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汁炒鱿鱼
总觉得……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呢。
时不时吹来的刺骨寒风让奥森没办法进入梦乡，当然他也没打算在这种地方一睡不醒。
奥森看着略带橘红的黄昏天空，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了自己曾在这片土地上所经历过的事情。
在不知名的边陲村庄中诞生，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日复一日永远看不到尽头的磨难，突然闯入的感染者难民，幼稚至极的失败‘营救’行动，以及——簇拥在自己身旁的尸体在火光和废墟中被切断的嗷嚎。
最后，那个出现在自己视线中，耀眼的光芒。
哧——
一阵疾风突然从雪原彼端袭来，将本就摇摇欲坠的火堆一股脑吞噬熄灭。与此同时交汇地平线处的夕阳终于彻底藏匿在了视界之外，黑暗如饥似渴的侵蚀了奥森所在的区域。
北境的夜晚正式宣告来临，周围温差迅速加大也在印证这点。
白色雾气从奥森口中呼出，在冰原上形成了极为明显的苍白轨迹，从口中吸入的空气似乎夹杂着刀片一般，必须要缓慢运进肺部才不会因此而被割伤。
如果是平常人，这时候一定会立刻重新将篝火升起，然后一边咒骂北境这个鬼天气，一边疯狂往里添加木柴。
“真是怀念……”
但奥森不同，他通过缓慢呼吸让自己的身体重新适应这个从出生就伴随着自己的环境，同时任由自己暴露在没有任何遮掩的雪白黑暗之中，让肌肤紧密感触着这份只属于北境的寒冷。
渐渐地，身体也重新回忆起了在这片冰原上求生的经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新适应了周遭的环境。
真是奇妙，以前明明觉得这种低温就像是死神一般，随时随地都紧紧追在身后想要夺走自己的性命。然而当奥森再度回到北境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这份寒冷并非是那么不可接受，反而还有些……令人怀念。
是因为已经度过了最为寒冷的那段时光，所以温度要慢慢回升了么？又或者说单纯只是自己的耐受程度变高了？
雪夜中的奥森慢慢思考着这些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而就在这时，一阵更加猛烈的飓风呼啸袭来。
“唔——这倒是有以前的那种感觉了啊。”
奥森一只手挡在眼前，刺骨的寒风威力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场突兀袭来的暴风雪。雪花不像是在漫画电影中看到的那种丝绸绒毛，更像是无数刀片碎屑一般，令人肌肤火辣辣的刺痛。
“呜哇——！？等，等一下——”
轰的一声，奥森之前放在身边的露营用帐篷被整个卷走，没有任何怜悯的被狂躁的暴风雪瞬间吃干抹净。
奥森伸出休止符想要抓住帐篷，但拽回来的却只有碎片一角。
“我的帐篷……”
奥森看着手里的碎片，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后仰大吼帐——篷——，但这冰天雪地的，自己难不成要和暴风雪发脾气？那样也只是自己给自己添堵而已。
虽然在出发前奥森已经做好了面对北境的准备，但很明显因为自己这段时间的切城/卡西米尔/龙门生活，奥森对这片土地的敬畏和准备还是远远不够。
看起来要找个地方过夜了呢……
奥森叹了口气从树干旁起身，将脑袋上的雪花甩掉，接着想北境内部更深入的地方迈进。
——————
某处已经废弃无人居住的聚落中，一伙穿着乌萨斯纠察队制服的人群正在散漫而毫无规矩的躺在废弃房屋中。
“妈的……又是暴风雪，这种鬼天气根本没个头！”
其中一名纠察队的成员走到窗户边向外看了一眼，接着骂骂咧咧的一屁股坐回在嘎吱嘎吱响的木质沙发上。
“你才刚来这边吧，哈，你慢慢会适应的，这种天气在北境就跟喝水一样频繁。”
躺在角落里床上，在这群人里年纪最大的男人笑着回应，顺便翻了个身让自己脸颊朝向火炉的方向。
“谁TM要适应啊……！说到底，这和我想的根本就不一样！这他妈根本就不是纠察队应该有的样子！”
男人重重敲了一下沙发的扶手，语气里写满了不爽和愤怒。而在男人主动挑起话茬之后，房间里其他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们也跟着附和起来。
