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逆楚
藤木说道：“我可以去参战，让虎眼流扬名。”
“没有那个必要。兵击，不过是最简单的剑术而已，我的父亲曾经凭实力就震慑住了柳生但马守，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当然，我们还是要去的，只是并不是参赛，而是要去江户。正好，就抛弃这里的道场，前往江户吧。没关系的，我们迟早会有更好更大的道场的。”
牛股看着三重，忍不住叹道：“三重小姐。虽然你不会剑术，但是，你越来越像是虎眼大人了。”
“是吗？”
三重低下了头，神情虽然有些伤感，却并没有多少动容。
阿郁为她送来了吃食。
“现在只有这些了。”
“没有关系，你也不离开吗？”三重微微有些惊讶。
“我不想离开了。”
三重看着阿郁，点了点头，阿郁的神情，与曾经看着真昼的她并没有区别。
“希望啊，自身掌握命运的希望。哪怕只是看到这样一个希望，都能感觉到自己活着尚有意义。”
353、无明真昼
真昼行走在江户时代的山路上，在山间道旁，遇到了一个和尚。
和尚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那美貌的少女，和服，还有那标志性的红伞。
这已经是传说中的妖怪了，据说她一手持伞，一手持刀。可他看到了伞，却没有看到刀在哪里。
对方也跟他开始交流起来。
和尚有想要降妖除魔的心，但他看到了真昼却没有把握。
他不敢动手，不是因为怕死。
一方面是他有自己的目的，他要为自己的师父报仇，他的师父被另外一个徒弟给暗算了，他没有报仇之前不想白白送死。
另外一方面，是那些死的人死有余辜。就算是妖魔杀人，那些武士强盗也是活该。
两人的交流之下，和尚越发觉得这的的确确是个妖魔，无论是哪一种方面，但他的心中，却渐渐被那些道理给打动了。
他使用了骨子术，这是一门可以看到经脉的秘术。
事实上，他所看到的不是经脉，而是肌肉。
他看到的是肌肉记忆。
肌肉也是有记忆的，一般人也能够通过一个人手上的老茧，身上的伤疤，看到一个人的过去，这实际上跟推理差不多。
而骨子术只是更加的高明，因为熟悉人体肌肉，也就更能够理解人类受伤是怎么做到的，拥有怎样的力量又是怎么锻炼出来的。
所以这门骨子术用在战斗中反而会让自己失去战意。
当看到一个强者的肌肉，他自然而然的就会看到那个强者的天赋，那个强者为了锻炼出如此肌肉而做出的努力，甚至通过这个能够直接看出一个人的气势。
他也下意识的看着真昼，因为他太好奇了。
一个肌肤恍如天女，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的人，怎么可能是剑豪呢？
而当他看向真昼的时候，他彻底的震撼到了。
首先是肌肉。
肌肉的多少，红肉白肉之类的分配，在真昼面前都没有意义。
他就像是研究火药的人看到了原子弹。
剑客的肌肉跟真昼完全无法比较，那根本不是人类。就连肉块都是美貌无比，但同时，那种美貌又体现出了强大无比的力量。
正因为是他这样的高手，才能够看出那肌肉的恐怖，不仅仅是力量，爆发力，耐力，甚至是恢复力，全部都是最强大的，而且完全不会有老化的痕迹。
强者的肌肉他见识过，究竟锻炼之下，必然满是伤痕，但那种伤短时间内不会有害，就像是老兵的伤痕一样，反而是强者的证明。
而真昼的肌肉中可以称为伤痕的东西，根本没有。简直就好像天生的，没有任何锻炼的痕迹，没有任何过去。
“这，这就是剑道，这才是真正的剑道。”
“剑术，是杀人术，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啊！”
他的双眼渐渐失去神采。
……
三重带着虎眼流的几人，前往江户。
然后，他们听说了一个发疯的无明僧正在四处传道。
伊良子清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来找他复仇的前师兄。
他想要去杀掉这个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而当他看到那个师兄的时候，他感到震惊了。
眼前的人早已经不像是人，反而像是鬼怪一般，怪不得被传位为妖魔。
此人身材依旧高大，甚至显得更加高大了，但肌肉开始消减，身体骨瘦如柴。一看过去，就像是一副高大的骸骨披了一身人皮。
