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物语之主 第239章

第72章 绯村夕雾

“哈？”袭击自己的居然还是个认识的？灯莹惊了，这一坨碧绿带毒的触手型藤蔓自己可没见过啊，但听这声音好像是最近听过的，带着一丝娇媚的女子声音。

正思考间，双方都停下了动作，下方的植物群一阵蠕动，翻开的土壤裂开的草皮又被重新顶了回来，只不过因为藤蔓刚才一连串的大动作，草丛已经面目全非，任谁过来看都只能看见凌乱的一片土地，野草东倒西歪。

“呵呵，等下整理整理就好看了。”对方仿佛家门凌乱而不好意思地说道，突然一颗怪异的大树从草地中间钻了出来，看来这就是袭击者的真身了。

乍看之下那树与普通的树也没什么两样，一般的绿叶，一般的黑褐色树皮，即不大也不小，放到树林里都不会有人注意的。

但树上结满了像桃子大的果实，仔细一看那些果实才觉得骇然，每一颗果实上居然都生着一张人脸，每一张都在对着灯莹露出微笑。

“噫！诶？这张脸，夕雾吗？”灯莹一看见这个场景就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发现，这些脸都是一个女子的脸，正是武藏小次郎身边的那位高挑妩媚的和风美人。

“正是，几天不见了啊，你的主人找你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却在这里闲逛呢。”大树散发一阵绿光笼罩，那位高挑的褐发美人从树干中走了出来，她带着和那树上一样的微笑看着灯莹。

“人面树！”灯莹看出了这只妖怪的本体，夕雾出现，那棵怪异的人面树也依然还立在背后，说明这就是她的本体，她的身体与灯莹一样是化身。

“啊呀呀，式神居然会离家出走，真是个坏孩子呢，你的主人会很着急的。”夕雾带着很浮夸的微笑说道。

“哼，不用你管。”灯莹说道，“倒是你，明明认识我居然还下手袭击。”灯莹看得出来，刚才那陷阱分明就是以致死为目的的。

“这个嘛是意外，刚才我的意识在主人那里，所以我才没有发现你的到来，并不是针对青行灯小姐的。”夕雾笑道，这句话也让灯莹感觉发冷，也就是说她一直都在布设陷阱，以本能进行无差别的捕猎，她只是正好踏入了狩猎场。

“我叫铃筱灯莹，不用叫我青行灯小姐。”灯莹说着，青灯飘落地上飞出翩翩青蝶，重新凝聚自己的化身。

“铃筱灯莹小姐吗？这真是个好名字呢，小女子绯村夕雾，请多指教哦。”夕雾微笑道，“话说，你是不是身体变小了一点？”

夕雾与灯莹也不算很熟，最深刻的相见是她想逆推主人时被灯莹正好撞到，其他的印象就是灯莹被正宗拿来当鱼饵了，所以刚才她捉住灯莹的身体却没有反应，看见青行灯以后反而认出来了。

“这只是一些意外，不用在意，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化身，长什么样都是随便的。”灯莹说道，她不愿意向这个女子透露太多，总感觉她笑得有些假，态度也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啊，说的也是呢，不过灯莹小姐的身体，呼呼～那可是香嫩可口，比之前还嫩呢。”夕雾开始回想刚才本体的记忆，她的藤蔓感受过幼灯莹的娇嫩皮肤，触感在夕雾摸过的这么多人里面都算数一数二的。

“噫！”虽然不知道夕雾在想什么，但灯莹仍旧本能地感觉很危险的样子，而且她的形容词也很奇怪。

“那么灯莹小姐，你也是为了来姬路城，所以才到这的吗？”回想完后，夕雾恢复正常问道 啊是的，我的主人，正……正一他到姬路城了吗？“灯莹打探一下消息。

“不知道呢，那天发现你不见以后，他就急匆匆地和我家主人分别去追你了，所以他的行踪我也不清楚啊，按照通常速度推断，他应该早就过了姬路城了。”夕雾毫不犹豫地透露了。

“是吗？”灯莹放心了，一来是小次郎和正宗已经分开，即使她不小心撞到夕雾也不会暴露行踪，二来是正宗的速度其实远比一般人快，他应该早就离开姬路了，现在进城是安全的。

“如果灯莹小姐想进姬路城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吧？毕竟我也是姬路城的居民。”夕雾发起了邀请。

