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语之主 第468章

“既然如此，我们先住下等他老人家出关吧，既然来了总要拜见一下的。”芦氏说道。

于是，盛隆把两人和佐竹义广一起郑重地安置在贵宾房，他们的随从安排在更外围的军营里，并且还派人带着他们在黑川城周边游玩。

至于他的族妹二阶堂真红，却有特别待遇，住进了鹤城天守阁，得住在盛隆旁边的房间，这让她非常满意。

虽然未免引人议论，但盛隆对这些流言蜚语视若无睹，灯莹估计他是担心自己有危险，所以把最信任的高手安排在身边。

此举自然引起了许多下人的不满，他们表面上不敢当面指责盛隆，但暗地里有不少人都在对他议论纷纷，就连灯莹都听到了。

下午，灯莹在鹤城的某个厨房前面，听见伙夫在和大厨抱怨：“真是的，这个二阶堂家的小子，居然把外人引到天守阁里去，还在高层区，真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是，我早就说了，这种家伙不可能真心加入芦名家，为我们着想，一有机会就引狼入室，我看啊，如果他一有机会，恐怕就会让更多二阶堂的人渗入黑川城，到时候他再把姓改回来，会津就不姓芦名了！”厨师愤愤不平地说道。

“就是，还有那两个家伙也一样，什么伊达还有佐竹，我看他们也是瞄着会津这块大肥肉，巴巴地跑过来给人做儿子！”伙夫也一样愤愤不平。

“唉，真的是，也不知道盛氏大人在想什么？尽找这些心怀不轨的外人来继承。”厨师气道。

“喂，大哥，这还是不能乱说的，芦名大人也许自有打算，我们这些下人还是少议论一点为好。”伙夫吓到了，议论芦名盛氏他还是不敢的。

“哼，有什么不敢的，大人要守面子和礼仪，不好对这些人动手，我可不怕，大不了做菜时下点毒，让他们无声无息的去世。”厨师阴恻恻地笑道。

“大哥！大哥算了！你喝多了，千万别……”伙夫连忙拉着厨师离开。

“这是我们偷听到的第五处不满的声音了吧？”音叶问道。

“有几个外人在这里飞扬跋扈，自然是会引起不满的。”灯莹叹道，那几位公子就像在不停试探着芦名家的底线，在鹤城里各种飞扬跋扈。

他们也不做越线的事情，但就是在刻意的挑衅，走路时横行霸道在正中啊，对饮食挑三拣四啊，去酒楼强迫最漂亮的女孩服侍啊，要求参观军备训练并且故意挑毛病嘲讽等等。

两天下来，矛盾已经积累到相当高的地步了，高层因为盛氏没有出关一忍再忍，下面的人因为受了委屈又无力反抗越想越气。

“灯莹姐姐，我不明白，既然引起了这么多矛盾，当初芦名盛氏就想不到吗？为什么他还要把这些人请过来？”音叶不解地问道。

“有很多原因的，音叶你知道吧，会津是陆奥的一块内陆平原，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地势平坦，而且盛产武士。”灯莹说道。

“知道啊，那又会怎么样？”音叶还是不解。

“那就代表着，会津四面环敌，在周围所有人眼里都是一块大肥肉，而且易攻难守，无路可退，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灯莹反问道。

“唔，努力寻求外部的盟友？联合一方打击另外一方？”音叶苦思冥想才想到一些办法。

“是的，如果自身强大还好说，如盛氏就能以一己之力把芦名氏推上豪强大名之列，但如果弱势期就只能寻求外部的盟友了，你想，如果想要结下牢不可破的同盟，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灯莹继续问道。

“联姻？不对，应该是像盛氏这样，把继承人都直接给外族人，这样就完全是一家人了。”如果没有这次实例，音叶也不会这么回答。

“没错，如果四面环敌，把一面变成自己坚实可靠的盟友，甚至是自己人，不仅是多了一个帮手，也可以放松一个方向，把精力放在应付其他人，这样就简单多了。”

