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寡人很有节操
难道该说这个小妖女，天生就长了一张祸国殃民、却又清纯无辜的脸么？
“然后......”
主卧内，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语调，响起，“耐心等着便是了。”
刘嬷嬷望去，只见在朦胧的帘帐后面，隐约间可以看见，此时的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信手描眉，具体脸色看不清，却只能看见她红唇边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莫名的只让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也不知道又在心中算计些什么了。
刘嬷嬷眼尖的瞥见，就在梳妆台的不远处还摆放着一件大红的凤冠霞帔、以及各类精美的首饰，很明显都是明日大婚要用的物件，再联想到这个女人特意让她去做的那件事，终究还是压不下心底的那股空前强烈的不安感，出声询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越是看那女子描眉释黛的动作，不知为何，刘嬷嬷就越是感到胆颤心惊。
“我当然不干什么了。”
很快，刘嬷嬷就只看见，在听到了她的质问后，帘帐后的女子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好整以暇的侧过了头来，眸光中有着一抹优雅而温和的笑意，“只不过，他可是号称有先帝之风的大周之龙、更是暂代朝政大事的当朝摄政皇子，而今大婚、成家立业，要是不让他办得隆重一些那岂不是太有失体面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暗流涌动。
翌日，上京城。
倘若今日，立足于整座上京城最高的祭天台上放眼俯瞰望去，便会惊愕的发现......这座号称天子脚下、世间最繁华之地，大街小巷间，家家户户皆是弥漫着一片喜庆之气，而造就了这一切的原因也只有一个，那便是——
今日，终于迎来了大周五皇子、摄政皇子周胤祯，成婚立妃、天下各方势力皆关注的大日子！
达官贵胄，各方名流，纷纷攘攘，陆续到场，观礼表态。
即便有到不了场的，也是差遣下人纷纷送上了贺礼，以表祝福。因此天色还不过只是蒙蒙亮，长鸿阁便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来自于上京城各方的厚重贺礼，若是光看表面，自然让人认为，周胤祯贵为天家龙子的排场与面子，即便是放眼整个上京城也无人可出其右，不论是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可是事实上，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在今日这场热闹的大婚盛况之下所深深隐藏着的，是心思叵测、态度各异的暗流涌动。
毕竟周胤祯这位当朝五皇子手握朝政大权，本就身处在一个极其敏感的位置上，受到各方觊觎，暗地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想拉他下马，而今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之间偏偏好死不死的流传起了伪龙歌谣，矛头直指周胤祯这位摄政皇子，而今上京城有不少人其实都是期待着想看看，周胤祯究竟是想要如何着手处理这件事、处理这愈演愈烈的流言蜚语。
然而，对此......
周胤祯这位大周五皇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而沉静。一袭龙纹红袍的他在侍卫与宦官的重重拱卫之下，踏出长鸿阁的大门，出现在人们眼前时，依旧是那样一副英姿勃发、剑眉星目的华贵模样。
仿佛任凭外界、天下人如何众说纷纭、如何暗流涌动，他也丝毫怡然无惧，可以说是已经沉稳到了让人找不到丝毫的破绽与弱点。这样的他，浑身上下毫无破绽可言，已是具备了一种浑然天成的帝王心气。
依照中州天家的习俗，皇子立妃，规矩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家繁琐上无数倍。
首要的第一点，便是要迎皇子妃，与之携手游遍整个上京城，举城普天同庆，然后再携皇子妃共往大周立朝以来便存在的祭天台，在大周朝的文武百官、文幽皇后的共同见证之下，这意味着昭告天下的同时，也上宣天听，待得一切礼毕之后方才算是周胤祯正式立了妃，而与其并肩的女子......柳蝉衣，也才算是正式入了中州天家。
并没有让周胤祯等候多久，也没有误了吉时，更没有让等候在祭天台的文武百官、各方势力大人物苦等，
天还只是蒙蒙亮就已在侍女与刘嬷嬷等人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打扮得体的柳蝉衣，则在大内禁军的护卫之下、在几名侍女搀扶之下，款款步出长鸿阁的大门。也不知惹来了街道上，多少翘首以盼的、惊艳不已的目光，完全可以说是引起了一片哗然。
只见今日的这位五皇妃，一袭高贵典雅的大红色霞帔宫袍，头上挽着象征天家的鸾凤钗，只是眼上仍蒙着一层布帛，再加上她那本就修长而高挑的窈窕身段，更是令她整个人看上去华贵典雅之余，也不失柔美之仪态，
毕竟此时聚集在街道上的好事者，大部分都是上京城的平民百姓，平日里哪有什么机会能够亲眼目睹这般天人之姿的女子？就算是往日里名动上京的才女李苏苏，他们之中大部分人其实也只是听闻其名、而不见其人罢了。
当下亲眼见到，让他们只觉得，这位五皇妃，果真如传遍上京城大街小巷的流言蜚语中所说的那般......
