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城之天
虽然他没有明确地说是谁，但在场的两人都知道兽神问的是谁。
小白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说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起，已经快要过去近千年了吧，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主动问其别人的来历，当年我和你相处那么久，也没见过你主动问起我什么事情来！”
兽神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即感慨了起来，“原来一晃已经千年过去了，想当年那个刚刚得道的小白狐一眨眼间都已经成为了一方高手了。而且还学会耍心机了！”
小白耸了耸肩，却丝毫没有害怕，“被姓云的那个老混蛋抓起来关了三百年，就算是再笨的妖兽也该学机灵了！”
“有怨言？”兽神的声音有些玩味，“要不是当年我将八荒玄火阵的阵图交给他，你说不定也不会被关那么久。”
小白摇了摇头，“要是没有那阵图。我说不定就直接被姓云的给宰了，困不住我。他们焚香谷又怎么会留我性命？”
又是短暂的沉默，兽神忽然问道：“他救你出来的？”
小白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不错，所以我不会让你杀他的！”
“你爱上他了？”兽神的声音有些奇怪。似乎想到了什么。
小白却是再次摇了摇头，“没有，虽然他长得的确很英俊，但是性子却和我合不来！”
黑暗中似乎有谁轻轻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兽神说道：“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劝你一句，如果你不爱他的话，你最好和那个男人离开点距离，他很危险！”
小白失笑。“这世间还有比你更危险的存在吗？连你我都不怕，还会怕其他人？”
沉默了一下，兽神忽然缓缓地说道：“——可我怕了！”
古洞中一片死寂。小白呆愣了片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捂起嘴来，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千年不见，想不到在南疆凶威赫赫的兽妖都学会开玩笑了！你会怕？还是怕一个人类？”
“我从他的身上。能感觉到一股同类的气息！”
但兽神的声音却格外的平静。
“同类？”小白收起了笑声，随即皱着眉头说道：“他身上有几件至凶的法宝。我碰到了都觉得有些棘手，也难怪你会认错！”
“不、不是那种肤浅的东西，虽然被困在这里，但我的眼力还在，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是这天地戾气所化，但在那个男人身上，我却更感觉到远超我千百倍的煞气，那感觉就好像无数生灵在他背后痛哭、悲鸣，整个天地都曾因他而崩坏一样！让我下意识地就感觉到害怕，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痛快地就将全部的八荒玄火阵交出来？你我的交情可还没好到那个份上。”
一边说着，兽神却有了些茫然，显然也想不通其中的缘故。
兽神乃是天地戾气所化，天生与世界本源间的联系就极为密切，因此当初才会有不死不灭之体。莫闻曾经在通天峰上动用了英灵神座，被世界本源所察觉，虽然事后被原初遮掩了起来，但还是在本源中留下了些印记，就好像条件反射一般，让兽神下意识对莫闻有了些印象。
只可惜兽神因为玲珑的缘故，从戾气逐渐转化为人，与本源的联系也越来越少，再加上此时受困，因此虽然对莫闻的印象极为深刻，却也做不了什么。
而小白则是一脸的迷糊，这些天来她也旁敲侧击地打探出了不少莫闻的事情，修为不俗，才华横溢，权势滔天，但也还是个普通人，虽然有些嗜杀，但与兽神所说的同类根本不靠谱，左思右想之下，她却是弄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只以为兽神被关时间长了，眼力有些下降了而已。
“先别谈这些了，我先助你复活再说！”
素手纤纤一伸，她将那柄黑杖，放在了白骨的中间，那脊骨的地方。
下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呼啸的阴风停止了，洞中忽明忽暗的幽光消失了，黑暗如无边的大海淹没了一切！
一个声音，在黑暗与寂静的最深处，悄悄的，响起！
“砰！”
“砰！”
“砰砰！”
……
那是心跳的声音，洋溢着无穷的活力，潺潺的水声响起，似乎是血脉在流动。
黑暗之中，有人在喘息，有人在苏醒，有人在复活，阴风再一次大作，遥远的天外，有雷霆响起。
片刻之后，一股异啸声在镇魔古洞中响起。从远及近，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到最后已然震耳欲聋。
古洞洞口，雷霆大作，天地呼啸，仿佛整个十万大山的所有山脉大地一起晃动。
无穷无尽的黑气喷涌而出，仿佛黑夜在一瞬间降临了一般。
眼看着洞口的石像马上就要被无尽的黑暗所淹没，但那沸腾的黑气骤然间收敛起来，就好像温顺的孩童一般。然后黑气渐渐分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被鲜艳无比的丝绸所包裹的男子。他从黑气中缓缓落下，站在了那个石像女子的身前。
他缓缓地，伸出手去，似是害怕。又似激动，只是一个轻而易举的动作，他竟是感觉比登天还难。
终于，那只手轻轻地抚摸上那冰冷的石像。
