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光线昏暗的小巷中,带着斗笠的人右手撑着墙壁缓步行走,左手无力垂下,明显是受伤了。看身材比较高,腿长腰细,臀儿也很圆……
祝满枝微微撇嘴,注意到对方是个女人后,她明显谨慎了几分。
龙吟阁中冒出个刺客抢走了名剑‘伤春’,又试图刺杀张翔,天字营一直在搜查这名刺客。按照衙门里目击者的记载,身高和身材都和前面的女人差不多,难不成……
祝满枝眼前一亮,这可是大功一件!至少都赏个几百两银子。
而且上次许世子也被这贼人绑了,肯定是有仇,许世子那么厉害……
祝满枝正愁着没法和许世子交差,现在帮他抓个贼一解心头之恨,应该会稍微原谅她办事不利的事儿。
念及此处,祝满枝悄悄咪咪的走进巷子,远远的吊在那女贼的后面,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来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
吱呀——
女贼打开了一栋院门,进去后便关上了,插上门栓的声音传来。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记下位置后,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巷子……
————
华灯初上,许不令走出陆夫人的别院,只觉得身体被掏空。
自从中午上了马车躺下,许不令基本上都没起身,几个医女揉来揉去也不知到揉些啥,要不是几个医女目光很纯洁,他都以为被借机揩油了。
陆夫人更不用说,他敢动就一个眼神扔过来,回了长安城也别想离开,找了几个家丁把他直接抬到别院,吃饭喝水都是喂的,那场面就和他马上要见阎王了一样。出了一身汗想洗个澡,若不是他态度坚决,陆夫人都能在旁边帮忙搭手。
不过再兴师动众,也是出于关心。
许不令虽然有些吃不消,但毕竟再世为人,心里还是挺暖和的。
走出别院后,月奴把马牵了过来,恭敬俯身一礼:
“小王爷,夫人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您若是有闲暇时间,还是多过来陪陪才是。”
月奴是陆夫人的贴身丫鬟,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即是玩伴也是主仆,关系有时候比父女还紧密。月奴说这些话,自然是为了陆夫人,不希望许不令老躲着找不到人。
许不令对此颔首轻笑:“知道啦。”抬手接过缰绳,便翻身上马朝着景华苑外疾驰而去。
魁首街距离大业坊不远,追风踏雪穿过长街,很快抵达了青石巷外。
许不令牵着马来到孙家铺子,孙展柜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和酒客说说笑笑,瞧见许不令后,抬手接过酒葫芦:
“公子来啦!方才那姑娘来过,看模样都是想找你,我让她先回去了,等你来了给你说一声。”
“是吗?”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对此毫不意外,抬手接过酒葫芦,便牵着马走向巷子深处。
只是刚行出不远,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朝着他这边跑来。
许不令转头看去,却见祝满枝提着雁翎刀快步小跑而来,颤颤巍巍的很有冲击力,他都有点担心狼卫的制服绷不住。
“许公子、许公子……你猜我发现什么啦!哈哈——”
祝满枝气喘吁吁跑到跟前,脸蛋儿红扑扑的,在骏马前停下,叉着腰满眼的献宝神色。
许不令有些好笑,牵着马继续行走:“找到锁龙蛊了,还是找到你爹的消息了?”
“都没有!哈哈——哦不是……”
祝满枝太紧张生怕大鱼跑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察觉笑的不对,又连忙捂住嘴。
只可惜还是太晚,许不令双目微沉,轻扶剑柄,便用剑鞘在祝满枝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没找到你这么高兴?逗我?”
“没有~~”
祝满枝知道说错话了,也不敢生气,悄悄揉了揉身后,从许不令手里抢过了缰绳:
“方才我在巷子里遇见了个江湖贼子,很值钱……不对,功劳很大哪种……”
许不令偏头打量几眼:“你都天字营狼卫了,还攒功劳,想当缉侦司指挥使不成?”
祝满枝确实是为了进案牍库才当狼卫,不过白捡的赏银总不能不拿,当下嘟了嘟嘴:“……嗯,在其位,谋其政……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
许不令点点头,倒是没法反驳,转而询问:
“今天在案牍库可看到什么?”
“边走边说,待会那贼人跑了……”
……
第五十五章 捕快与侠女
“……今天时间太紧,我先去找我爹的下落,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我还以为我爹是高手嘞,现在看来和我一样,也是江湖杂鱼……”
“呵呵……”
小巷清幽,祝满枝牵着比她还高的大马走在石板路上,认认真真的回忆着在案牍库看到的东西:
“……记载肃王的柜子里卷宗太多,我只看了渭河遇伏的卷宗,上面写着:昭鸿九年初冬,世子许不令入京求学,行至陈仓一带遇伏,周边县令援救不及,赶赴之时世子已不知所踪,河畔留尸体二百零七具,大半为王府仆役,预估贼人过百,身手强横进退有据,不似寻常江湖悍勇……”
许不令眉头轻蹙,稍微回想了片刻:“当天我杀了很多人,发高烧也不记得多少事情,后来护卫担心贼人会朝西凉追杀,便直接背着我来到了长安,记载倒是无误……后面有锁龙蛊的消息嘛?”
