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人很有节操
“那便劳烦嬷嬷照顾五殿下了，我等先行告退。”
于是，这帮被蒙在鼓里的老臣终究还是略一拱手，相继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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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牧长渊，苏长空。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柳蝉衣加快了步伐，借五皇子周胤祯之名，开始涉猎朝政大权。
在这期间，她还特意去寻了一趟东厂督主雨玄虞，这位权倾朝野、却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太监，私下秘密交谈了一番，只是除了身为当事人的她这位五皇妃与东厂雨玄虞之外，再也没有第三人知道，这场或许将会改变整个中州格局的谈话的内容。
只是在那之后，二皇子周永琮麾下的势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了急剧缩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这种关头处处受限，毫无疑问，是一直以来站在二皇子周永琮背后暗中扶持于他的东厂势力，已经开始放弃他了！
为此，周永琮自是万分的不甘怨怼，特地上门拜访了他的义父，这位权倾朝野的东厂督主，可结果他却是连雨玄虞的面也没能如愿见到，在东缉事厂的大门口外白等了大半天，最终只能怀着一腔怨气打道回府。
在回去之后，性情阴戾的周永琮左思右想、气不过，竟是在一怒之下，活活打死了两名家仆泄愤！
可这也依旧没能改变些什么。
相比起羽翼丰满、并且有着五皇妃柳蝉衣在暗中操控的五皇子周胤祯的麾下势力，他本就有所不如，更何况如今的义父雨玄虞不再对他提供任何帮助，对他而言无疑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他接下来要想再争赢五弟周胤祯，除非雄踞西岭的那位反王再来中州闯上一闯，否则便是神仙难救了！
当然，除了二皇子周永琮这些颇具威胁的人物之外，对于已经被当众革除幕僚之职的谋士天玑子，她也确实没有要放过的打算。
放虎归山，是为大患。
她曾给过天玑子活命的机会，他不要，那么剩下的另一条路，便是死！
周胤祯对她说过，如今的牧长渊、天玑子等人皆已无法对她产生任何威胁。可曾几何时杀手出身的她却是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作为敌人来说，这世间唯有死人，才不会真正对她、对她想要的一切产生威胁！
她让刘嬷嬷带上数十名恶仆与一杯鸩酒、趁着月黑风高之际，前去天玑子位处于上京郊外的草庐寻他，随意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斩草除根！
然而，最后这件事却是出了纰漏。
昔日对五皇子周胤祯忠心耿耿的旧部，大周的老将军牧长渊，一直以来都对天玑子这位民间出身、却屡献奇谋的幕僚谋士极为信服，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也正是他，匆匆忙赶到了天玑子的草庐居所，挺身而出，不惜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为军师天玑子担保，这才让天玑子免受了鸩酒毒杀的下场。
然而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便是在第二天一大早......
牧长渊这位世代忠烈，对大周朝廷、对五皇子周胤祯忠心耿耿的老将军，便在房中被大内禁军当众搜出了私通外敌、与***有秘密往来的书信，当场被革除了虎威将军一职，家产也悉数充公国库，一家老小三十余口，悉数流放往西北边关！
对此，朝堂上下，自是有不少人颇有微词，但架不住如今在明面上执掌朝政大权的，依旧是五皇子周胤祯，做出如此决定，即便是大周镇北王都不能说些什么，更何况......不论是军部还是东厂，这两尊互相制衡的庞然大物，对此皆是选择了漠不过问！
于是就在那天夜里，柳蝉衣这位当朝五皇妃、真正的主事者，就站在长鸿阁顶，眸光冰凉的眺望着远方。
正是为大内禁军亲手押送的牧长渊一家老小，流放往西北边关的方向。
“五皇妃？”
就在她的身后不远处，有着一位年轻人也同样在远远的眺望着牧老将军一家离去的方向，适时的恭敬出声，带有几分探寻的意味。
只见这名书生意气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户部尚书刘桂才之子，被柳蝉衣一手提拔上来、取代了幕僚天玑子地位的刘子文。
当然也正因为是五皇妃的一手提拔，刘子文心底才比谁都要更明白，在这上京城真正能够给他带来权势名利、令他飞黄腾达的那个主子，究竟是谁！
柳蝉衣脸色淡淡的，背对着刘子文。
身后这人，究竟能不能及天玑子分毫，没有人能比她更加清楚了。但她提拔此人的理由，却并不是他那所谓的上京才子之名，更不是什么经纶谋略，而是对于她来说、再纯粹不过、也再重要不过的一点......
