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王爷不好当 第283章

作者:耶律承基

宁骏不由多喝了两杯,便起身步出石舫,天边晚霞隐匿,星斗点缀其中,间有清风徐徐,吹皱一池春水。

宁骏走在竹桥上,薛姨妈赶了过来,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几次想开口说话,却总说不出口。

宁骏头也不回,“我让王德给你的药,吃了没有?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侍候。”

薛姨妈尽量将自己隐藏在树影翠障中,细声细语的道:“谢王爷的赐,妾的身子还好!”

宁骏嗯了一声,“柳永有一首词《斗百花》,你还记得?”

第二百三十一章好事总要多磨2.0

薛姨妈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道:“王家素来并不十分令女子读书,妾于诗词之道所知有限。只觉得《牡丹亭》中的《惊梦》、《西厢记》中的《酬简》,词句余味悠长,引人遐想。”

何止是遐想?这两折戏可是十分的浅白易懂,撩人情思的。

宁骏信步往前,“这里没人,你想和孤说什么只管道来!”他在府内一般不以孤自称,但他这么说的时候便不一般了。

薛姨妈愈发谨小慎微,细碎步子靠近他,牵着他的衣袖轻声道:“求王爷恩准,还让妾在王府里住着。”

宁骏背过手去,停在栏杆边上,湖水上荡漾着天上的星光和岸边的灯火,“你不要管着你那宝贝儿子?小霸王薛蟠可不是浪得虚名,不怕他成了没笼头的马,散养野了?”

薛姨妈在他身后一步,央求道:“王爷,蟠儿虽然纨绔了些,但本性不坏,知道孝顺,还给宝钗说要好好侍候王爷您呢!”

宁骏冷哼一声,“若非念在他是宝钗的亲兄,孤才懒得理,让他自生自灭了。你也要认清一件事。”他转过来看着薛姨妈,一字一句的说道:“如今的薛家只是架子上的藤蔓,看似兴盛显赫,其实全在孤的一念之间。孤让薛家生,薛家便是人上人,孤让薛家亡,薛家定然挨不过明天去。”

薛姨妈惊颤恐惧,深深的福下去,含泪道:“王爷容禀,妾只有这个逆子,自进京以来,妾承望他在江南能学好,继承家业。谁知仍是如此不争气!这次妾让他回京来,原意神京有长辈约束,必不至于干那些荒唐事。”

宁骏很玩味的托起她的下巴,“要是孤有这样的儿子,早就不要了。还不如另生一个!”说完笑着朝另一边走了。

薛姨妈怔怔的愣了一会儿,脸颊火一样的烧,见宁骏走远了,慌忙咬牙追了上去。

此时宁骏坐在方亭内蹙眉沉思,似乎在想些什么。

薛姨妈低头从王德身边走过,王德便悄悄让內侍们守着路口。

“王爷?”薛姨妈站了一刻钟,才轻声唤道。

宁骏回过神来,打量了她一回,笑道:“你这一身是故意穿给我看的?”

薛姨妈知道左右无人,颤声道:“爷,妾求您了!”竟跪在了宁骏脚下。

宁骏却没阻拦,冷笑道:“你凭什么求我?”

薛姨妈以额触地,冰冷的石砖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爷,只要能让蟠儿继承薛家家业,妾拼的一身也让爷满意。”

当初她让薛蝌进京,本意只是让他出头打点外务,不让旁人觊觎了薛家产业。谁知他们兄妹就此得了王爷的欢心,琴丫头在里面得宠,薛蝌几乎成了薛家在神京的代言,不仅官商两道只认他,连底下所有的买卖承局,总管,伙计人等,无不服气,长此以往,只怕薛家就此归了他们二房去。

宁骏笑道:“道理你自己也明白,要是让薛蟠管了薛家,你信不信不过三五年,你薛家都要去街上要饭?”

薛姨妈抬起头,脸上泪痕泛着光,哽咽道:“爷,蟠儿年少不更事,您多担待他一次。”双手抓着宁骏的衣摆。

宁骏轻轻摇头,“你做母亲的心疼儿子,我能理解,但没有次次担待的,你一味的袒护,只会害了他。”

“不会的!”薛姨妈忙膝行两步,急替他辩解道:“蟠儿得了爷的调教,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妾也给他相中了一门亲事,只要他成家立业,一定会稳重守业的。”

宁骏笑道:“只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他将薛家败光了,我是不是还要养着他?就凭他有一个好妹妹,还有一个好娘亲?”

