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乐气
莫离点点头，示意自己听着呢。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一直窝在脏臭的巷子深处，靠着残羹剩饭过活，生活对我来说并不容易。”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为什么把我扔掉，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兄弟姐妹，但我并不怨恨他们，即使他们让我肚子面对天灾人祸。”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多大年纪，因为没人告诉过我，但我想活下去，于是走出了那条生活了几年的家，即使所谓的家也只是一条人们丢垃圾的小巷子，”
“至今我都记得我的第一份工作，餐厅打杂，洗碗、擦地、卸货，干了很多活，虽然我的报酬只有两块薄饼，但我很满足，至少我吃的东西是干净的。”
“最终我还是被赶了出来，原因就是厨师丢了100贝利，他们怀疑是我偷的，可是，我连钱的样子都没见过，又怎么会偷钱呢，老板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把我丢在了一座石桥上。？
阿郎的语气很平缓，丝毫没有波动，就好像这些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
莫离深深的看着老头，没有说话。
老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不恨他，因为他给了我名字，就是阿郎。”
“后来，我又陆陆续续的做了很多工作。”
“去鱼店搬鱼送货，被商家老板污蔑我偷鱼。”
“布店送布，被人说我弄脏了布，老板又狠狠的打了我一顿。”
“去山上伐木，还被木材砸断了腿。”
老头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拍拍身边哽咽流泪的博佳婆婆，又继续说道：“现在想象，生活真的是很难啊。”
莫离点了根雪茄，吐了口烟，说道：“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有些苦难就是会发生在可怜人的身上。”
老头闻言，现实沉默片刻，后又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的月很亮，满天繁星，很漂亮。”
“我又回到了‘家里’，我倚靠在潮湿腥臭的墙边，我很饿，看着街边摊上的面包，我想去抢过来，哪怕是被打死，能吃到一口也是好的。”
老头自嘲的笑了笑：“但是我不敢。我很绝望，既然我无论怎么做，怎么努力都是失败，不如就一了百了，结束了自己这窝囊的一生。”
“我又去了餐厅老板打完我，把我丢掉的那座石桥。”
“我跳了下去。”
说到这里，老头突然轻轻摇头，轻笑着说道：“是一个女孩儿救了我，她很美，跟我差不多高的身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脸颊还有两个可爱的酒窝。”
“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死的话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啊，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老头笑着摇摇头：“我当时啊，第一眼见到女孩的时候，我不敢看她，她太美了，如果说她是天上月亮的话，我也只是地上的沙砾而已。”
“女孩很活泼，很开朗，她问了我好多问题，我也只是低着头回答，不敢看她，我从那小巷子里出来，身上很脏很丑，又浑身湿漉漉的，我不敢靠近她。”
“可她却没有嫌弃我，那是我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手，她拉着我出海，那是一艘很小的单桅帆船，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岛外的大海，是那样的辽阔，月亮与星星倒映在如镜面一般的海面上，是那样的美。”
“很快，天亮了，我们来到了圆环岛。”
“她带着我第一次坐在餐桌上吃饭，第一次从正门走进服装店，第一次把钱放在服务生举着的托盘上，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走在街上，是那样自然而然的融入人流当中。”
“她很有活力，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她就那样牵着我的手，跑遍了全镇。”
“傍晚，我们坐在海边看着那艘单桅帆船，女孩站在船头，站在月下给我唱了首歌，她说，这是她第一次出海，很感谢我陪她，但也很娇蛮的双手叉腰大喊，说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老人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他哽咽着说道：“她说她叫灵灵，要我必须报答救命之恩，正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灵灵却望向月亮，她的声音很轻。”
“我们结婚吧。”
“我当时很震惊，但更多的是害怕，怎么可能结婚呢？我哪里配得上她？”
“再说，她以后还要嫁人的啊，怎么能够跟我这样的人结婚呢。”
阿郎慌张的说着，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是对灵灵说：“你以后会有更好的人生，而我，只是一个连几岁了都不知道的孤儿，怎么可能结婚啊。”
灵灵没有理会阿郎的胡言乱语，只是大大方方的站在明月之下，歪了歪脑袋，眼眸弯弯：
“我嫁给你吧！”
......