“不用麻烦夕雾小姐了，我自己进去就行。”灯莹委婉地拒绝道，她总觉得夕雾有些诡异，而且她现在又持有黑田城主的令牌，并不需要有人带。

“别这么客气嘛，灯莹小姐是第一次来姬路城吧？有个熟悉状况的人作导游也不错嘛，反正我也无事就配您一趟啦。”夕雾自来熟地说道，她说着就走出了草丛，向着姬路城方向走了几步，向灯莹招手：“来吧，您还在干什么呢？”

唉，灯莹无奈只好跟上去，脚在夕雾自己身上，她想跟过来灯莹也阻止不了她，而灯莹注意的点在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她把本体留在了草地里，自己的化身却在前面带路，灯莹的化身一直以来是不能离开青行灯太远的。

然后是她表情上一直带着的微笑，灯莹注意到这是那棵人面树果实上的表情，每颗果实都是夕雾的脸，而即使夕雾和灯莹远离，那脸也依然在面带微笑。

走远一点后，那棵人面树突然钻进了地里，它所在的地方土快速填实，很快就看不出踪迹来，只剩下一片被翻弄过的草地。

“好了，接下来再用妖术催生点草出来，就能把外观整得干净漂亮一点了。”夕雾笑道，似乎只是在和灯莹说家里扫地的问题似的。

“话说，你就这么远离你的本体，可以吗？”灯莹问道。

“怎么不可以？把草丛种上，本体的妖力全部转移到身体上来，就没人看得出来了，我会本能捕猎的。”夕雾似乎认为化身离开本体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了！就是这个！”灯莹突然反应过来，“夕雾小姐，你设的这个陷阱，是捕猎人类的吧？”灯莹想起在陷入地下时看见的森森白骨。

“也不全是啦，也有野兽或者妖怪，不过人类最好吃就是了。”夕雾很平常地说道。

第73章 你会记得吃过几粒米吗？

“你，你真的吃人吗？”灯莹皱眉问道，她想起那些白骨觉得一阵恶心，那些白骨看起来还相当新鲜，灯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腐朽成骨了，骨头看起来却是新鲜的。

“吃啊，很好吃的，毕竟我们妖需要很多灵力，人类产生的灵力最好。”夕雾还是很平静地说道，这淡定的态度让灯莹觉得恐怖，她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话语里的意思是，我也要恰饭的嘛。

“可是，你有主人的啊。”灯莹说道，正是因为正宗一直给她们供能，她们才不需要到处去吸取灵力，以前野生的灯莹也是需要吸人灵力的。

“主人只是个凡人，如果全部式神都去吸他，那他早就精尽人亡了。”夕雾说道。

灯莹这才想起来，小次郎只是个凡人，他不可能有足够的灵力给式神供能，而实际上很多妖怪愿意和阴阳师签式神契约，就是因为阴阳师能供给优质灵力并分享人类的神秘学知识。

“那，你们都是狩猎人类的吗？小次郎的式神们，这些都是他默许的吗？”灯莹有些幻灭，她之前一直觉得小次郎应该是个不错的人，知识渊博，与式神相处融洽，只是没有天赋之人却也不甘于平凡。

“当然不是，主人会按月给我们发灵石，你以为主人为何要接这么多任务，什么去乡下查看守护神的情况，无非不就是式神收得太多，不接活就养不起了吗？我那个笨主人，明明放生一些就行了的。”夕雾的微笑变成了嘲笑。

“那你为什么还吃人，明明有了灵石补给了。”灯莹质问道。

“灵石没什么味道，还是活人好吃啊，而且灵气什么的，不是越多越好吗？”夕雾回答。

这个灯莹也懂，活人的味道那是让人流连忘返的香甜，而灵石就像在喝白开水一样，当然普通人的味道根本不能和正宗相比，就像宫廷御膳对比路边摊。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话说不对，你根本没必要杀人的，明明只需要抽取一部分灵气就够了。”灯莹说道。

“啊，这感觉太麻烦了，吃下去的东西还要吐一部分出来什么的，而且这些人如此脆弱，他们随便一扭就死了。”夕雾说道，即使这样说，她脸上还带着那种微笑。

灯莹回忆起刚才落入陷阱的一刹那，藤蔓一刺她就死了，毫无反抗的余地，更别说普通凡人了。

“如果是我意识在本体的话，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我会和她们玩点小游戏，如果让我舒服的话就会放了她们，不过我的意识大部分时候是不在身边的。”夕雾继续笑道。

也就是说，这是她的本能，所以灯莹没能感受到妖气流动，一是她化身带着妖气离开本体，二是她根本没用妖术，就像她说的那样，本能狩猎，她成妖之前，只是一颗植物时，也许就以活物为食了。

