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小姐是天
一时间，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粘稠起来，时间像是拥有了实体般，软腻，粘人，令少年动弹不得。
“卷毛同学，难道是不喜欢女孩子么？”暖春晓没有选择放过游太，语气缓和而轻柔。
那独特空灵的声音，悦耳至极。
暖夏夜停下进食的动作，披萨内的起司被拉得老长，断裂。
刺溜一声，被少女吸入口中，默默咀嚼，咽下，归于平静。
藏在兜帽下的异色瞳，直勾勾地盯着游太，像是蓄势待发的猫咪，少年则变成一块熏至美味的秋刀鱼。
“……不讨厌。”
“那就是喜欢喽，真是意外的回答，我还以为游太同学会说女孩子什么的最讨厌了，或者我最喜欢女孩子啦之类的话。”
“你的选项里只有两个极端么？”
“要么喜欢，要么讨厌，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觉得很做作，很狡猾么？”
“或许吧。”
游太没有兴趣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上继续进行下去，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漫长的周日，奔向光辉的周一，然后在周一最后的体育课上挥洒青春。
和与那么多女孩子呆在一起相比，被班级里那群牲口套圈实在是太幸福了。
“春晓姐，游太同学只是，不太擅长和女孩子交流而已。
我不也是，很不擅长和男孩子交流么？”暖冬鸟试图成为游太的伙伴，想和他站在同一战线。
“学长和女孩子交流的方式就是敲头。”
“诶？才不会啦，游太同学不是那种暴力的人。”
“那可说不准，有些人表面是一副样子，背地里是另一副样子。”
游太总觉得暖秋画的这句台词在影射着什么，但他此刻没有精力去深究就是了。
“我说，我是喜欢女孩子，还是讨厌女孩子，应该和你没有关系才对吧。”游太不自觉地拉扯着自己的刘海，将深灰色的眼睛隐藏起来。
“确实。”
“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男生，能够和我可爱的妹妹成为朋友，仅此而已。”
“交友妨碍？”游太平静的目光，泛起一丝丝的波动。
“卷毛同学若是非要用这样的词汇，倒也是没错。”暖春晓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脸上挂着的好看微笑，从未褪去。
只是有些出乎游太的意料，暖春晓丝毫没有因为暖冬鸟也在场，而软化自己的措辞与态度。
游太撇了一眼暖冬鸟，波波头少女正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回到了一周之前，游太印象中那名内向害羞的结巴少女。
目光扫过暖夏夜与暖秋画二人，同样也是没有想要插话的迹象。
那个脱线中二的暖夏夜，以及那个声称绝不会干涉妹妹交友的暖秋画，正在暖春晓的气场下，安静地像是不会说话的人偶。
这就是……四胞胎中，代表春天的少女么？
声音悦耳动听，微笑温柔和煦，可说的话，却每一句都咄咄逼人，温暖的气质下，是冬日里泠冽的刀子。
“原来是这样。”游太平静的面庞忽然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看向不说话的三姐妹，视线停留在暖夏夜身上：“怎么突然当起了乖宝宝？”
“夏夜本来就是个乖孩子。”暖夏夜冲游太吐了吐舌头，看样子十分不满游太是她的印象。
他又看向暖秋画：“好像和你那天说的不一样。”
“我说的很清楚，我没有权利干涉姐妹的人生，包括思想，行为，态度。
这里的姐妹，不仅仅是冬鸟。”暖秋画依旧高傲的昂着头颅，没有丝毫怯弱。
原来如此，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绝不干涉他人，果然很有暖秋画的风格。
她就是这样的少女，游太早就知道了。
眼下，事态已经很清楚了，在他公开与暖冬鸟的我好友关系的那一刻起，这个场面便已经注定了。
暖家四姐妹对他一无所知，一个在学校里毫不起眼的阴暗宅男，忽然和自家最内向最不善交际的妹妹成为朋友。
换作是谁，都会关心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那么那天暖秋画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是相当纵容的了。
所以她才会在此刻选择沉默，将话语权交给暖春晓。