寒冷的石像没有一丝的温度，但那个男人却觉得这比那至阳至刚的玄火还要温暖。
眼睛微微眯起，那男子如梦呓一般轻语：“我知道，是这个天下苍生害了你，你放心吧！我曾让所有的一切，都来为你陪葬。然后，我再来找你……”
“等着我……”
低低的声音，悄悄低落而终于消失。
在男子的身后。黑气中厉啸连连，阴影摇晃，仿佛有无数妖魔狂喜呼啸。
十日后，南疆兽神出，统领十三妖王，收复三十七异族，攻伐中原。
焚香谷谷主云易岚见势不妙，率众撤离，直奔青云，欲托庇于诛仙剑阵，与兽神抗衡一二。
妖兽异族残暴嗜杀，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靠近南疆一带，十室九空，天下皆惊。
正道人士纷纷赶往青云门，一起商量抗敌之事。
——
狐岐山，原是鬼王宗宗门所在，现在也是魔教的总坛。
在那青山碧水之间，莫闻正陪着碧瑶游玩，两人依依侬侬地，好不快活，整个天下的惨状似乎都与其无关。
这一日，莫闻正在林间烧烤，那兔子肉被烧得金黄，诱人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碧瑶双手抱膝，坐在篝火旁边，痴痴地笑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莫闻既不闭关修行，也不出去征战，却是两人难得的相处时间，两人几乎是整天腻在一起，倒比新婚之时，还要亲密几分。
只不过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总有些不速之客前来打扰。
不知何时，鬼王的身影出现在了一棵树后，对着莫闻招了招手。
莫闻见状耸了耸肩，和碧瑶说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看着莫闻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何，碧瑶心中升起了一份忧虑。
两人在林间漫步而行，鬼王的脸色格外的阴沉。
在确定碧瑶不会听到声音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狠狠地盯着莫闻。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莫闻却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鬼王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把兽妖放出来的吧！”
虽然没有掌握莫闻的具体行踪，但以魔教的实力，打听个大概还是没什么问题的，莫闻去过十万大山，不久之后兽妖就脱困而出，要说两者没有联系，鬼王是绝不会信的。
“你可知道这些天来，我圣教有多少分坛被那些畜生击破，多少教众无辜丧命，你到底想干什么！”
鬼王对着莫闻大声咆哮，不同于原著利用兽神之乱统一魔教，在现在魔教一统的情况下，兽神掀起的战乱同样给魔教带来了不少的损失，尤其是莫闻回来以后根本提都没提这件事，让他们和正道一样猝不及防，这样鬼王如何不怒！
但看着脸色阴沉至极的鬼王，莫闻却是轻轻一笑。
“就这事啊，也没什么，我只是和那个兽妖做了一笔交易，各取所需而已！”
“至于说，你那些手下吗，都是一些杂碎，死了就死了吧！”
第五百七十六章 思绪
“一些杂碎而已，死了也就死了吧！”
听着莫闻淡漠地说出这句话，鬼王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虽然和莫闻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对此隐约有些了解，但还是第一次见莫闻说出来，那蛮不在乎的表情，对方根本就是把他圣教弟子当成草芥一般，不是因为心狠手辣、或是因为阴谋手段而舍弃了那些教众，而是从头到尾，这个男人就没把这些圣教弟子当成人看，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那些教众的身影，就如同人不会因为踩死蚂蚁而心怀愧疚，这个人也不会因为圣教弟子的伤亡而产生一丝的波动。
鬼王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多年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五年前，那个少年不顾万毒门内部的情况，在还未彻底掌控整个宗门的情况下就强行展开了整个计划，为此甚至不惜搭上了万毒门大半的精锐去攻打天音寺，当时他十分窃喜，因为这个计划不仅让他看到了一统圣教的希望，还能削减那个少年本身的势力，更有利于他日后掌控圣教，所以他欣然同意了。当时他以为少年是年少气盛，又或是报仇心切才会如此不智，但这一刻鬼王却是想明白了，那个少年是根本就不在乎这一切，万毒门的伤亡，圣教的归属，这些他统统没有放在眼里，他要毒神死，就只是这么简单，哪怕搭上整个圣教的未来，他也毫不犹豫。
第一次。鬼王对眼前之人产生了一丝畏惧。
以前莫闻虽强，但只要他的心思还在圣教，还想要圣教的权势，鬼王就有对付他的手段，再不济，将教主之位交给他也就罢了。可现在，鬼王却是真的不明白他想要什么了，而且他也不敢将圣教交到他的手中，看着莫闻若无其事地就牺牲了那些弟子，原因甚至只是因为他懒得去管。鬼王就知道，这个人和他不一样。他所看重的东西，对方却是不屑一顾，圣教交到他的手中，只有毁灭一途。而这些年来自己之所以能顺利地整合整个圣教，也只是因为对方不想争而已。
因为无知而困惑，因为无法理解而恐惧。
第一次看清了那个男人灿烂笑容下的真实，鬼王却前所未有的动摇了，因为眼前之人就像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一样，他宁愿去正面碰撞诛仙古剑，也不愿意再去和对方周旋。