薛姨妈脸颊臊红,“求爷看在薛家往日尽心侍奉的面上,允了这一次。”

宁骏抓着她的手让她起来,“你为了薛蟠也够了。我若不同意,显得我太过无情了。不过我也不能看着他这么败了薛家,因此,我决定让他和薛蝌两兄弟一人管一半儿,以两年为限,即便薛蟠能和薛蝌打成平手,他就是名正言顺的薛家家主。若敌不过薛蝌,那还不如就此平分了。这样纵然薛蟠败光了,薛家还在。”本来,他们老薛家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宁骏说了算?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薛家实际上只每月从王府账上支领取几万银子,底下店铺产业十之八九都被王府代管了。薛姨妈就是想要从薛家店子里拿些货自用,没有王府账房的戳记,那她肯定拿不到。薛家如愿攀附上了忠顺王府这颗大树,却也彻底绑在了树上,不得自主了。

对宁骏来说,如今的薛家就是自己的私产,能容忍薛蟠挥霍一半儿,已经念她侍奉辛劳,宽大为怀。

薛姨妈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期期艾艾的道:“爷,他们二房凭什么得一半儿去?”

宁骏沉声道:“就凭薛蟠不是持家立业的主,要是他真的发愤图强,两年一过,整个薛家都原木原样的还给他,要是不思振作,还不如早分了了事。要知道现在薛家的一半,也早抵得的过当年的薛家。”

薛姨妈欲言又止,更不敢拧着,哀求道:“爷!”

“我已经决定了!”宁骏不理她幽怨娇柔模样,“你先回去,等晚了王德会找你的。”

薛姨妈低头绞着帕子,泫然欲泣,又强笑道:“爷一人在这儿,不如妾陪您饮酒?”移步坐在他身边。

宁骏笑道:“你也不必委屈自己,或许搬回薛家老宅,于你也是解脱。”

薛姨妈叹道:“回去也是孤零零的,住那里太安静了有些害怕。何况离宝钗远了,多少不怎么方便。”

宁骏没有说话,只去堤岸边散了一会儿步,又顺着竹桥回了香洲石舫。

至于薛姨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半就一半,好歹让蟠儿留在了神京,已经给他相好了一门亲事,想来借着王爷的威势,明媒正娶回来相信不是难事。

就在宁骏心事重重却假作欢愉,流连百花香草的时候,安义王府内聚着几个人饮宴。

“父皇是糊涂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不管前方是谁0.5

这是一间不大的暖阁,安义王盘腿坐在榻上,心情抑郁,旁边矮几上摆放的美酒佳肴一动也没动。他随手扔掉手中的筷子,愤然道:“就算立才一岁大的五弟也好,谁知竟大方的拱手交给了别人!”重重的拍在几上,杯盏中的酒水洒了出来。

底下几张对排的紫檀透雕椅,中间几上碟碗盘盏皆备。几人见安义王如此,其中一个须发尽白的老者笑道:“王爷无需动怒。”

安义王忍了忍,方才叹道:“老师,现在我就是动怒也无济于事了。父皇明摆着要将位子留给八王叔。这些天你们也都瞧见了,朝野上下谁不去忠顺王府巴结?就算巴结不到,他底下几个也都成了神京炙手可热的人物,就连才进京的一个叫薛蟠的,也敢上蹿下跳,好像步兵衙门是他家开的一样,弄得乌烟瘴气!若我当政,这种人不杀了为民除害,还等着丢人现眼?”

老者拈须沉吟道:“以臣之见,皇上此举似乎另有深意。只是臣一时半会儿猜不透。”

这边一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是王府护卫指挥,他瓮声翁气道:“徐大人,那你应该早点猜透,要是等一切尘埃落定,册封皇太弟的圣旨一下,说什么也没用了。”

另一边却是一个文士,是王府长史,他捏着八字须,想了想道:“以臣浅见,皇上一时半会还不会册立,拖一拖总是好的。”他眼前一亮,忽然沉声道:“你们说皇上是不是想拖到四皇子和五皇子长大?”

那指挥鄙夷道:“若真等到那个时候,就算忠顺王肯退让,那也没咱们王爷什么事儿啊!眼看好事都让别人拿了,真他妈憋屈!”拿起酒壶灌了一气。

安义王冷哼一声,也喝了一盏烈酒,喉咙里像火烧一般,直流进五腹六脏。

老者笑道:“王爷稍安勿躁,臣以为还不至于那样。明面上皇上是为了新政大局,不得不忍痛下此决心,其实皇上心中未必愿意。”

“什么?”那指挥站起来,忙喝道:“难道那忠顺王逼迫了皇上?那咱们要不要勤王?可是神京内外兵马都不在王爷手中,若以王府里这些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长史皱眉道:“大人的意思是皇上使得拖刀计?”