灯莹说的防备，不只是军事对抗，也包括外交、间谍、商贸等等因素，少一个需要操心的对手就会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

“可是，他不怕直接把会津拱手相让吗？外姓人进来，只需要渗透足够的势力，甚至能把两边合并吧？”音叶又问道。

“所以说，需要内部势力的制衡啊，为什么上面的人没人来安抚缓和下层矛盾呢？”灯莹笑道。

会津经过芦名氏长年的经营，本地势力盘根错节，外来人轻易是无法收服的，如果想要融入他们，就只能摆正自己的态度，彻底成为芦名氏的一员，但那样融合自然就不可能完成了。

第153章 下毒

“还能这样哦。”音叶仔细想了一下，感觉头昏眼花，她虽然冰雪聪明，但以她的年纪来说学政治手腕还是太早了。

“不用想这么多了，反正你真的芦名盛氏的打算就行了。”灯莹说道，而且她明白芦名盛氏的这一招也并不算高明，这么多人都私下不满就是表现。

让外人来继承固然能多一个外部强援，分掉一份压力，但同时也会让内部离心，芦名氏作为古老豪族，在会津附近开枝散叶，有着大量的分家，如同族的猪苗代、荒井、富田、针生等氏。

但当宗家出现继承人危机时，这些为宗家出生入死的分家都没有得到优待考虑，放着本家大批亲戚不考虑，反而去选择外族人，这种任人唯疏的策略下面人不理解，直接造成了寒心与不信任，为家族不稳定埋下种子。

在新上任的大名无法树立自己的威信，融入芦名家前，下面的各族肯定是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这样如一盘散沙般的会津想要求生存和发展实在太难了。

当然这些都是不得已的策略，归根结底还是继承人出现了危机，造成名分不正，不然也就不需要纠结这种事情了。

果然，到了晚上的晚宴时，他们的表现充分暴露了这几家的野心，为几位公子接风的晚宴上，佐竹、伊达、芦氏公子都有意无意地凑到盛隆的女儿身边，各种试图讨好她。

他们送上漂亮而珍贵的礼物，试图用理由约她去玩拉近关系，就连那个孔武有力的伊达也努力摆出一副和善的笑脸，虽然看上去更像是金鱼佬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取得什么效果，反而让少女烦不胜烦，她本来就抗拒自己被安排嫁人，结果现在想娶她的还变成了三个，整天跟着她，攻势咄咄逼人，是个妹子都会觉得烦啊。

盛隆看在眼里脸都黑了，他们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女儿，只是看中她所代表的继承人位置，而这个位置本来却是他的囊中之物。

参加宴会的有大部分的家臣，四大家族的随从，灯莹和音叶是没资格参加的，她们两个有一道例行的任务，上去给闭关中的芦名盛氏和灵鹤仙人送餐。

在送餐前有个例行的规矩，灯莹拿到餐盘后，取出一枚银针，对着饭菜扎了下去，这就是银针试毒环节，每次送餐灯莹都要用银针试过每道食物以保证安全。

芦名家的护卫也会在旁边观看，以证明至少食物从厨房递到灯莹手里时还是无毒的，如果接下来出了问题，那肯定是千鹤山的问题。

包括四个巫女在内一共六份料理，而且每一份都很丰盛，灯莹要依次检查，所以还是要花些时间的，但当银针插过一小碗开胃用的腌萝卜之后，提起来时针尖却是漆黑一片。

“啊！”守卫顿时一声惊呼，把周围的客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他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集中在了已经变得漆黑的银针上，惊讶得连谈话都停止了。

灯莹前世的古代会使用银针试毒，原理是银遇到硫化物会发生反应形成黑色的硫化银附着在银针表面，这样就能判断被下毒了，但是只有含硫的毒素才会被银针检测出来。

在这个世界不一样，虽然形式上也是银针试毒，但实际上这银针是一件灵器，上面施加了验毒的法术，可以试出市面上绝大部分的毒药。

眼前银针发黑就说明有毒了，就连试出来的灯莹自己都楞了一下，毕竟她完全没有准备，之前几餐她都试过，但食物里都没有毒。

“怎么回事？”渐渐的，大殿里参加宴会的众人都注意到这边突兀的宁静，纷纷看了过来，看见漆黑的银针时集体倒吸一口凉气。

刚刚还嘈杂的宴会刹时间鸦雀无声，很多人都知道出现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有人下毒，试图暗害正在闭关中的芦名盛氏。