不过到底是统帅魔教的枭雄，鬼王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他看着莫闻，沉声道：“能说出这番话来。看来你根本就不在意圣教的问题，你到底想要什么？”
与其将一切都遮掩起来，鬼王宁愿现在就将一切挑明，那样他至少还能想一些应对的方法。
而听着此言，莫闻却是眉毛一挑，似乎第一次认识鬼王一般，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就是一声轻笑，“岳父大人，没想到你居然变聪明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魔教统领的问题上和我周旋呢，然后处处提防、算计，无休止地把精力放在这上面，但你现在居然看出来了！”
听着莫闻的话，鬼王就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地疼痛，自己多年来的努力，细心地谋划，结果对方却根本就没有重视吗？
没有理会鬼王的心情，莫闻却是在那里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对魔教还蛮重视的，毕竟那时我还太过弱小，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和物能致我于死地，所以我成为了毒神那老家伙的弟子，为了万毒门门主的位置潜入了青云，只是后来在通天峰上发生的事情却告诉了我，别人的庇护永远是别人的，或许可以依仗一时，但却不能永远那样，当日你也在场，应该知道那种情况下，我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哪怕恨毒神恨得要死，我也得按照他的兴趣来。”
莫闻的眼中犯过一丝幽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而鬼王却是轻轻一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莫闻摇了摇头，“有一部分是她的原因，但也不全是，我这个人一向是顺风顺水惯了，几乎从来没有人能忤逆我，所以当我被毒神强压着低头时，心中的不甘与屈辱让我几乎想立刻就做了那个混蛋，但是——我不能，我还不够强，当时我做了就会死，所以我生平第一次低头了。后来我去过大竹峰一次，那个女人求我带她走，但是我没办法答应她，因为将她带回去，毒神不会放过我的，——再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她自杀了！”
半真半假地述说着当年的事情，莫闻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但鬼王却觉得心中猛地升起了一股恶寒。
“那个女人的死让我有些伤心有些愧疚，但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上只有力量才是一切！”
“没有力量只能任人鱼肉，只能憋屈地接受别人的安排，只能违背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组织？帮派？说到底也就只是一些不够强的人为了生存而抱在一起而已，弱小的时候利用一下还可以，其它的时候也只是妨碍而已！”
说道这里，莫闻身上金、青、红三色光芒缭绕在了一起，冲天而上，强烈无比的威压猛地席卷开来，压得周围那些小草都低下了头来。
那强烈的威压甚至压得鬼王胸口一闷，不自觉地就后退了一步。他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提起了全身的真元，今天的莫闻处处透着诡异，他居然和自己说着这些废话，这很不正常，鬼王甚至怀疑下一刻莫闻就会暴起干掉他。
但那威压来得快，却得也快，转眼间莫闻就收敛了全身的气势，整个人就那么平静地站在了那里。
他瞥了鬼王脚下一眼，随即讥笑道：“这几年来你的功夫都花在了勾心斗角上面了，实力一点进步也没有！”
鬼王的脸色微红，确实这些年来因为要处理魔教的事务，他已经很少能静下心来修炼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每进一步何其之难，像莫闻这样不断跳跃式地变强，才是不正常的，而且对于这方面，鬼王也不是一点准备也没有，只要那个东西完成，修为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不过大致了解了莫闻想要表达的意思，鬼王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看来面前这个男人还没有疯，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手，也不会与圣教为敌。
“所以，你就和兽妖做了那个交易，因为它能让你变得更强？”鬼王随口问道，他倒也没有追究的意思，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而已。
但听着此言，莫闻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鬼王轻轻地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最根本的原因是兽神身边有一只饕餮，所以我要放他出来。”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却像是惊雷一般炸响在鬼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