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万水星
伊丽莎白的声音打破了无衣的思考。
染发的白鬼抬头望去，看见伊丽莎白手里的衣架，上面挂着一件束胸露肩的无袖礼裙，配套了一双丝质手套和过膝白袜，就像画里才会出现的服装，但是无衣直接抬手示意PASS，伊丽莎白毫不犹豫地将那件礼裙放回衣柜，接着又提出另外一套，还特意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无衣有些烦闷地靠在沙发里。
……又是选择礼裙，无衣把这件事当成满足伊丽莎白玩鬼人暖暖的更衣欲望，伊丽莎白和密瑟尔的喜好几乎一模一样，自从发现自己的鬼人状态就是个衣架子后，密瑟尔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把自己当成换装娃娃戳在衣柜前换衣服，给娃娃换衣服算是最经典的保留节目，就像买皮肤一样，总会有人乐意去买298的皮肤，但是不乐意买298的塞尔达。
如今伊丽莎白也觉醒了这种奇怪的癖好，看着她一个人对比两件礼裙的模样，很可爱，但无衣觉得很心累。
昨天下午，无衣在列奥卡尼娅公主的带领下与密瑟尔见了一面，无衣没有把自己知道的真相告诉密瑟尔，她也理解无衣的行为，为了里应外合确保密瑟尔能安全潜入宴会，无衣必须要把自己先合理地送进宴会场，这样才有机会配合密瑟尔，因为伊丽莎白宫里到处都是弗朗西斯的眼线，这次见面的时间不长，只是短暂交流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后便再次分开。
再加上无衣返回卧室后被伊丽莎白打了个措手不及的突然告白，更加坚定了无衣对血泪行动的信心。
无衣也对自己感觉到了几分危险。
这不是纯爱小说吗，怎么隐约有股进柴刀线的味道？可自己实在是无法拒绝伊丽莎白这个身世悲惨的少女，更何况她还是自己老丈人，更不可能拒绝了，只能牢牢守住最后一条防线，伊丽莎白也应该知道自己和密瑟尔的关系，她心里有分寸。
……真的有吗？
不管有没有，无衣只能希望伊丽莎白真的有，要是她想正面硬上的话无衣根本抵抗不了，只能任她宰割。
.
.
“这件好看吗？我觉得这件最适合你！”
伊丽莎白突然提着一件漂亮的礼裙凑到无衣面前，开心地展示着。
无衣下意识地点点头。
无衣不讨厌裙子，但是绝对称不上喜欢。
但是每个人都说鬼人状态的无衣很适合穿轻飘飘的裙子，这让从小就没穿过几次裙子的无衣非常不习惯，他更喜欢穿宽松一些的长衣，就比如鬼岛巫女的巫女服，以及平时的白大褂，也许是从小受到的教育问题吧，无衣在心里自言自语着。
他抬头看向伊丽莎白手里那件礼裙，米白色的连衣裙，装饰不多只有一些缎带，但整体都透露出和谐的美感，还真挺好看的。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件！”伊丽莎白开心地坐到无衣身边，把那件礼裙拍到无衣怀里，“这件是我以前给朱丽叶买的，她一共也没穿过几次就长这么大了，刚好是无衣你的尺寸，要穿上试试吗？”
“……是朱丽叶的衣服吗……？”
“她早就穿不上这件啦，但因为很喜欢所以就留了下来，无衣你穿上试试嘛！”
“要是现在穿上，到宴会的时候不就没有惊喜感了吗。”
无衣笑着说道，血魔萝莉不太明白无衣这是什么新奇的玩法，好奇地歪歪头，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伊丽莎白还是满不在乎地把这件连衣裙交给女仆，让女仆们把连衣裙放到更衣室，在无衣身边愉快地盯着她。
伊丽莎白有点害怕，她怕无衣又不声不响地离开，便一直黏在无衣身边，从早上到现在一步都没离开过，无衣也不敢动，身边这只血魔萝莉有严重的PTSD症状，还有中度的抑郁倾向，如果不加以干涉的话无衣很怕她转变为难以纠正的抑郁症，这是心理治疗，这是心理治疗，作为精神科医生绝对不能跟患者发生感情纠葛，这是有损医德的行为，要是传出“【摩伊拉】跟自己的精神病人搞暧昧被老婆发现捅了十六刀”，这可绝对算得上惊天秘闻。
……想来也令人颇为感慨，一人成军的初代种【绝命】，为了爱情众叛亲离却执着地为爱人诞下后代，又为了保护后代而不得不与她断开联系，还被渣男欺骗感情，四百年软禁让她的精神饱受摧残与折磨，所有的希望与感情又都寄托到一个脆弱的医生身上……
无衣摇了摇头，不再继续思考。
这场疑点重重的晚宴，到底是肖申克的救赎还是了不起的盖茨比？
或许只有一个人知道。
一百、苯海拉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晚上。
当太阳落山夜幕降临，壮丽的爱丁堡终于展现出了它在夜幕下的真面目——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一座真正的不夜城，精灵的建筑从来都没有设置大功率的照明设备，她们的信仰归于月亮，在夜晚的大功率照明被认为是对月亮的不尊重，所以精灵建筑都有在夜晚能看清全貌的微夜光包边附魔石料，但血魔可不觉得夜晚就得安安静静地睡瞌睡，曾经血魔在夜晚展开狩猎，自诩为夜晚的王者，他们的建筑却从不吝啬光照，每到节日期间便像今天这样灯火通明。
.