至于暖夏夜，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根本不用去管她。
但即便是这样的她，一定也在为妹妹的交友而担心。
游太能够看出来，因为，他也有妹妹。
“你好像，反对我和暖冬鸟同学做朋友？”游太缓缓出声。
“看来卷毛同学并不笨，不愧是年级第一。”暖春晓扬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只有语文而已，比不上真正的总成绩年级第一就是了。”面对暖春晓看似吹捧的言语，游太不为所动。
“哦吼……这你都知道？我还以为卷毛同学是对任何事情都不关心的那种人。”
“从一年级开始，每次月考的成绩单上，无论前十的名次如何变化，第一名却总是同一个人，想不记住也难。”
说完这句话，游太心中叹息。
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要在这里结束么？
[94.89.你们都成为我的翅膀（划掉），偷摸达吉……吧。]
朋友。
friend。
友達。
有很多种写法，很多种读音，无论如何多样，这个词汇的意义都不会有所变化。
它象征着友好，平等，信任。
人降生于这个陌生的世界，向毫无交集的人递出自己的心灵，若是能相互交映，名为友情的纽带便会将彼此联系。
它不如亲情羁绊那样深厚，甚至连下弦鬼的线都不如。
纤细，脆弱，像是闪闪发亮的玻璃艺品。透明地藏不住缝隙，容不下裂痕。
想要维系好人际关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要妥协就好了。
向这个人低头，向那个人低头，大家都会变得喜欢我。
但那样的……真的能称得上是朋友么？
少年十六年的人生中，只有过一名异性朋友，他曾以为能与她建立永久的友谊，哪怕他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没有关系。
然而，他失去了她。
不，或许这种说法不对。
是她，背叛了他。
少年他，讨厌欺骗。
春夏秋冬，季节转换，一年又一年地过去，少年变得沉默寡言，面对女生敬而远之。
正是这样的时候，一只小小的纸飞机，使得他与少女毫不相交的人生轨迹，发生变化。
他渴望与女孩子交朋友么？
他自己也不明白。
只是那个时候，当听到少女说出想与他成为朋友的那刻。
少年一定，是真心想迈出崭新地一步。
—————
暖春晓看着忽然泛笑的游太，明亮的眼睛透着洞察人心的光，似乎是想将少年完全看穿。
“看来我给卷毛同学的印象并不好。”
“彼此吧。”
暖春晓与游太针锋相对，暖夏夜与暖秋画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事态的发展。
暖秋画目光平静，暖夏夜眼神中却跳动着近似于“追新番”的期待。
而身为这件事情的中心，当事人暖冬鸟，裸露的白皙长腿并拢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低头不语。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虽然能被卷毛同学记住名字我很高兴，但这并不能改变你现在的点数仍旧是负400。”
游太突然有些好奇，不禁问道：“那，大概要多少点，你会认可我和你妹妹做朋友？”
“嗯……我想想，暂时就10000点吧，并且以每天10000点的速度递增。”暖春晓甜甜地笑着。
那就是没得谈喽。
“难道卷毛同学不觉得这是配得上我家冬鸟的点数么？”暖春晓撩了下身后的长发，嘴角上翘地反问道。
“人是无法用数值去衡量价值的。”游太淡淡回答。
“即使拥有相同的家庭，相同的样貌。也无法改变暖冬鸟同学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女孩子这件事。
明明身为她的姐姐，她的家人。
为什么……连这种事都发现不了呢？”
“游太同学，请不要再说了，已经……”暖冬鸟略带沙哑的颤音传入耳中。
“不，我要说。”少年的瞳孔内，深灰色的湖泊动荡着执着的波纹。
今天的我，可能哪里不对劲。
“每个人都无法选择谁成为自己的家人，难道，暖冬鸟同学她连选择谁成为她的朋友的权利，都没有么…”
少年的语气没有激动，没有愤怒，只是那股带着悲伤的情绪，更让春天的少女觉得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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