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海舰娘 第224章

作者:米粒很懒

而齐开就这么站在虚空之中,俯视着地球一点一点破碎。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站在这里,但是他就是可以。

海水仿佛他的身体,海风仿佛他的眼睛,除了更古不易的沙漠和望尘莫及的山巅,齐开的意念无处不在。

正如他自己所说,现在,他就是黑海。

所有和黑海有关的一切,都是他。

黑海要毁灭人类,齐开,也要毁灭人类。

这很正常不是么?

齐开笑了笑,突然感觉身体周边传来了什么声音。

白色手臂组成的茧中,齐开睁开眼,听到茧外不断传来巨大的撞击声。

咣,咣,咣。

就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猛烈撞击的声音。

“......谁?”齐开第一次张开嘴:“谁?”

外面没有人回答齐开,只是撞击的声音越发刺耳,渐渐地,就连齐开面前的白色手臂也开始抖动,似乎要承受不住那巨力的撞击。

“你是...你!?你要干什么?”无数声音从齐开的嘴里吼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似乎是在疯狂的诅咒:“为什么你能做到这一步?为什么?其他人都迷失了?为什么单单只有你??”

“呵。”最后一下撞击声结束,齐开面前的手臂被轰出了一个缺口,缺口外,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笑了笑。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亡魂挣扎着,嘶吼着,似乎想要逃离,但是在这茧中,除了那刚刚破开的口子,还有哪里能跑得掉呢?“你怎么能承受那些回忆,你怎么能承受那些低语?就连猎户座也做不到,你为什么可以在灵魂的风暴中保持理智?”

“风暴?”洞外,那人的声音似乎包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的那些什么低语,什么风暴...无聊地我快睡着了。”

齐开一怔,脸色瞬间涨红。

“好了,你还要在里面呆到什么时候?”这时,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臂狠狠地从外面插了进来,死死地抓住齐开的衣领:“你不是说要让我承认你么?就凭现在狼狈的样子,还想让我叫你一声提督?”

手臂发力,刺眼的光芒瞬间将齐开本人的意识带了回来。

他呆愣愣地看着漆黑的天空,目光微微偏移,就看到了那个把自己拉出来的人。

“哟。”

齐开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僵硬地回应道:“......哟。”

黑暗的世界中,俾斯麦一头耀眼的金发,仿佛将整个世界都点亮了。

[264.第二百六十一章 世界里侧]

齐开看着眼前的俾斯麦,忽然感觉有些不真切。他缓缓伸出手,想要去摸摸她的脸,却被这个黑猫一巴掌扇到了一边。

“你现在还有心情做这种事?”俾斯麦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看得齐开浑身毛毛的。

“不是...我...我只是有些...乱。”齐开讪讪地揉了揉手,目光有些飘忽。

“乱?”俾斯麦皱了皱眉。

“对,就是......”齐开四下看了看,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难言的脆弱:“刚才...都是我做的?”

“不是。”俾斯麦毫不犹豫地摇头,然后根本不理会齐开转身就走。

“那是什么?”齐开快步追了上去,跟着俾斯麦在这个黑色的世界中行进着。

“是他们借你的手做的。”俾斯麦瞥了一眼身后的齐开,语气平和:“和你无关。”

“借我的...手?”齐开有些迷惑。

俾斯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齐开不知道她是单纯的呼吸,还是在叹气:“自从猎户座承认你是黑海提督,将你扔进冰棺送来这里之后,你就已经不能算是普通的人类了。”

“那我是什么?”

“一个杯子。”

“杯子?”齐开皱了皱眉。

“一个用来承载我们的杯子。”俾斯麦点点头,带着齐开走到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少女身边。

此刻漂浮在二人面前的正是猎户座。她就像现实中的那样,双目全是黑色的血液,血泪顺着苍白的皮肤滑落。只是在现实中,她的嘴角一直是诡异的微笑,而在这里,她却是憋着嘴巴,像是在哭泣。

“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冻在夏威夷的那个人类也能成为杯子,但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俾斯麦看着眼前的猎户座,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她稚嫩的脸颊,指尖沾上了漆黑的鲜血。

“失败了?等下,你怎么知道阿诺德的事情?我和你说过么?”齐开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俾斯麦就又开始行走,于是只能继续快步跟上去。

“没人和我说过,但是我和黎塞留可以在这里看到他。很可惜,虽然他得到了让巴尔的承认,但是他并没有得到我们所有人的承认。”俾斯麦轻轻点了点头:“任何人都可以变成杯子,但我们不是什么人都能承载的。这么多年来,猎户座找了不只一个杯子,当然她最看好的一直是你,但是最终能得到我们承认的,只有你。”

齐开皱着眉想了想:“可是你还是不愿意承认我是你的提督不是么?”

俾斯麦脚步一顿,回过头皱着眉看着齐开,什么也不说,看的齐开很不好意思。

把齐开看的不敢抬头,俾斯麦才继续开始走:“自你从冰棺中爬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你,你是我们的聚合体,等同于我们。”

“你们?”

“对。”俾斯麦点点头:“准确的说,是黑海,是战舰,是...亡魂。”

“世界上真的有灵魂?”

“这个你要问猎户座。我只是噩梦,而她是噩梦之首,黑海的旗舰,亡魂的领袖。”

“可是,可是猎户座不是也......你为什么一点事情都没有?如果说猎户座那么厉害,难道现在站在这里,和我解释这些都不应该是她么?”

