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真的吗？”
“哼，我要是还在意那些东西，我早就被你给气死了，你知道那时候的你在让人发怒上面多有天赋吗？”
白金翻了个白眼：“什么，‘我觉得你太弱了，不适合这次任务’；‘你负责收尾就好，我不想带一个尸体回去’；还有什么‘这次带上你太浪费时间了，你还是走吧’之类的话……我要是每个都斤斤计较过来，现在也不用干什么事，整天就只剩下生气的时间了。”
“但我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
“忘了？忘了就忘了呗。”
白金一脸不在乎地说道：
“你都忘了，我也不在乎，那就当从来就没没发生过，从来就不存在好了。”
她看了眼德克萨斯：“反正你忙得很，不是吗？待会儿又要走了吧？”
德克萨斯沉默着点了点头。
“老师，你现在就要走了？”霜星神情有些惊讶，“为什么，不再休息一晚再走吗？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
“她不喜欢浪费时间。”“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德克萨斯转头看向朝她做了个鬼脸的白金。
“休息对这个家伙来说是多余的事。”刺客小姐一脸悠闲地说道，“你要是担心她，那就担心错人啦。这种讨好把戏对德克萨斯这个有时候比冷血动物还要冷血动物的怪胎不起作用的。”
霜星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没想讨好谁，我只是想和老师……认真地道个别而已。”
“那现在就不能说吗？”白金反问。
“现在当然能，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白金的语气突然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你还有当面和她道别，她也愿意找到你和你道别的机会。你知不知道，某个人在很久以前，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已经不在了。她什么也没对那个人说，哪怕连一点暗示也没有，也没有把任何东西留下，没有任何征兆地就那么走了。”
“好像那个人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一样。”
“而且这种事，发生了还不止一次。”
“那个人很可怜吧？”白金痛快地笑了起来，“我也觉得她蛮可怜的。”
“所以，能告别的时候就告别，总比被人像是陌生人一样丢下要好，是吧？”
无视了沉默的众人，白金看向德克萨斯：“接下来要去哪？”
“……维多利亚。”
“又是一趟远门啊……真有你的，德克萨斯。”白金打了个哈欠，“行了，祝你不死在那，我也困了，回车上睡觉去了。”
维多利亚……
先行离去的刺客小姐轻声呢喃着，微垂的眼瞳中掠过一缕狡黠的光。
第288节 第二百七十二章——尘埃落定（第四卷完）
看着整合运动的部队逐渐远去，罗德岛的车队也慢慢消失在自己的尽头，德克萨斯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这一份难度绝不亚于自己以往经历过的任何艰难委托的任务，最后还是被她完成了。
归根结底，这次的成功多半还是幸运使然，如果没有那个不知姓名的少年突然从中杀出搅乱棋盘，阻截了乌萨斯的军队，如果罗德岛派出的人员中没有赫拉格还有那些德克萨斯熟知的人，甚至于如果德克萨斯没有遇到红，不知道罗德岛的队伍配置……这场战斗都不可能这么简单地落下帷幕。
但最后，德克萨斯迎来的还是圆满的落幕，她在意的人并没有在这场战斗中受伤，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白金打了个招呼就自顾自地离开了，而随着罗德岛队伍的撤离，恩雅也依依不舍地离去，德克萨斯就站在这，目送着他们离开，并为这趟旅途暂且来说还算得上圆满的短暂休止而感到庆幸。
“你们还不跟上队伍吗？”
不过留在这里的，倒不止得克萨斯一个人。
爱国者那高大健硕的身躯在夜空与月光下就像个可怕的怪物，但此刻他却微垂着头颅，用自己那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庄重地承诺：
“德克萨斯，我，博卓卡斯替，永远记得你为我们，所付出的一切。”
“整合运动，亦是如此。”
“心领了。”德克萨斯点了点头，“我倒不希望我们有再见的时候，因为那种关头，多半又是什么难以处理的危险。”
爱国者大笑起来，那难听的嗓音却带着十足的豪放和爽朗：“我可不会，再给你欠人情的机会了。”
“这样最好。”
然后，德克萨斯转头看向霜星：“你呢？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站在霜星身边的爱国者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轻轻咳嗽了一声：
“你的雪怪小队，会等着你，不用着急。”
他扔下这么一句话，便自顾自地提着武器往整合运动队伍的末端走去了。
霜星沉默片刻，随后用力地在德克萨斯身前鞠了一躬：
“一路上感谢你的照拂，老师。”
德克萨斯的神情倒没多大变化：“为了取得胜利，这是我该做的，你今晚做的很好，牵制住塞雷娅可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做到的事，你也没有过度使用法术，比以前进步太多了。”