“以前我们可不会睡在这种破烂的地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就只是负责侦察，侦查什么，空气？还是暴风雪？”
“说的没错！”“这算什么啊！”
“这帮住在荒原的贱民现在跑到了切城附近驻扎生活，结果我们却反而要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巡逻，巡逻给谁看啊！纠察队可不是用来跑腿的！”
“就是！”“巡逻个屁啊！”
人们纷纷跟着表达出了自己的不爽，毕竟这些人原本都是隶属于乌萨斯的纠察队，而纠察队在乌萨斯国家力量中，算是较为特殊，职位不算低的一种特殊组织——
当然这些既定事实早就成了过往，泰拉大陆的变革过于动荡，连乌萨斯纠察队都没能幸免。
“首先，我们现在已经不是纠察队了，你们连这点都忘记了么？”
“啧……！”
之前躺在床上看起来像是小队队长的男人从床上起身，他走到火炉边的椅子上，面对那些愤怒的成员坐了下来。
在火光照耀之下可以清晰地看见，在男人脸颊上有着一道极为触目惊醒，差不多20CM的明显伤口。
“第三集团军附属情报侦察部队-北境寒灾特遣侦察组——这是我们现在隶属组织的名称，你们有人不理解‘侦察部队’的含义么？”
男人看向众人，那些队员脸上纷纷露出了想要反驳，但又无从辩驳的表情。
“你就不觉得可笑么，队长？我们以前可是走到哪都能让人低头的纠察队啊！结果自从那个狗屁【切城事变】之后，竟然就取消了我们的职权，这也太不可理喻了！”
年轻的队员还在辩解，被称为队长的疤脸男则是耸肩笑了笑。
“是走到哪就剥削抢劫到哪儿才对吧，呵呵。我知道你们怀念的是什么，这些已经搬迁，前往切城周边新建立枢纽聚落的难民，对曾经的你们来说，不过是会走路的提款机而已。甚至就连性命也不过是可以随手剥夺的东西。”
“……一口一个‘你们’，你以前不也是纠察队的么！现在一副抛开关系的样子，看着还真是可笑——说起来，有人说你脸上的那道伤疤是【噤声】给弄出来的，怎么？因为被那家伙吓破胆了，所以现在疯狂想要和以前撇清关系？”
面对队长的话语，没办法反驳的队员选择反客为主的质问队长。
“大概吧，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男人面对队员近乎于挑衅的话语并没有产生多大波动，他摘下手套，用手指轻轻搭在脸上触碰伤疤。
即使过了十几个月，伤口依旧还是会隐约刺痛，但这份刺痛反而能够让男人知道自己还活着。
“这道伤疤不是【噤声】弄出来的，而是他在杀戮时的‘余波’所波及造成的。我现在还能在这里烤火的唯一一个原因，单纯只是因为【噤声】那时并没打算杀死所有人。”
“……”
男人平静至极的话语让在场其他的侦察士兵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更多都是对于男人话语的质疑和不屑。
在房间中的乌萨斯士兵们，除了队长其他人都是没有真正见过【噤声】的原纠察队队员。
实际上除了曾经参加过切城事变的第三集团军士兵，大多数北境的乌萨斯士兵都没有见过这个被称为‘噤声’的恐怖家伙。
或者说，见过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是尸体了。
“算了，关于噤声的话题就到此为止，他身上有太多谜团，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区分出孰真孰假，但我唯一可以告诉你们的只有一件事：如果‘噤声’带着杀意找到了你们的话，千万不要躲闪……至少这样可以精确的被直接杀死，而不至于在剧痛中慢慢流血至死。”
男人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又回想起了过往，即便在零度左右的放屋里，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哼，你想当个孙子没人会拦着！反正要是让我看到那个叫噤声的混蛋，我绝对会让他真的彻底闭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哦哦！”
声音最大的那名原纠察队成员大笑着说道，其他人也跟着一起举手大声呼应起哄。
“看到这块木头了么——老家伙，我只要稍微用力一掰……哈！就像这样！”
那个起哄的队员越说越起劲，他从角落中拿起一块原木放到男人面前，接着双手捏在原木两端，大吼着将其掰成两段。
