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式物语有点甜 第188章

作者:鱼鱼快动

门帘掀开,随着脚步声的响起,身高接近两米,额头上长着两支mini版麋鹿犄角的茨木童子走进食堂内部。

“好久不见。”三人相互点头致意后,苏我梨衣问道:“吃点什么?”

“不了。”茨木童子坐到小野雅人身边的高脚凳上,“喝点酒就行,有红酒吗?”

“只有威士忌。”

“也行吧。”

威士忌端上来后,茨木童子斟了小半杯到玻璃杯里,注视了一会儿色调,轻轻啜一小口,闭目让酒味沁入味蕾。

“味道十分微妙。”他说,“不甜,也不辣,简单清淡。”

苏我梨衣淡淡笑了笑,“你们老同学聊,我回避一下。”

等她的身影消失后,茨木童子举起手中玻璃杯装着的威士忌,和小野雅人手中装着清酒的陶瓷杯碰了碰。

“我们好久没一起和酒了。”

“是啊。”小野雅人叹了一口气,“每次聚在一起,你喝多了都会长篇大论一番,听多了就招人烦了。”

茨木童子一只胳膊撑在台面上,手托下巴,“在早稻田那几年染上的臭毛病。”

“早稻田呀...”小野雅人望着吧台的灯光染出的光晕,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我刚进大学时,就被人拉进了“联合赤军”。说实话,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一加入,他们就叫我读马克斯,还有必须参加政治相关演讲和聚会。”

“挺无奈的,但也停新鲜的。”说到这,小野雅人笑了笑,接着说:“没法子咯,我只好回家拚命读马克斯。可是我根本读不懂,怎么读都读不懂。然后,在演讲和聚会上,他们就跟我说懂不懂不重要,我只要知道是在干正确的事就行了。当时我就很纳闷,我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确定自己是在干正确的事呢?”

“在聚会上,因为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就问了。所谓帝国主义式剥削是什么?是像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吗?所谓粉碎产学协同联盟,是指大学毕业后不可以到资本公司就职吗?但是没有人向我解释。”

“茨木,你应该懂这些的吧?”

“当然。”茨木童子点了点头,“我去早稻田,就是为了去了解这些。”

小野雅人问:“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茨木童子喝下一口威士忌,吐出浑浊的酒气,“平民不懂这些,很正常,因为平民是被剥削的团体。我在那四年里,理解了什么叫“革命”,什么叫“改革社会”。从大学出来后的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平民一直被剥削下去的话,这个国家是不会好起来的。我认为必须设法去阻止,必须想办法去改变它。”

过了大约五分钟,小野雅人惆怅地说道:“我记忆最深的,是有一次我和你参加了一个半夜的集会。我混在人群里浑浑噩噩的时候,美穗子带来了她给我和你做了十个饭团,里头放了煎蛋,外头包上了紫菜。”

茨木童子皱眉想了想,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小野雅人摇了摇头,“那些饭团,刚送到我手上,就被人抢走了。那些抢过去的人,一边吃,一边埋怨美穗子为什么只在饭团里放煎蛋,为什么不放鲑鱼、鳕鱼子。”

茨木童子默然无语。

“你不觉得很混蛋吗?”小野雅人品了一口清酒,语气里充满了罕见的愤怒,“当时我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些高谈理想的人,居然公然抢夺别人的宵夜,他们抢了就算了,还在那斤斤计较,这算什么?”

茨木童子问:“也就是那时候,你产生了怀疑吗?”

“还没有,不过那晚之后我就明白了,我可能不是一个干大事的人。”小野雅人无奈地笑着,“后来,红色运动被当局镇压了下去,我和你在一起,整天惹事生非混到了大学毕业。”

“等我回过神时,政治的风暴已经平息。那一场仿佛足以撼动时代的红色浪潮也如同失去了绳索的风筝一般,一头坠落到地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是啊。”茨木童子不无遗憾地笑着,“真的很可惜,那时候我以为可以成功的。”

说完,他举起杯子,“来,我们干一杯。”

“干杯。”小野雅人举起杯子,砰到一起,随后他低声念了几句。“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改变世界的的梦想。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喝完酒,玻璃杯与陶瓷杯一同放到吧台上,发出“哐当”的清脆声响。

“茨木,我有件事想问你。”

“你说。”

小野雅人又斟了一杯酒,才接着说:“大学毕业出来,我剪短头发,身穿西服,进入了一家出版社工作。我对那家公司印象最深的,不是老板、不是同事、也不是客户。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耀武扬威上门的税务局官员。”

“他们每次过来检查,都像是暴力团上门催债一样。什么?只有一本账簿?真是真实收支记录?收据全都拿去来!查不到满意的结果,他们就会冷着脸发牢骚,说什么收入怎么这么少,是不是为了逃税瞒报了?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了了,站出来骂道:收入少是因为赚不到钱啊,你们要多收税,就去更有钱的那些人家里去收啊!”

“咳咳...”茨木童子被威士忌呛到了,咳嗽了几声,才带着古怪的笑意问:“后来呢?”

“后来?”小野雅人无奈道:“第二天我就被公司开除了。老板当时对我说,他很看好我,但是为了他一家人的生计来源,只能忍痛把我开除了。”

“理解理解。”茨木童子点了点头,同情道:“得罪了税务局,那可比得罪了首相还惨。”

“所以,我要问你的问题是...”小野雅人把刚才斟的那杯清酒一饮而尽,问道:“如果你能成功,那税务局的官员们态度会不会改变?”

茨木童子诚实地答道:“可能不会。”

“所以啊,我早就不相信那些了,现在的我,只相信爱情。”

“那你的爱情呢?”

“没了,被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抢了。”

“哈哈哈...嗝~嗯!”

