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宁骏轻轻扣得几案上响，良久才问了一句："这是皇上的意思？"
王子腾低着头，终于咬牙和盘说出："皇上的意思是，让臣逐步撤换陇右兵将，分割军镇，用的是掺沙子的法子，又不能影响边军战力。"实际是限制东平王他们，防止他们像老北静王那样老大不掉。
说起来似乎非常荒谬，朝廷在想方设法阻止边军盲动莽撞，而边军恰恰相反，极力策动出兵建功立业，只要兵马一动，势必牵扯全局，皇帝的新政便不得不停顿下来。更为让皇帝难以忍受的是，战事绵延，甚至久拖不决，无论往北还是往南，都不是一战可定的局面。而那些原本应该被处置的勋旧世族，大可利用这次机会，重新振作起来。
没有理由将士们在前方流血，皇帝在后头抄家的理儿！战前犒赏，战后论功，都可能将皇帝之前的新政努力付之流水。
这对皇帝来说，的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看起来，你一开始就打算从京营下手，是吧？"宁骏无喜无怒，面色平静的说到。
王子腾知道只有说服宁骏，才能将皇帝交给他的送命题做成加官晋爵题，是以小心劝道："王爷，您可知您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宁骏眉毛一抬，冷笑道："危言耸听！"
王子腾朝左右看看，没有说下去。
宁骏摆摆手，"孤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王子腾想了半晌，才拱手说道："王爷，人身上最坚硬的莫过牙齿，但人一旦上了年纪，再硬的牙齿都会掉光。只有最柔弱的舌头还在。王爷，您说这是为什么？"
宁骏沉默了。
王子腾再接再厉，"无他，过钢易折。正如义诚王爷！"以义诚王赫赫战功，京营中多少将领都出自他的麾下，到头来如何了？不得不让宁骏深思。
若单纯的交出兵权，宁骏不会有丝毫犹豫，现在他更多的担心皇帝。
像这种大事，皇帝大可事先和他通气，宁骏只问没有造反的心理和准备，一定会积极配合。
而今皇帝让王子腾前来，无论是怎么掩饰，也无法抹去那一丝掩藏在心底的疑虑。
之前满朝汹汹，异口同声要立宁骏为皇太弟，终究产生了影响。
宁骏在心中暗叹，太极宫中的那位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四哥。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有害的。
于是宁骏笑了，笑的越发灿烂，以至哈哈大笑。
听风阁满是宁骏的笑声。
旁边无论王德还是纪指挥，都听得发毛，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王爷？"
就在王德打算回园子叫王妃娘娘来的时候，宁骏猛地停下，"你是大司马，畿内诸营，你想要挑哪些组建新军，尽管去做，孤才懒得管。"
王子腾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刚才的铺垫都成了流水，不禁暗暗叫苦。
"王爷，臣岂敢擅专？还请您示下？"
宁骏既然做了决定，便毫不拖泥带水，"听说安忠王一直在御前学习？"你怎么不去请教他？
王子腾在进京的路上已经反复掂量了朝中形势，皇帝自然乾坤独断，可是从废太子看来，朝中反对的声音仍然不小。所以要自己做一把刀，无论成不成，依照本朝的例子看，自己的下场都不会很美妙。
自己唯一能够投靠的，除了眼前的忠顺王，就没有别人了。
况且，自己也应该算作忠顺王一派吧？
毕竟元春可是他的亲外甥女！
"王爷，臣和安忠王爷没有交情。"
说的好像他和宁骏就有交情似的。
宁骏闻弦歌而知雅意，但这种事情，岂是空口白牙就能相信的？
元春的舅舅又如何？贾珍还是惜春的亲哥哥呢！
正在这时，元春凤冠霞帔进来，王子腾立刻行礼。
宁骏皱眉道："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况且这里是前堂，你来做什么？"
元春乖巧的站在宁骏身边，"是姐姐让妾身来的。"
宁骏方才作罢，"你舅舅难得来，说说话也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帮夫君一个忙
说起来似乎非常荒谬，朝廷在想方设法阻止边军盲动莽撞，而边军恰恰相反，极力策动出兵建功立业，只要兵马一动，势必牵扯全局，皇帝的新政便不得不停顿下来。更让皇帝难以忍受的是，一旦战事绵延，甚至久拖不决，无论往北还是往南，都不是一战可定的局面。而那些原本应该被处置的勋旧世族，大可利用这次机会，重新振作起来。
没有理由将士们在前方流血，皇帝在后头抄他们的家！那是昏君才会干的事儿！战前犒赏，战后论功，都可能将皇帝之前的新政努力付之流水。
这对皇帝来说，的确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看起来，你一开始就打算从京营下手，是吧？"宁骏无喜无怒，面色平静的说到。
王子腾知道只有说服宁骏，才能将皇帝交给他的送命题做成加官晋爵题，是以小心劝道："王爷，您可知您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宁骏眉毛一抬，冷笑道："危言耸听！"
王子腾朝左右看看，没有说下去。
宁骏摆摆手，"孤没有什么不能对人说的，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王子腾想了半晌，才拱手说道："王爷，人身上最坚硬的莫过牙齿，但人一旦上了年纪，再硬的牙齿都会掉光。只有最柔弱的舌头还在。王爷，您说这是为什么？"
宁骏沉默了。
王子腾再接再厉，"无他，过钢易折。正如义诚王爷！"以义诚王赫赫战功，京营中多少将领都出自他的麾下，到头来如何了？不得不让宁骏深思。
若单纯的交出兵权，宁骏不会有丝毫犹豫，现在他更多的担心皇帝。