今夜，爱丁堡沉浸在彻夜的狂欢中。
内城暂时还没开始庆祝，但外城早已开始酒宴与舞会，每一家饭馆都开门营业，店里坐满了前来享受狂欢的游客，人们沐浴在酒肉的喷香中肆意享用着美酒佳肴，为了庆祝准初代种朱丽叶的八百岁生日，爱丁堡召开了今天这场盛大的狂欢宴会，无论是游客还是居民，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所有人都拿着酒杯畅饮，在歌声与欢笑中沉醉，在血与酒的盛宴中沉沦。
无衣坐在伊丽莎白宫四楼更衣室的阳台旁，张望着城外那照亮天边的水晶灯光。
就像人类世界的电灯，其实魔界也有上世纪的旧款白炽电灯，在地下埋设电缆设置灯柱统一供电。但只有进入工业时代的魔界都市才会使用，像爱丁堡这种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古老城市，照明还是得依赖魔法水晶灯，这种水晶灯设计得跟人类世界的电灯柱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供能从电力变成了魔网，透过魔网来进行魔力的转化从而发光，缺点就是需要专业的法师才能进行维护。
可在爱丁堡，这样的灯才是每家每户最多的灯具。
“由美子小姐，”
在无衣身后站着的女仆恭敬地说道，打破寂静，“已经快七点了，宾客们已经到了一半，还请尽快。”
“我知道了，你去让伊丽莎白等会儿，我把该打理的整完会尽快过去。”
把女仆打发走，无衣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沉默地看着桌上那些不认识名字但看起来就很昂贵的化妆品。
化妆品是无衣最不喜欢的东西，从记事以来，无衣用过最多的化妆品就是面霜和唇膏，那也一般被归类为日用品，即便是鬼岛大祭的祭舞，无衣也一般只涂点唇膏，向来是素颜出镜，学医的人都知道现代的化妆品多数有害，重金属含量极高，复杂的化学成分也会造成一定程度的皮肤损害，就算是植物性的化妆品也多数有毒，虽说对鬼人来说再强的毒都跟白开水一样，可无衣已经把“现代化妆品大多有毒”这种知识深深地烙在了脑海里。
无衣可不会去用伊丽莎白给自己准备的这些昂贵化妆品，再说无衣也不会化妆，让一个不会化妆的人强行化妆，画出来的绝对会是魔鬼，“哎……”
无衣叹了口气。
虽说化妆品有害，可无数人为了美丽和青春都在热切地追捧化妆品，世界上也不乏化妆高手，据说能把容颜从满分再给抬高，或者让次等变成满分，或许朱丽叶那个精湛的画技能把她的化妆技术给提高，但无衣绝对不行。
.
.
