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迷
她忍不住嗔了一声。
“干嘛，还在想试镜的事？”
望月也不瞒她，嗯的点了点头，又道。
“…要是过不了，怎么办？”
森茗雪哧溜的吸了一口拉面，又用筷子点了点她：“那就换一部电影拍。”
森茗雪很坦然。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错过了，这就代表这根本就不是属于你的。
但望月不同。
她觉得，这是自家媳妇儿，好不容易替自个儿争取来的机会…她真的真的，很不想让森茗雪失望。
所以她有些患得患失。
“等会你陪我对对戏呗。”她抓着筷子，几次夹起面条，又很快放下，看上去格外有些心神不宁。
“好啦。”看到她这般样子，森茗雪终究还是舍不得说些什么过重的话，“我陪你对，不过你得先把早餐吃好。”
她嗯了一声，就有些开心。
“…森老师！请多多指教。”
森茗雪无奈的翻着白眼，皮这一下，很开心是发？
…
和是枝裕和约好见面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
按照两个人最初的想法，她们本以为会接受一场，关于戏，关于角色理解的试镜。
然而是枝裕和好像完完全全没有这个意思。
出了地铁，在不远处的公车站口见了面。
是枝裕和笑眯眯的对着两个人挥了挥手，便把两人带上了一辆破旧的皮卡车上。
皮卡车虽旧，但却异常干净，车上也并没有任何异味，反倒是散着一股让人觉得格外心安的清香。
上了车，车子缓缓启动。
大叔乐呵乐呵的笑着，目光却是直直注视着前方。
“望月啊…”他轻轻唤了唤。
望月轻轻应了一声，示意她在。
是枝裕和瞄了一眼后视镜，而后放缓了声音，轻言道。
“你啊…见过日本的穷人吗。”
是的。
日本的穷人。
…
日本是个发达国家，但是不管是哪个国家，都免不了，有一群可悲可叹的底层群体。
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贫穷也是一样。
在19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初期，日本曾出现过很严重的经济危机，泡沫经济彻底被戳破，导致整个平成时代，萧条了近三十年。
那个时代，有近两百万人失业，生活状况持续恶化，已经隐隐约约的，成了某种社会现象问题了。
不多时。
车子拐进一条巷子，在狭窄的街道上，缓缓停了下来。
是枝裕和停好了车，指了指一侧，而后笑道。
“…我们到了。”
顺着他手指所指的方向，两个人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狭窄的，建造在桥洞和拐角间隙里边的，一栋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很微妙的，小小的手工建房。
门是打开着的。
跟着是枝裕和，下了车，远远的，就已经看到。
一个头发花白，但却衣着整洁的老妇人，她笑眯眯的，坐在了小房子的前边。
“嗨，裕和桑。”
见到是枝裕和，却是挥了挥手，跟着便起身迎接。招呼打完，那目光，却落在了是枝裕和身后的那两个小姑娘的身上。显然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她们俩个要过来的消息。
“你们好。”老妇人神态和蔼，精神奕奕，身上的衣服莫名整洁，甚至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洗衣粉的清香。
真的真的，很干净。
让人真的，很难将她，和流浪妇人这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望月略略有些迟疑，却见一旁的森茗雪，已然已经轻轻低下头，礼貌且客气的招呼道。
“你好。”
是枝裕和眯着眼，见到森茗雪这般表现，却是略略有些赞赏。
望月犹豫了片刻，也终于还是轻轻鞠了个躬。
“你好。”
…
屋子很小。
密密麻麻的推放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但微妙的是，给人的感觉并不凌乱，反倒有些井然有序的感觉。
正中有个小炉子，底下摆着个电炉，这个时候正“呜呜呜”的冒着蒸汽，墙边有立起来的方桌，棉被被整整齐齐的堆放在一侧，露出的被角边缘依稀可见缝缝补补的补丁。
老太太从箱子底下翻出几个坐垫，围着小桌子就这样一一铺开。
“啊啦啊啦，我们这儿太久没人来了，不好意思啊，招待不周。”
约莫是因为被塞在箱底的缘故，坐垫有些积灰。
大小姐又是一阵嫌弃，迟疑着不肯接过。
老太太瞧在眼里，却没说话，甚至连个表情波澜都没有。
怎么说呢。
贫穷贫穷，穷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情冷暖没见过？又怎么会在意呢？
而另外一边。
是枝裕和还有森茗雪，却是理所当然的接过垫子，盘腿就坐。
大小姐略略一咬牙，也还是坐了上去。
意外的是，垫子很软，一点都不硌脚，她稍稍动了动小腿，挑了个舒服的坐姿，这才稍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小屋实在是太窄了。
她原本以为她和森茗雪住的那个地方已经够小的了，结果没想到，这儿更夸张，四个人满满当当的挤着，似乎动作稍大，都能碰倒些什么东西。自从进屋开始，她就一直小心谨慎的缩着，总觉得整个人都快要弓成虾米了，特难受。
等所有人都坐下。
老太太便开始沏茶。她不知从哪儿摸出几个茶杯，一杯一杯的装着茶叶，等到分量细细的装够，这才又开始慢悠悠的倒着热水。
“…这茶叶，还是街角那家蛋糕店的木村老板送我的，我一直不舍得喝，也不知道几位客人，喝得习不习惯。”
望月盯着那茶杯，只觉得上边的茶垢很重，没办法…这种态度一时半会儿真的改不了。作为女生，爱干净本就是天生的性子，她很难克制。
然而是枝裕和，却特别自然的接过茶杯，他小口抿了抿，跟着又笑道。
“…很香啊。”
森茗雪也接过来，尝了尝，普普通通的大麦茶，没感觉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她其实更在意的是，老太太先前所说的“我们”，意思是，这屋子，还有别的人住咯？
是枝裕和笑眯眯喝着茶，表情格外的满足，从他身上丝毫看不出任何敷衍，应付的态度，似乎他是真的，觉得这个茶很美味。
等把一杯喝完，他才慢悠悠的，开始和老太太，攀谈了起来。
“幸子啊，薫那小子，还没放学呢？”
这称呼有点奇怪，薫听起来是女孩子的名字，然而裕和大叔，却叫她做小子？
被称为幸子的老太太点了点头，同样是捧着杯茶，笑眯眯的回应。
“是啊…最近刚上初中，真的是，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怪，话都不知道好好说了。”
“孩子嘛，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不奇怪。”是枝裕和嗯了一声，又笑着回应。
森茗雪和望月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望月捧着茶杯，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浅浅尝了一口…
她的感觉和森茗雪一样，就是普普通通的麦茶而已，不过好在没什么怪味，正好这会儿也口渴了，也就索性多喝了两口。
又闲聊了片刻。
小小的自建屋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屋外，一个身穿男生制服，理着短发，皮肤有些黝黑，但五官依稀能够看得出女孩子样子的初中姑娘，站在门外。
看到屋内坐着这么多人，她微微一怔，片刻之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望月手中的茶杯上边。
她顿时来了火气。
“你干什么啊！！这是我的杯子。”
望月吓了一跳，捧着杯子的手一下子没抓稳，竟是一个不小心，就这样打翻在地。
茶水溅了一身，一时间闹得有些狼狈。
…还好茶水已经凉了些，也不至于烫伤。
杯子轱轳轳的滚到了一边，那个名叫薫的女孩，略略有些心疼的捡起。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她张口就骂，“这可是我的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