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灯夏火
四人合抱粗细的树干,在这一击之下拦腰崩断,直接横飞了出去,砸在林间,震落无数雨花。
万里封刀用背部紧紧贴着树干,任由树木崩断时飞溅出的木屑刮过脸庞,也丝毫不敢动弹。
他牢牢攥着剑柄,手指由于用力过猛,绷得无比苍白,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剑身拔出剑鞘。
这个怪物...太强了,光凭气息,就已让他胆战心惊,浑身肌肉不由自主地颤栗发抖。
要,离开这里么?
只要动一动念头,他就能传送出这个诡异到离谱的生南王梦境,回到现实世界。
安全,平稳,谁也不会知道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会知道,他抛下了自己的同伴。
他可以,继续做他的赏金猎人,用着特事局颁发的编外员工身份,走到哪里都能受到各方人士的尊敬与追捧。
玩家的身份,是上天的恩赐。
...
在成为玩家之前,万里封刀有着一个平凡的名字。
张伟。
他住在城市,却不属于城市,
他童年的记忆,是小镇,乡村,城乡结合部,干涸裂开的土地,污水横流的小溪,凋敝的工厂,腥臭的家禽,麦田间飘扬的秸秆灰尘,工厂烟囱中升腾而起的浓烟。
他的父亲是个农民,木讷而不善表达。留给他的画面,总是在昏暗灯光下,喝着劣质啤酒,脸上有着红色。
他的母亲同样也农民,善良而怯懦,温顺而忍耐,总在全家吃完晚饭、丈夫默默饮酒时,绣着毛衣,对他说着那套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理论。
好好学习,只有好好学习,才能离开这里。
那时,他并不懂得这一点,
他喜欢山林间飞舞的萤火虫,喜欢将薪柴递进炉灶、看着灶火升腾,喜欢追逐鸡犬,和同伴嬉笑打闹,甚至还喜欢那台老是不灵的破电视和表哥家的二手游戏机。
他不理解,为什么他的父母艰辛劳作,希望他能够改变祖辈的命运,从蔓延不知道多远的黄土、大山之中走出去。
直到他上了中学,离开乡村,走进城市,来到钢筋水泥的堡垒。
他第一次发现,世界是如此绚烂而繁华,
他的未来,并不是只有像父辈一样,日复一日没有终点的重复劳动这一条路。
然而,平庸,平凡,普通,
有如地心引力一般,牢牢攥紧他的脚腕,将他甩落在地。
从职业学院毕业后,他不甘于回到大山,过着那漫长到可以一眼望见尽头的麻木人生,选择留在城市。
他,成了城市的建造者,或者说,一名建筑工人。
这份工作和父辈所从事的农活没有任何区别,麻木,机械,重复,日复一日,一如一台腐朽生锈的机器,燃烧着燃料,沉默前行,毫无光荣可言。
在高高的吊塔上,系着安全绳的他看到了城市的繁华,他甚至是这繁华的缔造者,
可惜,那繁华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个工具。
但,哪怕作为工具,他依旧想要留在这片冰冷陌生的钢铁丛林之中,享受着网络,游戏,电影,手机,灯红酒绿,这些麻木乡村中不会拥有的一切。
甚至,他还能在闲暇时候看两本书——汲取知识是痛苦的,并不是说书籍的晦涩深奥,而是在看书过程中,他总能慢慢领悟到什么。
领悟到,一些冰冷生硬好似钢铁坚冰的真理。
这个世界存在命运,存在人力所无法跨越的阶级壁垒,他为城市的繁华充当了薪柴,但燃尽了火焰的薪柴,终将被遗弃,正如那正在退化的祖辈乡村一样。
他不属于这里。
大时代下,他的领悟,他的痛苦,一文不值,无人问津,
矿坑中被掩埋的无名者,被机械绞断吞没手指的工人,苍老麻木、捏着老旧钱币坐在银行柜台上等着寄钱的农民,农村中丧失劳动能力又没有生活保障的卧病在床老人....
这才是和他一样的同类者的命运。
直到,他被杀场游戏选中,拔擢成了玩家。
丁零当啷——
铁链相互碰撞,摩擦着落叶。
苍白的人形怪物,嘟囔着什么东西,向前走着,十五具尸首被从河底拖拽而起,连同生死不知的邢河愁一起,在万里封刀面前,缓缓拖过。
上天选中了我,
万里封刀攥紧了剑柄,身躯慢慢绷紧。
我拒绝,接受既定的平庸命运...