“那时你灵智未开，只能狩猎为生，但你现在已经成妖了，为何还要茹毛饮血？你应该控制自己的本能，根本没必要杀生也能活下去了！”灯莹激动地说道。

“哈？你为何反应这么大？人类不是也经常吃青菜吃水果吗？你为什么不去阻止他们？”夕雾莫名其妙地问道。

“呃？”灯莹瞬间觉得自己和夕雾的频率微妙地产生了偏差，想了一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在价值观与思维方式上与夕雾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她在成妖前是人，成妖后的生活与人类时基本没太大改变，思维角度是地地道道的人类，但夕雾却是一颗树，她的思维角度是植物，也许在她看来，人类吃青菜时，甚至吃米的时候，都和灯莹看她在吃人一样。

这比人和妖之间的隔阂还大，在人妖之前她还存在着植物与动物之间的差别，如果说前者只是种族不同并没有必须你死我亡的仇恨，那夕雾大概看每一个人都是屠夫。

撒，细数你的罪恶吧，你会记得你吃过多少粒米，多少颗蔬菜，多少个水果吗？这些都是罪恶，每个人都犯有屠杀罪。

灯莹摇摇头，不再说话了，她和夕雾谈不拢的，从根本上三观就不同，如果不是灯莹现在伤势未愈没有把握，她可能就想动手了。

另外夕雾毕竟是小次郎的式神，直接打有可能会挑起和他的矛盾，灯莹希望先请示他再说。

灯莹相信小次郎应该不知道这事情，不然他肯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不会任由夕雾这样吃人，那目标就很明确了，必须悄悄告诉小次郎，还不能打草惊蛇让夕雾知道。

之后前往姬路城的路上，灯莹基本没有说什么话，她沉默不语基本上也没什么好和夕雾说的，基本上都是夕雾在单方面向她介绍姬路城附近的景致，灯莹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慢慢的走上大路，路上的行人就开始多了起来，两边也开始出现民房，这里的民房都比较简陋，看着像是临时搭起来的稻草棚，连遮风避雨都不一定能做到，更别说起保护作用了。

一般来说有钱人都会选择住在城里，那里有坚固的城墙和大名的士兵守护，次一点的人会选择住在卫城里，像现在灯莹也能在两边看见姬路城的卫城，不愧是大城市的卫城，已经能看见雄伟高大的建筑了。

再穷一等的只能住在城外延续出去的城下町里，这些人也算是领主的治民，只要按时缴税，也会获得庇护，那些真的穷得交不起钱的，就只能住在更外围的区域，蹭一点士兵守护，指望着也许妖怪就不敢袭击他们了？

灯莹看了看身边的夕雾，就在离姬路城这么近的地方，她都敢顶风作案，说明这些人的指望都是空想。

即使是敌兵来了，他们也是被遗弃者，不是哪个大名都会允许他们入城避难的，城下町的纳税人也许可以进去，贫民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了。

往前走，行人的衣服开始越来越好，旁边的建筑连成一片，房屋也开始工整起来，小店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姬路城的大门已经依稀可见了。

第74章 城门口的检查

灯莹抬头眺望，那是一座洁白的城市，就和春日山城一样遍布高楼与空中街道，但让灯莹惊讶的是，它最中间的天守阁是浮在半空中的。

不止一座天守阁，周围还拱卫着数十座规模和风格不一的天守式城堡，他们互相以天桥相接，又在外部与其他浮岛相接，最后接到下方的主城区中。

如果不是几天前才亲眼目睹过秀吉飞起过他的临时天守阁，恐怕灯莹会更加惊讶的，不过这还是很壮观，毕竟秀吉只是临时建了一座天守阁，和这里精雕细琢的几十座高大又精美的天守同时浮在半空的景象没得比。

城堡群以中间最高，两翼拱卫依次向外延伸，远远地从城外看去，就仿佛一只白色的大鸟降临于姬路城，两翼覆盖着城区似的，因此姬路城也有白鹭城的别称。

“怎么样？很壮观吧，中间那些城堡，不过那些不是一个人建的，而是很多人分别建立的，我也是亲眼看见过很多天守拔地飞起，慢慢的就变成这么多了。”夕雾略微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是看着姬路城建设起来的吗？一直住在这里？”灯莹试探地问道，她也是知道一点姬路城的情况的。

姬路城一开始是赤松家的始祖建设的，后来赤松氏曾经一度被家臣背刺失去了对姬路城的控制权，那位夺权的家臣浦上一度控制周边三国，他对姬路城进行了扩建，建设了自己的天守阁。