俾斯麦轻轻冷哼一声,在另一个人面前停了下来。

这次漂浮在空中的是企业。

“按理来说确实应该是她,只是很可惜,就算是她也无法放下过去。”俾斯麦说着,用指尖再次摸了一把企业的血泪,转身继续走。

齐开怔了怔,忽然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身为战舰的过去?”

“对。”俾斯麦点点头:“作为一个时代的终结,一个时代的开端,说好听这叫先驱者,说难听点就就是小白鼠。你认为她会甘心自己只是一个试验品,一个注定要成为无数后背垫脚石的,最开始的第一个台阶么?”

齐开沉默了,脑海中回想着和猎户座的点点滴滴。

虽然看起来像是个小女孩,虽然看起来极为不靠谱,但是猎户座无时无刻不给齐开一种自信、坚定的感觉。

那样的一个,肩负着黑海前进了几十年的人,原来也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不甘么?

“那你呢?”齐开突然一愣,想起了什么:“你对你的过去难道一点怨言都没有么?”

“我?”俾斯麦回头疑惑地看了齐开一样,伸手在黎塞留脸上抹了一把。

“对。”齐开点点头。

历史上,俾斯麦作为己方最优秀的战争兵器,却因为时局只能做一些最肮脏的工作。

破交作战,什么叫破交作战?实际上就是跟贼一样,靠着自己高航速的优势,疯狂扰乱敌人后勤,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殴打运输船,本质上和大西洋的潜艇是一个工作。

就是这样的俾斯麦,在一次和皇家海军的交手中,时也命也的一炮成名,然后就被威尔士亲王带着一帮子人在大西洋追了一路。

那时的俾斯麦是真的狼狈,明明一对一甚至一对二她也有信心不落下风的,但是却被十几艘战舰追在屁股后面,只能憋屈的一直跑。

可即使这样,她到最后也还是可以逃掉的,但是就像她命中注定一炮殉爆了胡德一样,她自己也命中注定的被皇家方舟号炸坏了船舵。

明明差一点就可以逃掉了,差一点,就差一点。

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了,断了腿的俾斯麦很快就被一群复仇心切的皇家淑女追上,然后围成一圈乱炮打死。

如果换做是齐开,他一定不肯接受这种结局。

明明自己可以做的更好,就算没有殉爆胡德,俾斯麦也可以凭借实力打赢胡德,可为什么,为什么......

俾斯麦回过头看了齐开一样,微微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应该懊悔?”

“不应该么?”齐开反问。

“你认为,我应该对我为祖国奉献的一生懊悔?我应该对我短暂但却无比辉煌灿烂的一生懊悔?我应该对我努力到最后一刻,打光最后一发炮弹,即使被拆光了主炮依旧在反击的一生懊悔?”

齐开一愣。

“别开玩笑了。”俾斯麦冷哼一声,伸手又摸了三笠的血泪。

“我的一生,是我最引以为豪的一生。

“我的一世,是我最无怨无悔的一世。

“我的生命,是我燃烧到最后的辉煌。

“除了我,没人有资格对我的过去指手画脚。

“只是......作为自己,我又有什么资格对如此传奇的命运生有半句怨言呢?

“如果非要说...我只是有些遗憾,没能最后见提尔比茨一面,没能守住和她的承诺,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但我的一生,绝无悔恨,只是...有些遗憾和失落罢了。”

说到最后,俾斯麦的眸子黯淡了一瞬间,但也仅仅一瞬间之后,又重新耀眼闪烁了起来。

她最后抹了埃塞克斯的眼泪,然后转头看向齐开:“听着,我只能救你一次,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齐开一晃神:“什么?”

“人类的愚蠢就在他们的无知。当你从冰棺中走出,你就已经成为了全世界黑海的核心。换句话说,全世界黑海体内的亡魂都在你的体内交汇。今天如果你不在这里,核武器最多就是惊扰到我们,但是你正好在旁边,核辐射也就惊扰到了你,然后通过你这个中枢,惊醒了全世界的亡魂。

“我们自己尚且会因为自己的记忆陷入迷茫和混乱,更不要说刚才全世界的亡魂都在冲击你的意识,你没能在那暴风中坚持下来很正常,但我只希望下一次你能坚持下来。”

“下一次?”齐开一惊,忽然发现俾斯麦的眼眶中缓缓也渗出了黑色的鲜血:“等下,你...你怎么了?”

“记住我说的话!”俾斯麦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齐开的问题:“人类为了对付我,绝对不可能只带来一枚核武器,接下来他们很可能再次使用。如果下一次你又在那些亡灵的风暴中迷失了自己,那么全世界的亡魂就能通过你,反向控制所有的黑海,想想你刚才所做的一切,那只是刚开始。”

齐开震惊的说不出话,但是他还是从俾斯麦的话中听出来了什么:“你之前,说没有第二次...是什么意思?”

俾斯麦沉默了一下,忽然咧嘴一笑,眼中的血泪夺眶而出,缓缓沁湿了她的脸颊。

只是和现实中一众留着血泪,脸上挂着诡异微笑的黑海不同,俾斯麦的笑容无比温柔。

齐开如果没有记错,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俾斯麦微笑。

和她的妹妹提尔比茨不一样,虽然两人长着同一张脸,但是俾斯麦笑起来的时候,却有一种提尔比茨所没有的东西。

那种,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温暖。

就和她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一样,温暖,仿佛一轮红日。

“虽然他们也被我们重创,但是我们同样因为暴走遍体鳞伤,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俾斯麦缓缓伸手抹了一般脸上的血泪,笑的更加灿烂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对我如此执着是为了什么,但是我恐怕已经无法跟你回檀香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