但那一双眼睛中，却已经不是有神，简直就像是在燃烧一样。
伊良子清玄也会骨子术，但他并没有到达师兄峻安的境界。
同样的骨子术，他的师父用来救人，成为了医师。
他却是用来杀人，他的骨子术，用处不是折断人的手指关节，就是用来寻找别人的弱点。
而和尚的骨子术，才是最为高深。
尽管不如和尚，但伊良子清玄也不是对骨子术一无所知之人，他很快就找到了和尚成为这样的原因。
“传说人的内心深处潜藏着名为无明的黑暗，窥见黑暗之人，则会化为厉鬼的姿态。”
他想到了这种无稽的传言。
而和尚也是已经看到了他。
和尚举起了手，这是要杀他的意思，而且意念无比的坚决，他的身体仿佛已经干枯，但眼睛却像是火焰一般在燃烧着。
伊良子清玄摆出了架势，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某些地方在被燃烧着。
“破绽，这是我的破绽，我果然还有破绽存在，而他，已经凭借骨子术彻底看透了，甚至只是凭借目光就让我感到了惊惶。他的骨子术，比我的杀意还要更加坚决，那是我的骨子术一直追求却尚未达到的境界。”
而后，和尚出手了，他的动作极其迅速，尽管只是徒手战斗，他的手却是如同刀一般。
伊良子清玄接连不断的受伤，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因为自己也会骨子术，所以感觉到了自己的破绽，虽然依然会输，但不至于毙命。
而牛股他们也已经赶到了。
在众人的帮助下，和尚才总算是被打败了，因为牛股和藤木两人，都是怪力之人，不像伊良子更靠剑术。
不过，仅仅是这一次失败，伊良子就感觉自己有所领悟。
因为他也学习了骨子术，又跟和尚有了这样一番战斗，他也已经间接的窥见到了那份无明。
而此时，和尚也在一边战斗一边传道着。
“剑术是杀人术，这便是剑道的极意。无论是求功名的剑，求胜的剑，求利的剑，甚至是求道问心的剑，兵法的剑，所有的剑道，都是在这之后才延伸出来的人的剑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以杀的人。”
“剑，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公平的神。无论是骏河城大纳言还是街边夜莺，都没有不同。”
“人被杀，就会死。”
“剑术是杀人术，而杀人术，是平等之术。”
那个时候，伊良子感觉到自己的心中豁然开朗，这种剑道的理论，传授杀人术的剑道，一定会被斥为外道。
然而这种黑暗，这种无明，这种不折不扣的邪道，却是让他的心中一片光明。
他不择手段往上爬，却始终不知道自己追寻的到底是什么，他想往上爬，他认为自己成为了武士，甚至成为了更高的人，就不会有恐惧感了。
可往上看去，并没有任何称得上是干净的东西，上层人根本不值得去仰望。
这样的世界已经让他感到绝望了，但现在，这份无明又带给了他更大的绝望。
即便是踏上顶点，也一样会死。
神的剑道中，剑豪皆死，武士皆死，凡人皆死。
他被那种恐惧彻底击穿，但之后，传来的是一种安心之感。
354、真昼传下的剑道
伊良子小的时候曾经见到一个路人，就因为碰到了武士一下就被随意砍杀，而武士并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那份恐惧感一直笼罩着他的内心世界。
他一直想要往上爬，就是为了逃避那份恐惧。
他认为自己成为了武士，甚至成为了更高的人，就不用担心会被杀了。
但是，真昼却是将这样的秩序给彻底击穿了，她拥有剑术之后，竟然无视规矩，杀死了贵族。
能够拥有真昼这样剑术的人并不多，但这却传达出了一个非常不好的信息。
贵族在大家的眼中，不再神圣，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了。
原来他们不是神，原来他们也会死。
这让伊良子的安全感彻底崩溃。
但与此同时，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剑道。
“若要无所畏惧，便当投身恐惧。”
“消除恐惧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恐惧，成为恐惧的一部分。”
武士可以杀平民，平民也可以杀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