但后来，背叛者人恒叛之，浦上又被自己的家臣宇喜多背刺了，赤松也趁机夺回了姬路城，又进行了修缮与扩建，还建筑了新的天守。

之后进入战乱的时代，姬路城被赤松分封给了小寺，小寺又分封给了黑田孝高，他们都分别建设了新的天守阁，并且多次强化城防，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几十座天守浮空的壮丽景象。

“嗯，是的，在我还没有成为主人的式神前，就已经住在这附近了，也算看着这里慢慢变得如此繁华的。”夕雾说道：“而且为了逃避战火，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里寻求庇护，托姬路城的福，我的狩猎也变容易了呢。”

“我说，你在离姬路城这么近的地方狩猎人类，就不怕被姬路城的守军发现吗？”灯莹旁敲侧击地问道。

“不怕啊，我只在姬路城外围布置陷阱，只有那些穷人会来的啦，真正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不会去来这种地方的，姬路城妖怪这么多，偶尔有几个想开荤出去抓人也很正常，那些军队只管互相征讨，这种小事他们是不会管的，除非你光天化日之下大规模屠杀，谁会这么笨啊？”夕雾无所谓地说道。

灯莹确实注意到了，在姬路城外的城下町，路上就已经有许多的妖怪，他们衣冠楚楚，很正常的与人类走在一起，就和他与夕雾一样，甚至还有挑担的高大野猪，吆喝叫卖的幽灵，自动开着车的轮入道。

这一切看起来是这么的正常，毕竟播磨是妖怪盛行之国，周围的平民没有人觉得惊慌的，甚至很自然地去到幽灵摊前买东西，拦着轮入道的车要求它搭个顺风车。

如果这些衣冠楚楚的妖怪都会忍不住诱惑，偶尔去吃个人加个菜什么的，也没有人会管，也许害人命的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大部分融入社会的妖怪都只吸取一部分灵气，但指望他们以道德自律而没有任何的约束是不靠谱的。

这时城门口已经到了，姬路城是全石制的城墙，约有三十米高，与其他城市一样是堡垒结构，内部可以藏兵并且开有枪炮口，门口站着的却不是人类的士兵，而是几个和尚。

但他们又不是一般的和尚，这些家伙身穿僧袍，面色青灰，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身材有三米高，脖子上的念珠居然是用人头骨串成的，左手还拿着金刚杵，这是密宗的佛门法器。

“青坊主。”灯莹看了一下就认出了这只妖怪，这也是原本身为人类的妖怪，是佛门弟子堕入妖道后的身姿，坊主就是和尚的意思。

门口左右各排有一队，一边是人，另外一边是妖，都必须要通过门口的检查才能放行，那些青坊主手持一个钵盂，向被检查者发出一道金光，他们身上的衣服被照到后，就会变成透明的，携带的东西与身体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青坊主就瞪着他们铜铃一样大的眼睛仔仔细细地扫视过他们的身体。

如果是男人那就无所谓，但入城的行人有不少是年轻漂亮的少女，她们就不太愿意被钵盂照到，那样其他人也会看见自己的身体。

“那个，大哥，我能不能不做检查，您看我这么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做什么事情的啊。”一位穿着比较华美的美少女哀求道，她看起来是还没有出阁的黄花闺女，家境又比较好，不愿意让人看是正常的。

“不行！城主大人说了，最近必须严查，有很多奸细企图混进城里，不能放过一个人。”青坊主严厉地说道，他那青灰色的妖怪脸更显得吓人。

“那，那我不进就是了！”少女纠结了一下，还是接受不了检查身体的羞辱，转身想离开，打算再想另外的办法进去。

“等等，你前来试探，也许有不轨之意，先检查看看！”青坊主不由分说地说道，少女听了吓得转身就跑，这一幕更是让青坊主觉得少女有问题，抬手就丢出几个金环。

少女跑不快，很快就被金环箍住了手脚抓了回来，她像条鱼一样左右摇摆，大叫道：“放开我，快点放开我！”

“别吵！”青坊主怒喝道，一下就把挣扎乱叫的少女和有些不平的路人给镇住了，他抬起手中钵盂，金光照在少女身上，立刻显露出她姣好的玉体，周围行人大饱眼福。

“呜呜，呜呜……”少女被箍在半空中躲不开金光，只能尽可能并拢身体，但也无济于事，青坊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轮，甚至比其他人检查的时间长多了。

“嗯没问题，你可以进城了，或者走也没关系。”青坊主把金环收回，少女落在地上，虽然她衣服仍然整洁，但脸上是止不住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