名为张伟的平凡男子吐出一口浊气,气流在冰冷森林中清晰可见。
我想,改变世界...
“嗯?”
腰间盘着铁链的苍白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来,看向昏暗林间某处。
我想,做个英雄。
万里封刀面露狰狞,拔剑出鞘,苍茫雷光下,霜刃寒芒黯黯。
三尺秋水,当斩妖魔。
(未完待续)
第424章 植物
斩龙剑方一离鞘,积蓄数息的剑气便已倾泻而出,
万里封刀一踏树干,身形掠着地面直冲上前,右手持剑,左手并二指于剑身轻轻滑过。
嗡——
剑刃震颤不休,绵长剑气骤然分裂为十数道,伴随隐隐虎啸龙吟之声,斜斜斩向前方。
霎时间剑气纵横,寒光耀耀,
那名为水魇的怪物身上浮现出无数狭长伤痕,松弛而耷拉的皮肤寸寸断开,红黄脓水似不要钱一般涌出。
然而,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任凭剑刃斩刺削砍,那遍布剑痕的可怖扭曲面容上,露出了狰狞笑容。
他的双眼覆盖着一层浑浊白翳,裂开的嘴唇中牙齿漆黑且残缺不全,舌苔暗红腐烂,口腔内寄生着无数蠕动蛆虫,
张嘴说话之际,源源不断地涌出一股令人窒息恶臭。
“找到你了。”
水魇的白翳双眼震颤,他喃喃自语着,猛地抬起一双瘦削手臂,“啪”的一声,竟然用双掌稳稳夹住了斩龙剑剑刃,强行打断了连绵剑气冲击。
暴雨中,万里封刀那张被雨水浇打的狼狈面庞上,愕然神情是如此清晰。
水魇咧嘴一笑,身上密密麻麻的深可见骨伤痕,眨眼间已不再有脓水流出,迅速愈合如初。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万里封刀眼中精光一闪,持剑右手顿然一拧,拧动剑身,旋转剑刃,割开水魇双掌,向前悄无声息地一递。
剑尖寒芒划破白翳,刺入水魇左眼,贯穿头颅,最后再狠狠一搅!
剧痛直刺魂灵,逼得水魇倒退半步,仅剩右眼赤红一片,腐烂下颚诡异地耷拉下去,发出愤怒咆哮。
“啊啊啊啊!!!”
声波化为实质,轻松震碎密集雨幕,
万里封刀迎面撼上水魇怒吼,只觉肋骨尽断,血气上涌,喉头一甜,来不及多想,直接持剑随手一搅,自水魇眼眶中拔剑,
同时脚尖点地,身形暴退,兔起鹘落间已奔向铁链末端,拽住地上昏迷不醒的邢河愁,将后者蛮横拽离铁链束缚。
“别想走!”
水魇阴毒狂暴地低声咆哮着,伸手捂住破裂左眼,右手伸向腰间铁链,朝前方斜斜一甩。
人臂粗细的铁链似毒蛇般,以诡异角度蹿出,
将邢河愁扛在肩上的万里封刀听到破空声自身后传来,只来得及勉强转身、将剑身横置于身前。
轰!
铁链抽中斩龙长剑,余势不减击打在万里封刀胸膛,
留着两撇胡子的男子双目暴睁,咳出一股鲜血,脚步踉跄,但终究仍是逃进了密林深处,身形隐没不见。
“嗬,嗬,嗬....”
水魇站在原地,喘着粗气,伸手竭力捂住眼眶,但腥臭脓水依旧不断从指缝中奔涌而出。
明明,只差最后两个了...
他沉默着,低头看向腰间系着的十八条铁链,面庞上满是怨毒狞恶神色。
跑吧,跑吧,你们是逃不出这片森林的。
————
呼,呼,呼。
万里封刀扛着邢河愁在林地中狂奔,风声在耳畔呼啸刮过,却丝毫无法遮掩住自己在大脑里回荡的越来越重呼吸声。
还真是,狼狈啊。
万里封刀默默取出一管试剂,一饮而尽,
来自特事局科研部门的特制治疗试剂,飞快治愈着体表伤势,
但那些断裂的骨骼、破裂的内脏,仍需要时间来发挥药力、进行治愈。
漆黑深沉夜幕之中,轰隆雷鸣连绵不断,一闪而逝的雷光将繁茂密林偶尔照亮,
白天古朴苍幽的树木,在雷光的间或照耀下,似乎变得妖异起来,
仿佛潜藏着无数邪祟,躲在暗中,择人而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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