“那个叫什么噤声的混蛋，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把他的颈椎像这样掰成两截！”
“希望如此吧。”
男人看着面前男人无比自满的态度也不在说些什么，只是接过木材丢进一旁的火炉里。
他很清楚，这些人的狂妄来自于对自身力量的自信，而这份自信则是来源于信息缺失的愚蠢。
被称为【北境噤声】的怪物……他的外表并非大多数人想象那般“拥有健硕的躯干，如匕首般的指甲，恶魔的尾巴，摄人魂魄的眼神”。恰恰相反，真实的‘噤声’只是一名看起来有些显矮的少年。
虽然从噤声手中侥幸活下来的幸cun者们对于‘噤声’的种族各执一言，但除此之外，人们对于噤声的印象都是相同的——
个头不高，黑发，大约刚成年，四肢虽然有锻炼过的肌肉，但整体来看还算是‘纤细’的程度，穿着黑色基调为主的简单服饰，在袖口处印着如同DNA般的红色标志。
以及……跟随在对方身后，没有任何固定形态可言，高效的生命收割机，被称为【休止符】的存在。
男人至今都无法遗忘那天，那是自己第一天被派往北境的纠察队。他本以为这个工作和以往一样，不过是压榨那些被流放的游民挤出最后一点价值，然后再用武力威吓这些人让他们老老实实被压迫。
然而实际上他看到的却是一场——不，两场屠杀。
第一场屠杀是纠察队对一处聚落的屠戮，男人甚至都没能搞清楚原因，他只零星听出来了，因为上级贵族不满足于最近对于感染者的清剿速度，所以催促纠察队加快进程。
但纠察队的这些人做出的选择并非是真的加快搜查脚步，去寻找那些藏匿在乌萨斯境内的感染者，而是随便找了个偏远的，不属于公爵领属的聚落，将那些居民聚在了一起。
男人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他的嘴唇在开合数次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而第二场屠杀，在第一场40分钟后。
伪造好证据的纠察队准备离开时，遇到了一群自称是游击队的势力。
因为刚刚被调动到北境，男人并不清楚这个自称游击队的势力，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对这个势力领头的少年很感兴趣。
“前面的村落发生什么了，我侦测不到任何信号。”
为首的黑发少年如此询问着纠察队的队长，这幅画面甚至显得荒唐的可笑。
游击队在北境是被围剿清理的‘害虫’，纠察队是能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绝对力量象征。
正常来说游击队根本不敢出现在纠察队面前，他们只配在阴影中抱着必死的信念偷袭攻击。但这名自称游击队的少年，却就这样平静的站在整个纠察队面前，平淡的询问着领队。
“你在问我？哈哈哈哈！你这家伙是不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那就让我告诉你吧，前面那个村子所有人都被我杀——”
刹！
男人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在他的视角中，自己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领队大笑着抽出弩箭。
第二个画面是领队的双手被斩断飞到半空中。
第三个画面是其他纠察队成员大吼着涌上去。
第四个画面是肢体碎屑血液四处飞溅——
男人的大脑用了几秒钟才理解了现状，那名自称游击队成员的少年，正操纵着纯黑色没有形体的利刃，不断屠杀者纠察队成员。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理解了这一点的男人转身想要逃跑，但却正好和有着同样想法的男人撞在一起。
撕啦！
伴随极为清晰皮肉撕裂的声音，男人瞬间感觉自己的脸部像是被人撞在了热蒸汽交换管的表面一般，紧接着又是一种谜样的温暖粘稠感布满了整个脸颊。
超过大脑能接受范围的画面和痛觉剥夺了男人的意识，他就这样和旁边被切开的尸体一同滚落在雪地上。
最后一幅画面，是那个少年和自己四目相对。
“你的旋律还没有彻底沉沦……尝试活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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