老者面色冷峻,“不管是什么计,唯一肯定的是皇上并不打算将位子交还给王爷。”

房中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安义王本来是太子,只因反对新政,不惜与皇帝对着干,才被废为安义王,每次想到这里,他便忍耐不住心中的怨恨,嘲讽道:“原以为挑动安德安忠两个内讧,一了百了,皇上便会回心转意,谁知他倒铁了心,可真英明神武!”

“王爷慎言!”老者急喝止他,“稍有泄露就是大祸!”

安义王哂笑:“你们三个都是孤心腹之人,况且咱们也只挑拨离间,又没偷偷放冷箭,怕什么?”

老者劝道:“王爷,万不能掉以轻心。皇上为此痛心成疾,要是有半点风言风语传到他耳中,您没放冷箭也说不清了。”

安义王冷笑,又端起一盏喝了,忿然作色道:“孤是嫡长子,皇位本就该是孤的!”说着面露狰狞,将酒盏重重的砸在矮几上,砰的碎成几瓣。

长史起身走到安义王身边,侧身阴恻恻的说:“王爷,若这么下去,您这辈子就只能是个闲散王爷,将来无论是四皇子还是五皇子,或者忠顺王继位,您身为废太子,不圈禁您,便算仁慈了。以臣看来,要么等死,要么,咱们也奋起赌一把!”

老者立刻站起来,沉声喝骂:“你这是唆使王爷谋反!”上前就要去揪他。

好在那指挥及时站在他们中间,开解道:“徐大人,长史大人,咱们不过酒后闲谈。就咱们这几号人,还没摸到宫墙边儿呢,就被杀干净了,根本不用赌。”

长史拈须笑道:“谁说要谋反了?连你这颗榆木脑袋都能想到的事情,我会想不到?”

“你!”指挥顿时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和他厮打。

“好了!”安义王喝道:“要打都滚出去!别在孤面前现眼!”

安义王发怒,他们几个全都没了气性儿,老老实实坐回座位。之后的美酒寡淡如水,佳肴味同嚼蜡,不一会儿便散了。

可当那长史出了仪门的时候,就有內侍将他唤回。安义王便和长史在暖阁长谈。

他们不知道的是,门口有个小厮总往这边探头探脑,又忽然不见了。

且说宁骏仍在香洲石舫内,夜色已深,石舫内外都挑着大明角灯,照的恍如白昼。

又闹过一阵儿,黛玉推了推脸颊红晕的湘云,“我也撑不住了,你和我一块儿回去?”

湘云迷迷糊糊点头就走。

众人说:“也都该散了。”薛姨妈还要留着众人。可卿却说:“夜太深了不像,这已是破格了。”薛姨妈笑道:“既如此,每位再吃一杯再走。”说着,晴雯等已都斟满了酒,每人吃了,都命点灯。各自丫头送回大观园里去。

宁骏挽着可卿的手,沿着曲折小径散步。冷风吹散醉意,不禁打了个冷战。

可卿柔声问:“夫君,你是不是有心事?一晚上见你神不守舍的。”

元春在一边打趣:“莫不是还在想那几个丫头?”

宁骏拉她在怀,拧了几下才罢,“我还没有那么昏聩。”

元春也搀着他,“夫君,姊妹们并不是那种希图富贵的浅薄之人,只要夫君能在我们身边,也就知足了。”

可卿劝道:“妾身虽不懂朝政,但也知道其中艰险。夫君当断则断,不要因咱们娘儿们坏了夫君的大事!”

宁骏摇头笑道:“我有什么大事,再大的事儿,也没有你们给我多生几个孩子的事大!话说,百子千孙的大业才开头,你们任重道远啊!”

羞的可卿和元春齐齐啐道:“过几月便让妹妹们进门儿,莫说百子千孙,就是千子万孙,那也由你!”

宁骏长笑一声,大步往前走。

到了这个时候,不是自己想退就能退的了。

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拦着自己前进的脚步。

不管前方是谁!

第二百三十三章生死祸福相依

次日宁骏早起,只见窗上光辉夺目,便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茫茫一片洁白,空中还有纷纷扬扬的雪片飘舞。

“好雪!”宁骏推开窗棂,一股寒风涌进来,穿进衣襟内凉沁沁的,顿觉心旷神怡。

可卿却过来将窗棂关上,埋怨道:“昨晚三四更的时候忽然下雪,到早上差不多一尺厚了。怪冷的,晴雯,将王爷那件貂镶海龙皮袄拿来。”

宁骏双手捂住她的脸,可卿啐道:“才一会儿手也凉了!”一边埋怨,一边接过皮袄给宁骏穿戴好,接着才是玉带、翼善冠。

“这场雪来的不是时候,我要去各处瞧瞧。”宁骏洗漱已毕,就要往外走。

可卿端着一碗粥,忙笑道:“夫君先喝了再去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