[152.第一百五十章:灵游]
莫离已经陷入故事当中，讷讷的看着老人，良久之后，他捻灭雪茄，轻叹一声：“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老人摇摇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面露苦涩叹息道：“没有意外...我们结婚了。”
原来，那晚两人就站在那艘单桅帆船的船头，在月亮的见证下，轻舞薄纱，举行婚礼。
女孩一字一句的教笨拙的阿郎念出誓词。
老人揉了揉眼睛，紧握着博佳婆婆的手，轻声念道：
“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美好的收获，短暂的美好和长久收获。”
老人抿了抿嘴。
“哪有结婚会说这样的誓词呢，谁都希望长长久久的吧，怎么会有短暂的美好呢？”
“咳咳...”老人咳嗽了几声，博佳婆婆连忙轻轻拍打老人的后背。
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老人深情的说着另一个女人。
“是很奇怪。”莫离点点头，结婚的誓词应该都是美好而长久的吧，女孩怎么会说短暂呢？
老人冲博佳婆婆点头，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时的我浑浑噩噩，内心有惊喜，有复杂，更多是不敢相信，所以并没有在意誓词，过后想想，灵灵应该是故意那样说的。”
“她走了？”
莫离问道。
“没错，那晚我们就互相依靠在船头，看着月亮，可是不知怎么的，灵灵身上竟然散发莹莹白光，我看着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问她是怎么了。”
老人枯槁的手掌轻轻按在自己的额头上：“灵灵就这样，把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
“等第二天，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再沙滩上了，灵灵不见了，那艘单桅帆船也不见了。”
说着，老人从怀里拿出一方白纱放到桌上。
“这就是灵灵的白纱。”
“我一直在圆环岛的沙滩等她，等那艘破旧的帆船，可八年过去了，她却没有出现。”
老人说完，捂着胸口深吸口气，他看着莫离，认真的说道：“莫离大人，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如您所见，我一直生活在圆环岛，这家面馆是我师父留下的，而博佳也是师傅的女儿。”
“这些年，我一直再寻找灵灵，我只想当面跟她说一声谢谢。”
“她的出现就像一缕晨光，照亮了我满是阴霾的心扉，让我有了重新生活的信念。”
莫离点点头，他听明白了，老人已经放下了，但却总也忘不掉那个只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一天，给他带来希望的女孩。
莫离重新点了根烟，他想了想，说道：“我帮你查一查吧，圆环岛很有名，既然那女孩有存在过的痕迹，那么我海军应该会有记录才对。”
说完，他在老人满是希冀的眼神中，拿出电话虫，拨通了鹤中将的电话。
“莫离啊，有事吗？那只大乌龟马上就有消息了。”鹤中将以为莫离打电话询问笨笨的事。
莫离说道：“不是的，鹤婆婆，我想拜托你查一件事，不，应该说是一个人。”
“哦？说来听听。”
莫离不急不缓的把老人和灵灵的故事复述了一遍。
鹤中将还没什么表示，电话虫里已经哭声一片，很显然是鹤中将身边的那群女兵在哭。
“鹤婆婆，能查到吗？”
鹤中将先是沉默片刻然后叹道：“查起来很有难度，但我可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莫离闻言一愣，先是抬头看了看老人，见老人神情激动，但是很克制的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电话虫。
“鹤婆婆，那你赶紧说啊。”莫离连忙说道。
“这涉及到一个稀有的种族，但那个种族应该早在八百年前就已经消失了，我也是在文献中看到的零星描述。”
“那个种族与你见过的黑蛇与火龙一样，都是八百年前红土大陆的稀有种族之一，但与远古大蛇那样悠久的生命和强悍的战斗力不同，那个种族只能存活在一棵名为‘游’的大树上。”
“莫离啊，你知道船精灵吗？”
莫离想了想说道：“并没有听说过。”
鹤也不在意，而是继续说道：“那是只有从心底珍视船的人才会寄宿船灵，那样的船一直是水手间流传的传说，但八百年前却是真实存在的。”
“是因为那个种族？”莫离问道。
“没错，那被称作‘灵游一族’的灵，他们更够主动寄宿在船上，那样的船更能征服巨浪，实现环游世界。”
“但那一族的人，只能寄宿，生时依托‘游’，长时寄宿船，如果他们脱离了树或者船，虽然会呈现人类的身形，但只有一天的寿命。”
“当灵游一族，脱离了依托的时候，他们的生命就正式进入了倒计时，所以他们只会在孕育新生命的时候，才会脱离依托，付出生命的代价。”
鹤中将顿了顿说道：“根据你所说的，帆船在无人的情况能够一晚上从帕德岛到圆环岛，两座岛之间的距离可是不远啊，即使新式军舰在全速的情况下也要12个小时，更何况是一艘单桅帆船，还有你所说的女孩在月下身体泛起白光。
“这都是那一族的特征。”
莫离听完有些沉默，轻声说了句“谢谢鹤婆婆”就挂断了电话虫。
老人脸颊两行清泪从浑浊的双眼流了下来，用力抿着嘴唇，良久之后，缓缓站起身，对莫离躬了躬身。
声音苍老而沙哑。
“谢谢，莫离大人，也谢谢鹤大人。”
莫离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灵游现身，只有一天的寿命，但她却竭尽一生拯救了阿郎。
拿着燃到一半的雪茄，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博佳婆婆，还有那个已经进厨房背过身煮面的老人。
莫离叹了口气，起身走了，拯救与被救。
或许被那束光过温暖的人，内心深处才最难过。
莫离走了，他又回到了上午躺着的那个山坡。
突然，电话虫响了。
“鹤婆婆？”
“嗯，莫离啊，既然灵游一族八百年前已经消失，那么为什么五十年前还出现了呢？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漏网之鱼那么简单。”
“所以呢？你要我怎么做？”
“我希望你多留意一些类似的传说。”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