像这种大事，皇帝大可事先和他通气，宁骏自问没有造反的心思和准备，一定会积极配合。
而现在皇帝让王子腾前来，无论怎么掩饰，也无法抹去那一丝掩藏在心底的疑虑。
之前满朝汹汹，异口同声要立宁骏为皇太弟，终究产生了影响。
宁骏心中叹息，太极宫中的那位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四哥。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有害的。
于是宁骏笑了，笑的越发灿烂，以至哈哈大笑。
一时听风阁满是宁骏的笑声。
旁边无论王德还是纪指挥，都听得毛骨悚然，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王爷？"
就在王德打算回园子叫王妃娘娘来的时候，宁骏猛地停下，"你是大司马，畿内诸营，你想要挑哪些组建新军，尽管去做，孤才懒得管。"
王子腾仔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刚才的铺垫都成了流水，不禁暗暗叫苦。
"王爷，臣的意思是您提出来组建新军，然后兵部施行？"
宁骏既然做了决定，便毫不拖泥带水，"不必了！再则，孤提出来，谁信？"
王子腾躬身道："皇上也会这么认为的。"
"嗯？"宁骏看着王子腾，这家伙还想着让我给他顶雷？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你打的好算盘啊！"
王子腾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王爷，恕臣斗胆，编练新军关系匪浅，绝非一时心血来潮可以决断，因此，在皇上看来，一定是底下的将军们弄出来的，王爷只不过拿来配合新政而已。况且此事有利于朝廷，与王爷其实关碍不大。"
宁骏深吸一口气，好整以暇的问："那照你说，孤为什么要惹这个麻烦？"
王子腾上前一步："王爷，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他也是在赌。如果忠顺王爷有什么想法，只要掌控了新军，很多事情都顺理成章了。
可宁骏还在犹豫，这一脚迈出去，从此只能向前不能后退了。但他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内心，敲了敲几案，"听说安忠王一直在御前学习？"他可是要做太子的，你怎么不去跟他提提建议？
王子腾在进京的路上已经反复掂量了朝中形势，皇帝自然乾坤独断，可是从废太子这件事看来，朝中反对的声音仍然不小。所以要自己做一把刀大杀四方，彻底奠定新政大局。在可见的将来，说不定人头滚滚。结果无论新政成不成，依照本朝的例子看，孤臣的下场肯定不会很美妙。
自己唯一能够投靠的，除了眼前似乎同样为朝臣排斥的忠顺王，就没有别人了。
况且，自己也应该算作忠顺王一派吧？
毕竟元春可是他的亲外甥女！
"王爷，臣和安忠王爷没有交情。"说的好像他和宁骏就有交情似的。
宁骏闻弦歌而知雅意，不过这种事情岂是空口白牙就能相信的？
元春的舅舅又如何？贾珍还是惜春的亲哥哥呢！
"新军对新政，倒也应景儿。你既然是皇上钦命的大司马，自然是你说了算。孤叫底下的人配合你就是。"
宁骏将之前那句话换个说法重新讲了一遍，一个不管，一个配合，其中的差别只有说的宁骏和听的王子腾自己才知道。
王子腾心中稍定，"臣谨遵王命。"
宁骏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接着便问："你说打算采用新式火器？"如今军中制式火器，据宁骏所知依然是沿自前明的火绳枪，不过制作更加精良，少量的燧发枪却也不多。
王子腾笑道："回王爷的话，臣在九省时，有个姓戴的书生造了一把燧发枪，精巧绝伦，比现在军中的威力大，射程远。只是造价每把贵一二分银子。若能取代制式兵丁鸟铳，相信能大幅提高军中战力。"
宁骏还以为是什么新火器，原来既不是后装又没有膛线，更不是定装子弹，就算威力大些，也不见得大到哪里去。
"看样子你是打算淘汰所有火绳枪了？"毕竟也算进步。
"正是如此！"王子腾绞尽脑汁，这是他唯一能做出政绩来的地方。新武器新军制新气象，正好契合了皇帝的求新求变的胃口。
"全部换装，估计至少也要两三年吧？"宁骏对王子腾的小心思了解透彻，所谓新式燧发枪只是一个噱头，借机给边军上个笼头才是目的。
宁骏对此兴趣缺缺，"等孤有闲了，说不定能将米尼步枪给造出来！你那些东西都是烧火棍！"
王子腾眼前一亮，对于忠顺王爷种种神奇之处，他是早有耳闻，"敢问王爷，什么是米尼步枪？"
"什么步枪？"宁骏坚决不承认自己说漏了嘴，"不是你说的新燧发枪？叫什么名字来着？"
王子腾对此毫无办法，只是记在心里。
正在这时，元春凤冠霞帔进来，王子腾立刻行礼。
宁骏皱眉道："这么热的天穿成这样，况且这里是前堂，你来做什么？"
元春乖巧的站在宁骏身边，"是姐姐让妾身来的。"
宁骏方才作罢，"你舅舅难得来，说说话也好。"
元春笑道："先国事而后家事。夫君若议完国事，妾身已在后堂东厢摆上茶点果品，不如去那儿叙谈？"
宁骏赞道："也好！"便起身轻轻抓着她的手。
元春啐了一口，忙甩开了，低声道："舅舅在呢！"
宁骏也不在意，"自家人有什么要紧？"执意挽着她的手。
元春只得依了，羞红了脸和宁骏一块儿先出门往后面走。
王子腾将这些瞧在眼里，足见元春在王爷跟前非常受宠，对自己的地位又增添了一分信心。
过仪门穿堂，两边抄手游廊，雕梁画栋，不多时来到后堂东厢，这儿该是王府平常饮宴所在，但宁骏极少招待外客，故而来次数不多。
王子腾在王德带领下进去，中间圆桌上碟碗里面盛着果子蜜饯等项，都用冰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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