“这是怎么回事？”盛隆黑着脸走了过来，“该不会是厨师乱用了什么带毒的食材，或者放错料了吧？比如说河豚，你再测一次。”

“测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灯莹换了一根干净的银针刺进去，果然拔 出来时头也变黑了，说明这食物确实有毒，灯莹还把银针递给盛隆：“不信你自己测一次。”

“我信！”盛隆眉头皱起，区区一个小巫女居然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没从这青发巫女的态度中感受到尊敬过。

但他还是强忍住没有伸手自己测一次，他必须要维持风度，统治者不能遇到事情就显得惊慌失措，什么小事都亲自去做，比如蹲着用银针试毒。

“你把其他的料理都试一遍，也许这碗是意外。”盛隆怀着侥幸心理，对灯莹指示道，灯莹也听话地再换一根银针去检查剩下的料理。

结果让众人心惊，一共六道菜银针呈现了黑色，正好是每人份的各有一道里有毒，而且正好都是不同的菜色，说明这是早有预谋的下毒暗杀，目标是闭关中的所有人。

当然，千鹤山是外来的人，与这里的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下毒肯定不会针对灵鹤仙人和巫女，真正的目标也只有芦名盛氏一人而已。

之所以每一份都要下毒，是不知道芦名盛氏会取用哪一份，所以全部都下了。

“是谁做的？”盛隆脸黑地问道，当然不可能会有人出来承认是谁做的，于是盛隆大发雷霆一般怒喝道：“是谁做的？！”

这一下含怒喝问还是非常有威严的，一下子就把在场的宾客镇住了不少，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刺激到暴怒中的盛隆。

他怒视了一圈，看不到特别可疑的人，于是又转回到料理上面，顺便带着怀疑的表情仔细打量着灯莹，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下毒的罪魁祸首。

灯莹心知自己没下过，坦然地与盛隆对视，看得盛隆浑身不舒服，目光转向旁边的音叶。

“不，不是我，我没有下毒。”音叶被吓到了，哪怕以她的实力可以秒杀眼前的盛隆，她还是被怒发冲冠的眼神给吓到了。

第154章 谁最有嫌疑？

灯莹一步就跨到了音叶前面，挡住盛隆的视线，避免音叶刺激到他，现在盛隆处于很不理智的状态，或者也可能假装不理智。

但如果他以为能拿音叶杀鸡儆猴一波，那就大错特错了，灯莹不止是要保护音叶，同时也是在保护他，乃至这里所有的人。

音叶一旦受惊，很可能出手没轻没重，她一发aoe，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到时候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还好盛隆没有真失去理智，巫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试毒的，先不说她们有什么理由动机，怎么下毒，就算真是她们干的，这次试毒也是最容易蒙混过关的部分，没理由在这里自己把有毒暴露出来。

他转移了视线，看向厨房，在递餐之前下毒，最有可能的就是厨师，就连灯莹都怀疑是不是他们，毕竟之前灯莹还听见了他们要下毒的气话。

“不，不是我们，我们哪敢做这事情啊！”在厨房工作的有很多人工作的，所有人都脸色苍白，连连否认，开玩笑，这种东西如果要是承认了，他们全部都要死。

“是或不是你们说了不算，卫兵！检查厨房，如果有毒药必须搜出来，不能让任何一处角落漏下！”盛隆大喝道。

“是！”卫兵立刻冲向厨房，同时也有许多武士进来，对宴会厅进行搜查，他们甚至想搜一下宾客们的身。

“等等！住手，我们是不可能下毒的，我们还搞不清楚状况啊，甚至这是给盛氏大人的食物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在这里下毒呢？”芦氏解释道，另外几位也是这个意思。

