,缉拿源清裕所有直系亲属!”
一群刑吏,如洪水般涌入各个宅邸。
他们早已经记下源清裕直系亲属的长相,一旦看见,直接钉上手镣脚镣。
“记住了!”带头的刑吏,在院子中央高声说,“神主大人吩咐,不准伤人,先带回去审问!”
“是!”
威严宁静的源氏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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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寺,短短两天时间,被关在这里的修行者多了上万人。
“源永泽!”
伴随着充满肃杀的声音,两名狱卒走进牢房,将源永泽压出来。
“我要见陛下!”源永泽试图用肩膀甩开狱卒的铁手,“源清素那小子,有什么权利用式神审问我!”
世界上之所以有平等主义,是因为存在不平等,在很多修行者眼里,式神不是人,是奴隶,被式神审问,是莫大的耻辱。
曾有武士说过,那种体验,在心理上等同于让狗对着脑袋撒尿。
正因为如此,当初在箱根,有修行者提议让源清素接受式神审问,确认他公布的「大日如来咒」真假,姬宫十六夜才直接下了杀手。
在某个深入交流结束后的夜晚,闲聊时,她说那是做给他看,让他知道她有多好,乖乖弃暗投明,离开神巫,进入伊势巫女的怀抱。
可惜的是,那时候的源清素, 根本不知道被式神审问代表着什么。
源永泽作为源氏家老, 既是贵族,又是大臣,怎么可能轻易接受式神的审问。
但他不敢使用神力,只凭力气的挣扎, 不过是溺死者努力仰头, 试图吸最后一口空气——之前用神力抵抗审问的,被活生生打得失去知觉。
有治疗类咒法, 狱卒下手毫不留情, 一旦不从,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场。
刑吏常年和罪犯打交道, 看出他的外强中干, 也不理睬,对一旁穿赤袍的官员点了下头。
赤袍手持咒印。
“天地神灵,烜赫威灵。”
监狱的屋顶,滴落肮脏的水渍。
一只式神从那里爬了出来, 乍一看, 好像是两个人。
一白一青, 都只有上半身, 脚连在一起。有点像太极图, 却没有一点太极图的玄妙。
长着爪子, 身材高瘦, 最可怕的是舌头, 又细又长, 源源不断地唾液,从上面滴落。
被关押在牢内的修行者们, 特别是一些女性,吓得缩在角落。
“源永泽, ”赤袍说,“以你的身份和见识, 应该认识这式神吧?”
“尝。”源永泽脸色难看而阴沉。
这种式神,能“尝”一个人是否在说谎, 也就是说, 不管有没有撒谎,都会被舔一下。
在许多拷问式神中,也是最恶心的一类。
“知道就好。”赤袍拿出笔纸,开始审问, “源永泽,你是否知道源清裕的刺杀计划?”
源永泽盯着桀桀怪笑、像是恶鬼的‘尝’, 紧抿着嘴, 没有开口。
“说话!”一名狱卒的鞭子,狠狠抽了上去。
源永泽一个踉跄,还没摔倒,又被另外一名狱卒拽住后领,扯了回来。
“说!”几名狱卒同时喝道。
在阴暗的监狱,这声音宛如判官在发问。
“......不知道。”源永泽忍着痛,咬牙切齿, 像是撕扯肉条一般从牙缝间挤出声音。
‘尝’的两根舌头, 啪的一下落了下来,活像梁柱上掉下来的两条蛇。
满是唾液的舌头, 在源永泽的脸颊两侧,“嗅”着什么。
过了片刻,白色的舌头, 在他脸上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