除了双目失明这一点略为可惜之外，从身段到容貌，从她身上简直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丝可挑剔之处，也难怪就连素来性情沉稳、有天纵之资的五殿下，也在出走西南二地之时，为这女子一见倾心，不惜亲自将其带回中州，也要在朝堂之上放言立她为正妃。
就连早有心理准备、一袭大红色龙纹服的周胤祯，此时站在女子的身边，也不禁多瞥了她两眼。
此时他的心下似乎多少有些明白了，为何连在他看来都不得不格外重视、敢与天争雄、注定了要成为他此世最大敌手之一的那个年轻枭雄，都肯为了这么一个红颜，甘愿放弃自己耗尽心血、九死一生才打下来的偌大的天下霸业。
不过......
周胤祯比之常人还是较有定力的，至少再如何意乱，也绝不会纯粹的被美色所蒙蔽双眼。他可始终没有忘记，这场大婚究竟意味着什么。
不论是雨玄虞也好，镇北王也罢，还是其他的什么魑魅魍魉也好，既然隐藏得那么深，连他也探寻不到蛛丝马迹，那他便干脆不去探寻了，任其在暗中搅风搅雨、玩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日后再寻个机会将之揪出来便是。
因为归根结底，待到这场大婚一定，天命凰气彻底成为他的正妃、再加上西岭与中州交界处的战局大定，那么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自然便会堵上，所有针对他周胤祯而来的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也都将在同一时间不攻自破。
毕竟自古真凰，不侍伪龙，这才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想到这儿，周胤祯不由的转过头来，看着站在身边的女子、这个他打从一开始就打算借其之势、或者说是利用的女人。今日的她凤冠霞帔、格外的端庄与恬淡，美得有些晃眼，却是不知为何，越看这样的她，心底那份愧疚、亏欠感，就变得越发浓烈起来。
女子此时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迎上了他的目光，似是微微一怔，旋即展颜笑了，“怎么了？”
“没事。”
周胤祯很快就敛起了脸上的种种神色，移开了视线，语调平静。
此时的女子，在他看来越是茫然无害、委曲求全，他就不禁越发的觉得自己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未免也过于卑鄙了些。
对于西岭的那个虎狼之主而言，他周胤祯这个大周五皇子、以及他身边的天命将相，或许才是一班真正的、罪无可赦的恶人，不仅在人家大婚当天强行闯入抢走了新娘子并软禁起来，甚至回过头去还要做到真正的赶尽杀绝，连人家的相公也要一起杀了。
而在这边，他还特意将西岭战事的所有消息全都封锁了起来，诓骗女子与他合作，要她携仅剩的天命凰气嫁予他，助他成事，答应事成之后放她离去与她的心上人团聚，可她至今仍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的是......她的心上人如今，已经被他以重兵击之、就快要逼上山穷水尽的绝路了。
唯有此时的不远处，人群中批盔戴甲、率领着一队大内禁军的少都统燕琮，格外清晰的看见了五殿下看向她时、眼中的几分愧色，心下顿感挣扎煎熬交织，最后终于有些忍不住，想要迈步上前、想要说些什么。