小野雅人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的样子,颇为苦恼地说道:“虽然这确实很好笑,但你作为老同学,能不能不要幸灾乐祸?”

“抱歉...哈哈...”茨木童子捂着肚子,趴在柜台上,整个人猛烈地抽搐着,“我实在忍不了,哈哈哈...十六岁啊......”

“真希望哪天你喜欢的人也被他看上。”

“我喜欢的人?那根本不存在,我喜欢的,只有伟大的革命事业。”

“你可真是一个无聊的妖怪,希望苏我食堂可以把你列入黑名单。”小野雅人喝完最后一口清酒,从高脚凳跳下来,“走了,以后就不用听你的长篇大论了,想想,都还觉得挺开心的。”

“等等...”茨木童子叫住他,指了指他手上那通红的断臂,“你为什么会把这条断臂接到自己身上?你应该知道,等断臂完全吞噬了你的身体后,你就再也回不来了。”

小野雅人回忆了一阵,说道:“毕竟我是经历那个风起云涌的校园斗争时代的,无论好坏,我都是从那一时代活过来的。”

“我很认真地想过,我曾经是对资本主义唱反调的人,但现在却生活在最为发达的资本主义所统领的地区。说一千道一万,我对此也是怀疑过的。所以我想试一下,看不是你说的那样会更好。但我无法认同你的做法,所以我只好把我变成不是我,再参与进来。”

说完,小野雅人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抬头时,爽朗一笑。

这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笑容。

茨木童子喝了口威士忌,将杯子悄然放回台面。没有离开,只是坐在吧台的一边,默默思索着什么。

门外又下起了小雨,食堂的营业时间也到了,一些相熟的老顾客慢慢走近食堂。

晚上八点,黑木先生撑着伞,走了进来。

“晚上好,黑木先生。”苏我梨衣微笑着递过一条毛巾。

“不用了,今天我自己带了,总是麻烦你不好。”黑木先生摆了摆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方手帕擦了擦身上的水渍。

“老样子,一壶清酒,一份烤秋刀鱼。”

“好的,您稍等。”

苏我梨衣钻进后厨,没过多久,就再次走了出来。

前田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正坐在黑木先生旁边,又在向他灌输譬如“妖生苦短,及时行乐”,什么“只要有爱,管它什么生殖隔离”之类的思想。

黑木先生也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每次都是带着歉意微笑,丝毫没有听进去。

苏我梨衣走过去,把酒和鱼放下,看着这只鼠妖,半开玩笑地说道:“前田先生,你再打扰我的客人的话,我可要把你列入黑名单了。”

“哪有哪有...”前田先生举起手来作出投降的手势,“一份蛋包饭,一罐500ml的朝日啤酒,麻烦您了。”

苏我梨衣微微侧头,弯腰,笑道:“好的,前田先生,您稍等,美味的蛋包饭很快送上,但在这之前,请不要打扰黑木先生用餐。”

留着两撇八字胡的鼠妖先生立马捂住了嘴,不断地点头。

当苏我梨衣端着蛋包饭走出来时,他依旧是那个动作,捂着嘴,一言不发。朝她看过去时,表情仿佛像小孩子一样在炫耀:“你看,我很乖,没有说话。”

等蛋包饭放到桌面时,前田先生才松开手,很夸张地深呼吸几下,幽怨道:“快闷死老鼠了,苏我小姐你再晚一点出来的话,说不定我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只被自己闷死的妖怪了。”

苏我梨衣把菜放下,回头给茨木童子加了一桶冰块,木质的冰桶的外围很快就浮上了一层露珠,一滴一滴地低落白木吧台上。

回到吧台内,她想起了小野雅人的事。

那个性格爽快的大和尚,将再也见不到了。虽然很遗憾,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就好像加进威士忌里的冰块会慢慢消失一样,人,在时间的长河里,也是陆陆续续都要消失的啊。

有的消失得很快,像被斩断一样瞬间消失,有的则是需要花上很长的时间,才能逐渐淡去。

苏我梨衣心想,如果有天我也消失了,那么这世上最后一个记得我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忘掉我?

她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藤原星空掀开门帘走进来。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吧台里的苏我梨衣,第二眼,他看到了吧台角落坐在高脚凳上的茨木童子。

也就在这时,茨木童子转头看过来,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我们聊聊?”他问。

藤原星空点了点头,坐到了他的身边。

[197.第一百九十八章 以不正义的手段去实现正义的目标究竟是对是错]

“喝酒吗?”

“不喝。”

“喝一点吧。”

“那就一点...咳咳~~”藤原星空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喉咙像是被火烧过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吧台上的吊灯微微摇颤,连带着光线都变得颤抖起来。

苏我梨衣皱了皱眉,看着他被雨淋湿了的头发,几缕湿发贴在额上,眼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确实很好看,稍微看久一点,就舍不得移开视线了......

她摇了摇头,驱逐掉奇怪的想法,随后从吧台里递了一壶清茶过来。

“未成年就别喝酒了,我可不希望因为这样使得食堂要停业整顿。”

与清茶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块手帕。

“谢谢。”藤原星空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同时把茶放到面前的吧台上,然后看向茨木童子,说道:“很惊讶你会在这里,我以为这种时候你应该在东京的。”

“被你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就算我在东京也没什么用。”茨木童子一本正经地用破冰锥鼓捣冰桶里的冰块,“说起来我有些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计划的?络新妇虽然知道一点,但她也不会知道得那么详细。”

这就得多谢塞尔提的影子了...藤原星空喝了口清茶,试探性地问道:“那么,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计划吗?”

茨木童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说吗?”

“我就随便问一问,你不说我也不吃亏,你说了我就是赚到了。”藤原星空没再看他,而是小口小口地吃着吧台上免费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