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而推进之王似乎因为德克萨斯的回答而略显高兴，她点了点头，闭上眼说道：
“需要接刃的时候告诉我，我先休息一回儿。”
白金看了看目不转睛的德克萨斯，又看了看闭眼小憩的推进之王，一脸狐疑。
这两人……这种莫名其妙的默契，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但好歹德克萨斯并不需要再集中注意力到空气上了，因为现在她们已经真地驶入了大批大批流亡的难民队伍里。
那副景象其实已经很难用语言描述，这不断有人倒地，但却始终没有停下的人流，承载着这片大地最深沉的苦难……和绝望。
“唔……姐，咳咳咳……德克萨斯，我们现在到哪了？”
“还没到。”德克萨斯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再睡会儿。”
“……喔。”
“艾雅法拉？”
“嗯？怎么了，德克萨斯小姐。”听到德克萨斯的呼唤，艾雅法拉立刻抬起头响应。
“你还在看书吗？”
“是啊！”小姑娘兴冲冲地说道，“这是博士的著作……好厉害的！博士真的好厉害！”
“那就好。”德克萨斯语气平静，“继续看吧，我把窗户的装甲打开，免得干扰到你。”
“诶？不，不用啦，我倒是没有……”
没等艾雅法拉把话说完，后排车窗外就覆盖上了一层漆黑的装甲，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闭眼小憩的推进之王无声地叹了口气。
白金看了德克萨斯一眼，有些无语地小声说道：
“可真是难为你了。”
“她们还是孩子。”
“你口中的孩子可是能面不改色地在战场上把敌人炸成灰的哦。”
白金提醒道：“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她俩的，但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德克萨斯愣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无论是那个一见到自己就会欢天喜地，拉着她叽叽喳喳，全然不害怕她身份的沃尔珀小姑娘，还是那个永远怯然又害羞一直依赖自己，但在最后却又无比坚强的小绵羊，都一直停留在最天真而纯洁的模样。
德克萨斯从未想过，在自己流浪的年岁里，这两个孩子也在成长。
她们也长大了。
嘎吱——！
刹车猛然踩下，眼前那堵住了装甲车去路的人群将德克萨斯的感慨和沉思打碎，也惊醒了安洁莉娜和看书的艾雅法拉。
“怎么了！”
前者只是轻轻招手，那特殊的法杖便被她握入手中；后者则抓紧了靠在边上的特殊法杖，车内的温度毫无征兆地骤然提升，然后才缓缓下降。
德克萨斯透过后视镜将两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们……真的长大了。
于是德克萨斯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开口说道：
“我们被拦住了，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下车交涉。”
“第二……”
鲁珀小姐只是犹豫了一瞬，便强迫自己以冷硬而残酷的语气说道：
“碾过去。”
第117节 第一百零八章——一节小课
博士让德克萨斯组建小队当然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整合运动的棘手程度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的——哪怕之前推进之王说过整合运动对乌萨斯来说就和蚂蚁差不多，可那也是两个概念。
更何况在这趟龙门之行中，他们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整合运动。
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这些流亡的感染者，已经足够绝望了。
食物，水，希望，他们什么也没有。
而这辆车，哪怕覆盖着漆黑装甲，哪怕那狰狞而分明的棱角与轰鸣的发动机再如何令人畏惧，在这些已经走投无路的人的眼中，都意味着希望。
活下来的希望。
只有一个人，那他绝对不敢站出来，两个人也不行，三个也不行，十个也不行。
可是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于更多呢？
这庞大的流亡者队伍，这些已经被逼到绝境的人到底有多少，别说德克萨斯，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这也是那些人敢拦住这辆车的底气——虽然驱使他们的最根源的动力，仍是那无可挽回的最深沉的绝望。
“这……”
艾雅法拉通过前挡风玻璃看着那些拦在车前的流亡者，他们眼瞳中闪烁的那种病态与疯狂让人胆寒，但女孩却敏锐的捕捉到了更多的东西。
没有人生来是坏人，有人在绝望时想要掠夺，也有人在绝望的时候……只是奢望帮助。
那些人也混在拦住车辆的人群中，他们神色卑微，刻满苦痛和悲伤的面庞上再难承载更多的折磨，如果不是人群攒动，他们也许会当场跪倒在地上，乞求德克萨斯她们的帮助。
艾雅法拉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说话，安洁莉娜也是一样的。
这种选择对她们来说还是太过残忍。
推进之王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步步靠近的难民群，白金也依旧是一副散漫的样子，德克萨斯叼着一根pocky，没有说话。
她们三个大人，似乎都在等待着那两个孩子的选择。
“我能和他们谈谈吗？”
安洁莉娜突然开口说道。
“我……我也是！”艾雅法拉紧张地看着驾驶座，“可以吗？德克萨斯小姐。”
车顶的天窗缓缓打开，德克萨斯向后方偏过头，对她们说道：
“时间不多，他们可要围上来了。”
“很快的！”
安洁莉娜拉着艾雅法拉的手，两人一起钻出了天窗。
“那……那个！”
艾雅法拉柔柔的声音回荡在荒原上空：“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办，能不能请各位……让出一条路。”
流亡者中，有人看了艾雅法拉一眼，继续麻木地拖动自己的身子前进，但有更多的人选择停下脚步，用那双几乎快看不到正常情绪的眼睛凝视着艾雅法拉。
一道道视线集中在那具娇小的身躯上，让女孩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安洁莉娜拉着艾雅法拉的手，把她挡在身后，她努力地使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可是我们并没有带多少物资，而我们的物资也根本不够你们分，那些物资无论给到谁都会引起争抢，各位再坚持一会儿，这里离龙门已经很近了，只要再——”
噗通——！
膝盖重重砸到地上的声音打断了安洁莉娜的话。
“求求你……”
一个男人跪在地上，声音因为干渴而有些变形和嘶哑：
“救救我的儿子……水，只要一些水就好，一瓶……不，半瓶，半瓶就够了！”
他将自己的头颅低下，低到尘埃里，埋进土地，与尖锐的碎石紧贴。
“德克萨斯，你可真够过分的。”
白金托着腮小声吐槽道：“她们可还是两个孩子啊。”
“刚才说她们长大的可是你。”
“长大也是分阶段的！”白金瞪大了眼睛，“现在这个阶段她们可接受不了！”
“迟早的事。”德克萨斯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男人，似乎不为所动。
“这也太早了吧……”卡西米尔的刺客小姐扶着额头，“我完全无法想象在半分钟前你还想尽办法让她们不看到这些流亡者，你到底在想什么，德克萨斯。”
“我一直以为还没到那个时候，直到你告诉我她们长大了。”
德克萨斯毫无征兆地推开车门，同时低声说道；
“既然长大了，就该学会一些道理。”
“诶？德克萨斯你干什么啊。”白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德克萨斯，但手腕却被推进之王紧紧握住。
绚丽的天马慢慢将视线移到了金色的狮子身上，眼眸微微眯起：
“你想干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她在说什么。”推进之王松开手，语气平静地说道。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她一样。”白金双手环在胸前，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推进之王。
“她想告诉那两个孩子——”推进之王往后看了眼那两个站在位置上，半个身子探出天窗的女孩，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人能拯救所有人。”
咚——
一瓶装满纯净水的瓶子落到了男人身前。
“八百毫升，够你和你儿子坚持到龙门。”
男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僵硬的抬起头，当他看到眼前那瓶水的时候，那张枯瘦的面庞上，一整副皮肉都颤抖了起来。
“可你守不住它。”
这句话像重锤一样，将男人伸向那瓶水的手砸落到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