即便不能明着说，他也很想提醒一下五殿下，让他真的......要当心身边之人。
结果，
周胤祯倒是没先注意到他，反而是未来的准五皇妃，先一步注意到了他。
她仅仅只是侧过头来，蒙着布帛的双眼，平静而随意的投来了一瞥，并不带任何威胁或是警告的意味在内，却已是轻而易举的让身为大内禁军少都统的燕琮望而却步，让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再也不敢上前去、妄动些什么了。
“吉时已经快到了。”
见燕琮止步不再妄动，柳蝉衣这才略微收回了视线，恢复了温婉恬淡的表情，轻轻出声，提醒了一下身边的周胤祯。
周胤祯举目望去，只见在远处队伍的最前方，司礼太监已是夹着嗓子出声提醒，这才动身，在一众侍女下人、再外的大内禁军的层层拱卫之下动身了。
只是显而易见的是，周胤祯由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其实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他的开阳大将燕琮还站在原地，一直默默的注视着他的背影，只是再也没有开口去说些什么。
一袭凤冠宫袍的柳蝉衣，则也表现得恬静而优雅，在旁边脸色晦暗的刘嬷嬷陪同之下，莲步微移的跟在了五皇子周胤祯的身边。
“出行，起架！”
司礼太监尖着嗓子，搭着浮尘，在队伍的最前方，为远远走来的这一对璧人让出道来，高声道。
此时在街道上的人们看来，五皇子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具备龙姿；而女子华贵典雅，恬淡温婉，并肩而行，这无疑是一幅羡煞旁人、龙飞凤跃般和谐无比的画面，可实际上这里面的暗流涌动，却是鲜少有人知晓的......
而与此同时，
同样鲜少有人知晓的是......
西岭，洛阳城，
“这回，是要委屈委屈你了。”
弯腰驼背、长发遮面的毒士，缓缓走来，来到一位背负着双手，在前不久刚落成的摘星楼上俯瞰整个洛阳城的皮肤黝黑的男子的身边，停了下来，与之一同放眼望去，俯瞰脚下这片繁华而安定的大城。
“这一次。”
阳才庞孝德，缓缓闭上了双目，良久过后才睁开双眼，望向了遥远的中州方向，眉宇沉重的道：“不成功，便成仁！”
显然，是有所决意。
“嗯......”
在摘星楼上并没有停留多久，弯腰驼背的毒士陆泊远便是转身离去了，眸光中泛着几分阴冷而决绝的光，这一次，也是破天荒的没有去反驳庞孝德的话语，反而表示了认同：“不成功，便成仁。”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真凰不侍伪龙。
依照中州皇室的结亲之礼，柳蝉衣还需要陪同着周胤祯，乘坐上由八匹灵驹、马夫亲架的御用鸾车，从长鸿阁为始、直到皇宫大内为终点，游览过整个上京城，二人皆要以皇子与皇子妃的身份，接受上京城万家灯火、平民百姓、老少妇孺共同的注目礼，意为公开，昭告天下，中州同庆。
路程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整个过程下来，估摸着也要花费少说大半个时辰。
而值得一提的是，柳蝉衣一直都在御用鸾车上，安静而温婉的维持着她的人设，却直到，在鸾车行经过一条街道上时，在数不尽的满街平民向她这位五皇妃投来已经让她习以为常的惊艳目光、在私下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的时候，她却独独注意到了站在人群角落之中的一个人。
徐奕......