宴场里热闹非凡。
这座巨大的宴场一共四层大厅，中央是空旷的舞池，大功率水晶留声机里流淌出悠扬婉转的乐曲，贵族们跳着交谊舞，借助跳舞彼此耳语，笑谈着自己听来的八卦，或是谈论某些不能被人听见的话题，女仆与仆从们推着装满食物、血与酒的小车在宴场里穿梭，遇到需要酒的贵族就停下为他们斟酒兑血，然后接着开始环绕着场地行走，除了舞池，周围全都是摆放食物的餐架，取用食物后回到餐桌旁进食，这种自助餐类型的宴会被认为是魔界最高端的大宴，真正的目的不在于吃，而是填饱肚子后的交谊。
“…………”
伊丽莎白坐在最高一层，俯瞰着舞池里随着音乐轻轻摇晃的交谊舞人群。
曾经，她也是交谊舞人群边上最醒目的一角，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初代种【绝命】伊丽莎白，得到无数人的追求，第一次魔界宴会上大家都想要邀伊丽莎白跳一支舞，但都被伊丽莎白给拒绝——直到她带着微笑前来邀请，伊丽莎白才踏出平生第一次交谊舞的舞步。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伊丽莎白是个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的废人，即便伊丽莎白早已恢复，这种成见也是不可避免的，再也不会有人邀请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女孩子跳舞。
“咕嘟。”
伊丽莎白喝掉最后一口血酒。
她看了一眼在大厅二楼演讲台后与几名宾客聊天的朱丽叶，眉头舒展，可她又看见正跟另一名初代种交谈的弗朗西斯，猛然皱紧，那个令人厌恶欲除之而后快的男人也在，就像在美妙的画上多了一滴突兀的墨迹，擦不去抹不掉。
而且，伊丽莎白没看见自己想等的人。
宴会已经开始，为什么还没有……
“晚上好，亲爱的伊丽莎白，最近过得还好吗？”
一个女声响起，伊丽莎白认出她的声音，头也没回，女仆们倒是齐刷刷地敬礼，不敢怠慢，她们可不敢像伊丽莎白一样对这女人爱理不理。
几声脚步后，声音的主人出现在伊丽莎白身边，她身穿华丽的酒红色礼服，裙摆单薄拖拽到小腿，衬托出她高佻的身材，手包拉链里隐约能看到一张纯金制的扑克牌，牌面上标志着红桃Q。
“茱蒂丝，”伊丽莎白唤出身边这人的名字，“真是稀客啊，我们多少年没说过话了？三百年还是四百年？”
“两年，我不是有跟你打过电话吗。”
“我可不记得我在电话里跟你聊过天，我好像只跟你说过一个字。”
滚。
伊丽莎白当然没说出来。
红桃Q，真名茱蒂丝，这个名字只在初代种之间彼此称呼时使用，在公众面前她依然是那个神秘的【红心女王】。
红桃Q笑着说道：
“你好像在等什么人，是那个给你治病的小家伙么？”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这可没人跟你聊天，想聊的话到二楼去找他和朱丽叶，我没空跟你扯皮。”
“别这么紧张嘛，你持有完整的【绝命】，就算是【红心女王】也不能拿你怎么样。再说了，你觉得那小家伙真的会来吗？”
“…………”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红桃Q的话。
她沉默地望向宴场大门，像是张望自由的曙光，直到大门敞开，似乎有曙光微明。
[卷名] 第六点五卷 血与酒
一、荨麻疹
晚宴的悠扬乐曲在大厅里奏响。
这首圆舞曲就像为那个人量身定做，音乐在人造的微风中流淌，随着酒香盘旋而上，从人们鼻尖耳边拂过，清澈如山泉明媚如天光。
“嗒。”
极轻微极轻微的脚步声。
在乐声与人声中，这脚步就像石子坠入汹涌的大海，只能掀起一团微弱的水花，可这团水花却并未消散，反倒掀起一道巨浪，将所有浪花都牢牢压制，几乎所有人都朝门口抬头望去，血赋予了贵族们超群的感知力，但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仅一丝气息便能将酒与食物的香气给压住，令人无法挪开视线，伊丽莎白的身体前倾，从栏杆缝隙间看向宴场大门，与宴场一楼所有人的表情一样，从疑惑变得诧异，最后变成欣喜——
那染成赤发的鬼人在仆从的引导下从正门走入，像一朵艳压四座的芳香昙花。
但伊丽莎白心里清楚，无衣根本就不是什么昙花，无衣身上流淌着世上最猛的剧毒，没有任何东西能描述无衣的特质，独一无二。
.
无衣如约而至。
宴场的规模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但早有准备的无衣不慌不忙，从侍从的酒盘里挑出一杯果酒，抿了一口，眉头微颦，就像绝大多数老套的剧情一样，马上就会有不明真相的愣头青跑上来跟无衣搭讪，无衣对男人又会露出爱理不理的模样激怒这些愣头青，然后就会来一票不明真相的女人上来指责，最后用一个高大威猛帅掉渣力压群雄的男女主角给无衣收场——
这样能衬托这身衣服的漂亮，能衬托马上要重点描写的某个角色的牛逼，顺带把反派给踩一脚，爽。
“那是谁？”
“赤鬼……看起来血统相当纯正……长得也很可爱……”
“这次宴会连鬼岛也邀请了吗？”
“不应该吧，那位【酒吞童子】不是跟龙族闹崩了吗，”
“……啊，她好像不太能喝酒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去拿最烈的果酒呢，”
“这样不是更可爱了吗，要不要去搭讪认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