听话。
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而不是如天玑子那般，注定了要与她为敌的聪明人。
在这点上，刘子文很明显的并没有让她失望。起码在这个时候，便已是能够看得出来，她这位主子还在考虑，究竟放不放牧长渊出上京城，因此才出声询问，可想而知倘若她现在点点头，那么很有可能......
明天的这个时候，被流放至边关的牧长渊牧老将军，便要传来在途中不幸遭遇山贼流寇、命丧黄泉、全家上下三十余口无一生还的消息了。
“牧老将军，征战沙场已有七十余载，老了。”
良久，柳蝉衣才转过身来，闭目拂袖，刘子文连忙低头，恭敬的不去直视，只听她从自己身边走过之时，留下的话音显得平淡而冰凉，“此去边关，多半已是再无归途了。”
“臣，明白了。”
刘子文当即会意，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躬身行礼。心底清楚，五皇妃这是已经有了准备放过牧长渊一家老小的意思。
那他自然也不再准备半路截杀牧长渊，斩草除根了。
老将军牧长渊被革职、流放之后，站边谋士天玑子有力大将，便少了一位，当今上京城，能够救天玑子的人自然也就少了一位。而今来看，倘若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约莫是没有人还能再及时出手救下天玑子了。
可在时隔数日之后，柳蝉衣这一次，却并没有选择再强加罪名、以最为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冠冕堂皇的方式赐死天玑子。
为了更加万无一失，她直接责令私下已是有所勾结的东厂番子，出动了数十名直接隶属于雨玄虞的精锐番子，趁着夜黑风高之时，潜入天玑子的草庐居所，剑指天玑子的项上人头！
按理来说，天玑子虽是这泱泱乱世之中顶尖的谋士，敢与北原贪狼对局博弈的存在，但抛开这一切不论，他却也只是个小金刚境的修士，论起修为战力，不要说是一向杀人不见血的东厂番子和大内禁军了，就算只是哪位皇子府上的幕僚客卿，或许都能面对面杀了他。
因此，这番动作，本该是万无一失才对。
可偏偏，到了最后还是出现了让人始料未及的差错！
在那个寒风猎猎的深夜，数十名东厂番子从各个方向潜入，确实是成功的包围了天玑子所在的草庐，也亲眼看见了这个端坐在书桌前、神色平淡的、正在写着不知给谁的书信的天玑谋士，可就在他们图穷匕见、准备痛下杀手之时，一道耀眼到了极致的白色剑光，却是蓦然横扫而来。
灼目而此言的一抹银白，映亮了这个深沉的夜晚。
有一个形同枯木的男人，眸光沉静、平淡，背负着长剑，横空而立。
“你是......五皇子的旧部，苏长空？！”
这便是当时在场的东厂番子们，错愕而狰狞的瞪大了双眼时，生前看见的最后一幕。
而后，便毫无意外的被已经正式踏入圣人境的剑光，彻底吞没！
也是直到了这个时候，一直端坐在书桌前写着些什么，或者应该说，是在准备身后之事的天玑子，这位北斗谋士，才停下了手中的笔，没有去看那个方向，只是微不可闻的道了一声，“谢谢。”
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约莫将是他与这位玉衡剑帝所说的，此生的最后一句话了。
就如最初时在西岭相逢，不知互相之间北斗七子身份的太上剑派苏长空与他这位民间算卦的江湖术士，也同样是缘起于那一声谢谢。
如今，也是以这二字分别。
他赴死，他离去。
夜空中，面容如枯木般沉寂的男人，背负一剑，手握一剑，同样也没有去看天玑子的方向，只是在原地静默了良久。
事实上，这也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在中州出剑了。
自他们将柳蝉衣这个他昔日交手了数十次不分胜负的敌手掳来之后，他心底的那股倦意便已是变得越来越浓郁。他已经厌倦了背负北斗天命的生活、也厌倦了作为剑帝活着的日子、更是早已厌倦了这兵荒马乱、狼烟四起的乱世光景。
如果可以选的话，他的余生，只想寻一个人迹罕至的小山村，平静度过。
这也是西岭虎狼马踏中州、千里奔袭上京城之时，他这位玉衡剑帝，破天荒的没有选择出手，而是逆着人流，不知目的、安静的离去的真正原因所在。
今夜来救天玑子，只为了却最初的情分。
而天玑子也确实不愧是他这辈子仅有的至交好友之一，很明显的，已是看出了他身上那股深深的倦意，才没有任何挽留，只是道了声谢。
良久过后，苏长空，这个昔日的西岭剑帝，背负玉衡天命的北斗七子之一，在深沉的夜色之中静默不语的转过身去，独自离去了。