这个瞬间，柳蝉衣一直以来恬静而从容的脸色，终于略微有所变化，略微怔住了。
原来，那是一个嘴里叼着草根、衣着寒酸，单手垮在裤兜中、相貌平平的少年，没有如大多数平民百姓一般挤在最前面，张望着数年难遇一回的皇子大婚的盛况，而只是与几名狐朋狗友站在一起，私底下对着声势浩大而隆重的仪仗队伍指指点点，
这个人群中的少年，约莫是也注意到了，在那迎亲队伍的最中心，那端坐在御架鸾车上、高高在上、温婉漂亮得让人不敢心生亵渎之意的五皇妃，分明蒙着失明的双眼，却莫名的让人感觉，绝对就是在看着人群中的他不会有错了。
这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先是一怔，竟也并不感到拘谨和害怕，只是抬手挠了挠脑袋，然后朝着鸾车上的五皇妃咧嘴一笑。
这更加让鸾车上一袭凤冠霞帔的目盲女子，不禁微微一怔。
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天大地大爷最大的痞子做派，于她而言，简直再似曾相识不过。
良久后，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当八匹灵驹拉着、大内禁军开道的御驾鸾车已经在众星拱月之下逐渐驶离街道，坐在上面、风华绝代的目盲女子才略微缓过了神来，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方才恍惚之间，她竟有一瞬以为那是徐奕，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就在人群中看着她。
直到后来她才回过神来，这里可不是什么西岭东望州，而是繁华无边的中州上京城；而她如今也早已不是什么冠绝一州地的天之骄女了，而是在各种阴差阳错之下，成了大周朝的准皇子妃。至于他，就更加不是当初那个痞里痞气，笑嘻嘻的小痞子了。
而是......当今乱世之中，唯一敢和周胤祯掌权的中州朝廷正面抗衡的西岭的魏庭之主。
他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上京城的人群之中？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由众多大内禁军拱卫、无数侍女下人随行的御驾鸾车才终于从长鸿阁，缓缓抵达了皇宫大内，却并没有径直入宫，而是改道，去了这场大婚最为重要、也是各方宾客、满朝文武都已等候多时的仪式场地——烽火祭天台！
烽火祭天台，是整个上京城，乃至于整个神朝皇宫内，最为禁忌与肃穆之地。
传闻中，大周先帝之所以能于千年之前亲手推翻当世鼎盛到了极致、疆土无边的晋朝，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当时还只是一介寒酸书生、籍籍无名的先帝，在因缘际会之下，承了一世天命、得窥天意，从此如龙腾飞，聚集了一群真正的潜龙班底、天命良臣，从此才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自打那之后，平定了乱世、开创新朝、立国号为周的先帝，便在上京城戒备森严的皇宫之内，设下了雄伟空前的烽火祭天台，以答谢上苍。
并且，大周先帝还亲自立下了祖训，凡皇室子弟，大小事宜，必先登上祭天台、以示上苍。
只不过，说是大小事宜，可事实上若只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么根本就连进入祭天台的资格都不具备，也就是周胤祯这位五皇子大婚立妃，这才得到了如此的重视......毕竟要知道，而今整个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一点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先帝生死不知、乱世未定，那么如今摄政的五殿下，或许就该是大周朝的第二位皇帝了！
这场大婚，极有可能......立的不仅只是皇子妃，还是未来的大周帝后！
御驾鸾车之上，目盲女子凭灵觉远远望去，便已是能够望见，此时的烽火祭天台下，已是有着数不尽的大周官员在翘首以盼。
文武百官们似是十分眼尖的瞧见了这辆金碧辉煌的御驾鸾车缓缓而至，从末尾至前沿，纷纷起身相迎。
而身在御驾鸾车之上的柳蝉衣很快还眼尖的看见......除了当下纷纷起身相迎的大周当朝的文武百官之外，人群之中，还有着一脸沉稳、不怒自威的军部镇北王及另外几名军部大人物；一脸隐晦沉色的二皇子周永琮及其身边的幕僚。
甚至那个一头白发、容貌美似妖邪，任谁见了都要称一声九千岁的东厂督主雨玄虞，也同样在场，依旧是一袭黑底蟒袍，双手拢在袖中，用着平淡的眼神，远远的望着她的方向。
如此阵仗，已经可以说是几乎齐聚了中州上京城、所有威震一方的朝堂上的大人物！
当柳蝉衣端庄而恬静的起身，随着气度沉稳而平静的周胤祯一同走下了御驾鸾车，在当朝文武百官、天下人的眼中，不带包括玉衡与开阳在内的任何幕僚客卿、仅有二人相伴入场时，最先碰上的，便是位居于末尾的礼部侍郎徐清风。
这个白发苍苍、颧骨深陷的老者，躬身行礼，有些担心、欲言又止的看着周胤祯：“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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