“都是老师对我的指导……”
“不，是你自己聪明。”德克萨斯摇了摇头，“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从来都不擅长从事什么教导之类的工作，我只是把我的经验和感悟告诉给你而已。能领悟并且自我拓展，那是你的本事，跟我无关。”
“但是，如果没有老师的话，我是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的，起码……做不到不牺牲自己。”
霜星突然往前了一步，拉近了和德克萨斯之间的距离。
“你知道吗，老师。你是除了老头子以外，第一个那样强硬的要求我不能再过度使用法术的人。”
她轻声说道：“即便是大爹，在危难关头，他也会默认我过度使用法术，这么多年来……我也已经习惯了那样战斗。”
“习惯了被寒流侵蚀身体，习惯了在战斗结束后的痛楚，习惯了再也没有人能靠近我，也接受了……自己一定会早早地死去。”
女孩的鼻梁上有一道显眼的疤痕，这是她历经战斗，饱经厮杀的证明。但实际上，真正的证明都刻在了她的体内，刻在那……被寒流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躯里。
“习惯之后，就会成为本能，会本能的，不再顾忌地使用法术。以前的我还会害怕，因为真的很冷，也很疼，但是这样做能让我的兄弟姐妹们……活下去。”
“所以我习惯了，自然也就不疼了。”
“可老师，你却要求我不再用那种法术，不对……不是要求，你的那种态度，应该说是命令吧。”
似乎想到了她和德克萨斯刚见面时德克萨斯那种不近人情的态度和强硬的口吻，霜星忍不住笑了出来。
德克萨斯到没什么想法：“只是为了任务……”
“我知道老师只是为了任务而已。”平日里一向冷淡而孤高的霜星此刻竟然朝德克萨斯眨了眨眼睛，那对如雪尘般的眸子就像是现在夜空下闪烁的星辰。
“但是老师，我的感受所做的事的感受，和你自己的目的，没有必定的关联，不是吗？”
她又上前了一步，这一步……便扑到了德克萨斯怀里。
“谢谢你，老师。”
女孩环着德克萨斯的腰，感受着传递而来的温暖，安适地闭上了眼睛。
在霜星那说不上漫长，但也绝不短的残酷岁月当中，除了爱国者以外，德克萨斯是唯一一个如此切实的给予霜星安全感的人。
甚至于，爱国者有可能还需要向现实妥协，在真的陷入危机的时候，必须要让霜星摧残自己的身体，但是德克萨斯……从来不会这么做。
她会做的只有两件事，要么是让霜星变强，要么……就是杀掉现在的霜星也无法解决的敌人。
无论再如何天赋异禀，再如何饱经战斗，背负着再多的期望，将霜星作为自己代号的她……也始终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孩而已。
她有太多太多的彷徨，恐惧，对充满苦痛的过去的疲惫，对仍旧未卜的前途的无助，生与死的选择，不断倒下的同伴……无穷无尽的折磨和压力，全部挤在她娇小的肩头。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毫不客气地对她说：
“你要么学会怎样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控制力量，要么就不要上战场。”
霜星知道的，这个人并没有什么为自己着想的意思，只是因为在那份合约中，她必须保证自己安全的，没有出任何差错的离开乌萨斯而已。
但是，明明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着想的她，却为她……差点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霜星一闭上眼睛，就会下意识地响起德克萨斯那被血液渗满的单薄衣衫。
当觉醒之后，就没有人可以为霜星牺牲到这个地步了。
但是这个人，这个和自己明明毫无瓜葛的人，连那句老师也不大愿意承认的人，根本就不是感染者的人，却为她做到了这种地步。
那时的霜星，如此久违地再度感受到——原来是有人在保护着我的。
所以，她到底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任务，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德克萨斯下意识地抱住了霜星，却发现她身上的寒气虽然还在，但已经不是那种完全不可控的程度了，起码自己完全能够接受这种温度，她还能没有障碍地触摸霜星苍白而微凉的肌肤。
“那就好好活下去。”
德克萨斯轻声说道：“这就算是对我的答谢了。”
“我会的，老师。”
没有贪恋德克萨斯的温暖，霜星松开了自己的手。
“把冷气收缩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虽然能维持这么短的时间。”
这样说着，霜星与德克萨斯拉开了三步的距离。
并不遥远，但接近起来却又如此困难的距离。
“再见了，老师。”
她站在原地，凝视着弯腰拎包的德克萨斯：
“不过，最好还是和你说的一样，希望我们没有再见的机会。”
德克萨斯将自己的包背好，平静地点了点头：
“再见，霜星。”
“是叶莲娜。”
女孩微笑着，眼角和眉梢都像是解冻的溪水一样温婉柔和。
“我叫叶莲娜。”
德克萨斯愣了愣，然后再度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