“抱歉，几位兄弟，虽然你们应该没什么嫌疑，但事关重大，我必须保证父亲大人的安全，所以委屈各位一下这也是为了证明各位的清白。”盛隆说道。

虽然他很有礼貌，但语气不容置疑，士兵们也围了上去，手扶刀柄，大有你不愿意接受检查就要动手了的气势，宾客们无奈只能接受搜身。

但这些客人的随从里面总带了几个忍者，而忍者经常携带有毒药，所以在士兵们的仔细搜查之下，从不少人身上都找到了毒药。

“我发誓我没有指示他们下毒，他们也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过，不可能是是他们下的毒。”佐竹义广着急地说道。

“我知道，只需要检查一下毒素成分，就能证明各位的清白了，但为了避免怀疑，可否请各位的忍者都先出城等候，我们会在黑川城里安排他们的住处。”盛隆又说道。

事到如今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说不行吧？那就很惹人怀疑了，只能让忍者先跟着离开鹤城。

经过检验，下饭菜里的毒是忍者常用的毒药，甚至大部分的毒都和它成分相同，包括那些忍者身上搜出来的毒药，所以他们依然不能免嫌，倒是厨房里没有搜出什么毒药。

当然如果真是下毒者，也不会傻到把毒药留在身上或者放在容易被发现的地方，所以搜了一圈也等于没搜，大家互相指责或是推诿，宴会不欢而散。

“你们两个，去和父亲大人说，那些外来人企图下毒害他，请他立即出关主持大局。”宴会之后，盛隆对灯莹说道。

“可以啊，您写一份手信，我只负责送进去。”灯莹说道，他这话明显就歪曲了一部分事实，她可不能把这种话乱说。

“你！这种事情还要我亲自去写吗？你去说一下就行了，只要你说了我会给你一定的好处。”盛隆气势逼人地说道。

“不要，我只是个巫女，不能判断局势推测谁才是真凶，如果您想让我去说，我只会如实地把我看见的情况说出来。”灯莹毫不客气地说道。

当她是傻子呢，这家伙就是想借她的口嫁祸外人，如果他敢写手信，盛氏出关以后一拿出手信对峙他就暴露了，但如果只是灯莹的口信，他完全可以推托，这个人精啊。

灯莹当然不会上他的当去当背锅侠，无论盛隆如何威逼利诱，灯莹都不松口，要不你就自己写信，要我去传达就实话实说，最后盛隆拿灯莹也没办法，只能悻悻离去。

盛隆走后，音叶不解地问道：“灯莹姐姐，你觉得这毒有可能是谁下的？”

“芦名盛隆。”灯莹毫不犹豫地说道。

“啊？这不可能吧？他刚刚那么明显的生气，想要把真凶揪出来的样子。”音叶惊讶道。

“那可以是装出来的。”灯莹冷冷地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盛氏是他的养父和靠山啊，杀了他对盛隆有什么好处？”音叶想不明白。

“好处？那就多了去了，你想想看现在，有这么多的外人前来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他马上就要位置不稳，这时候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灯莹反问道。

“所以就要毒杀盛氏大人？可是为什么呢？杀死盛氏他更加不可能成为下一代家主了吧？”音叶还是没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

“笨，没人知道是他做的，真凶是谁并不重要，如果盛氏死了，他生前的命令却是让盛隆代理家主一职，也就是说如果芦名盛氏现在突然暴毙的话，他就是顺理成章的继承人了，直接上位没有任何问题。”灯莹说道。

“啊！原来是这样的吗？可是他也压不住那些家臣吧？尤其是还有这么多外人在城里。”音叶又质疑道。

“压不压得住可以靠以后，他现在时不我待，如果让这几个公子得到芦名盛氏的好感，他被废了以后就不再有机会了，相比之下现在就突然上位，哪怕有人反对他至少也有名号，可以慢慢整合。”灯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