他不知去何方，也不知何为归处。
而天玑子。
这位民间出身的江湖术士，曾将五皇子周胤祯生平宏愿，同样视作了自己的一生所求的北斗谋士，也是在信件上认真的写完了最后一笔之后，才终于在这遍地狼藉的环境之中，缓慢的站起了身来。
他看着前来取他项上人头、如今却横尸遍地的东厂番子们，努力的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宁折不弯。
先有老将军牧长渊，后有剑帝苏长空。
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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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天玑之死。
翌日，清晨。
天色还只是蒙蒙亮，长鸿阁外的街道上，便是传来了路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
“外面何事如此吵闹？还不赶快去看看！？”
长鸿阁，刘嬷嬷颐气指使的找到了麾下的丫鬟，没好气的呵斥道：“若是不小心惊扰了仍未起的五皇妃，我看你有几颗脑袋能掉的！”
“是、是！奴婢这就去！”
受惊的丫鬟忙不迭的应下，转身去了。
不久后，匆匆离去的丫鬟便回来了，只是比起去时，眼下回来之际，脸上的惊骇之色更难，慌慌张张的找到了刘嬷嬷，禀告道：“不好了、不好了嬷嬷！是那、是那卿林子来了！”
“什么？又是他？”
刘嬷嬷大惊失色。也想不通，明明已经是让他侥幸逃过了两回了，怎么还敢来到长鸿阁，是寻死不成？
然而刘嬷嬷并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她其实已经猜对了。
当她与侍女迈着火急火燎的步伐，来到长鸿阁外之时，便只看见，远处的街道上，已经围拢了不少人在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议论的对象，赫然正是那个一身朴素布衣、脸色平静的男子。只不过这一次的他，却是带上了昔日行走江湖静候良主之时的行头。
龟甲卦，布袋，以及写着‘江湖神算’四个大字的招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周五皇子周胤祯的旧部、北斗七子中的天玑谋士卿林子。
曾以一己之力辅佐周胤祯掌握朝政大权、提出了大义安北、天威镇南、举兵伐西等等具有针对性的计策，如无意外，在周胤祯登基称帝之后，功不可没的他本该作为乱世贤臣、安定天下流芳千古，只可惜，他的良谋明策终究还是敌不过那一抹红衣绕指柔。
当初于西岭，一子落错，如今于中州，满盘皆输。
啪嗒、啪嗒......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窃窃私语与议论声，无疑都将矛头指向了他这位天玑谋士，说的也是与徐清风等人相差无多的话，怀疑他心怀不轨，当日西岭虎豹踏上京那般生死存亡的关头，偏偏只有他不在场，更有人说，那一切其实都是他私下与西岭反王合谋设计好的！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影响不了他分毫，他的脚步，依旧沉缓而有力，脊梁笔直，眼神如深潭般沉寂而平静。
他在流言蜚语中一路走过，直至踏入长鸿阁的大门。
这一次，镇守大门口的禁军在头盔之下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没有选择阻拦这位以白身走入长鸿阁上的天玑谋士，不过以防出现意外，他们还是尽忠职守的、全程尾随在天玑子的左右及后方。确保一旦有任何异动，他们便能在第一时间擒下对方。
最终，在数十余名大内禁军的监视与包围之下，卿林子在主卧门前站定，眸光沉静，道：“五皇妃，卿林子前来拜见。”
然而，毫无动静。
良久过后，主卧的大门才被侍女缓缓向两边推开，一位眼蒙白纱、意态高贵的女子，迈着轻而缓的步调，出现在了卿林子的面前不远处。
“卿林子，你如今已是白身，还来我这长鸿阁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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