祝满枝摇了摇头:“后面就写了你在长安城外出现,身中锁龙蛊,至今仍在巡查。然后我又去天下奇毒那里找,翻了好久都没找到……不是我没用心,是真的找不到。”
许不令摩挲着手指,微微点头,脸色却略显黯然。
以许不令的分析,是朝廷在背后动手的机会很大,可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揣测。
这次偷偷溜进案牍库,如果找到了线索,那证明肯定就是朝廷在背后动手脚,他被朝廷盯上,可能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长安城了。
如今没找到线索,倒算是个好消息,但锁龙蛊便再次断了线索。
许不令体魄很强不假,能活多久却真说不准,随时可能暴毙的压力可不小。
但这种事情急也没用,许不令也只能把这件事暗暗记下,回去继续让老萧搜寻线索。
祝满枝瞧见许不令略显沉闷,思索了下,开口劝道:“许公子,你不要着急,说不定朝廷没把锁龙蛊的消息放在案牍库,也可能放在别的地方,比如说皇宫里呀……”
许不令脚步一顿,眨了眨眼睛看向远处的巍峨皇城,心情更低落了。
案牍库是朝廷存放各种秘辛的地方,若连案牍库都找不到,那剩下的地方就只剩下当今天子的枕头底下,他总不能混到皇帝寝宫去翻箱倒柜,大内高手又不是摆设。
“唉……”
许不令摇了摇头,随意笑道:“罢了,慢慢来,这件事就此打住,你以后帮我注意着即可。”
祝满枝见许不令没有埋怨她的意思,暗地松了口气,喜滋滋的点头。
两人在繁华长街后的巷子里兜兜转转,走了大概半刻钟左右,逐渐来到宁清夜藏身的小巷附近。
祝满枝很认真抬手挡住许不令的去路,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行伍的手势比划了两下,指了指远处的院子,示意你先上我掩护。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早就从路线猜出祝满枝发现的是谁,此时半点不惊讶,提着剑缓步来到了院门外,抬手便敲了敲。
咚咚——
祝满枝一急,哪有这么抓贼的?
她抬手拉了拉许不令的袖子,眨眼睛、嘟嘴,试图提醒许不令别托大。
许不令则半点不搭理,双手杵着剑柄站在院门前,耐心等待……
----
破败的小院之中,淡淡的药味飘散在空气中。
宁清夜坐在屋檐下,面前放着一个小炭炉,上面架着药罐,火苗自壶底窜出摇摇晃晃,微弱的火光映着略显苍白的脸颊。
老旧的院落已经收拾干净,地面的落叶扫的干干净净,连墙上的藤蔓都已经祛除,唯一不整齐的地方估计就只剩下许不令亲手补的窗户了。
宁清夜在小院里养伤的这几天,时常都会琢磨,院子的主人回来发现窗户被钉成这样会不会发火,稍微把院子整理一下,应该会让院子的主人心里平衡些吧……
咕噜咕噜——
药罐热气腾腾,发出轻微声响。
宁清夜看了看用白布缠绕的左臂,眼中带着几分失落。
在长青观学艺十年,本以为武艺在世间已经算顶尖,结果和张翔交手后才明白江湖的水深火热。成名已久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善茬,经验、反应都太非人,偷袭都杀不了,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想起白天刺杀的场景,宁清夜眼中带着几分莫名。
现在又欠了那个小王爷一条命,真不知道怎么还了。
不过那个男人也不正经,明明是彼此演戏随便打两下,哪有用‘贴山靠’往她怀里靠的。
虽说当时的情况这招最合适,但下手有点重,到现在胸口还是麻的,宁清夜抬手揉了揉,暗暗埋怨了一句:登徒子……
稍有动作,浑身的酸痛便让宁清夜微微蹙起了眉峰。
其实今天也不是没机会,若是她全盛时期,也有机会杀了张翔。
只可惜上次在龙吟阁受了伤,这几天又来月事了,气血不顺连反应都慢了半拍,熬得药也是调理气血所用。
胡思乱想间,宁清夜在屋檐下坐了许久,药还么有熬好,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宁清夜顿时警觉,拿起了放在身边的长剑,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了廊柱之后,沉声道:
“谁?”
“鹰指散人!”
“……?”
宁清夜自是没听过这混号,不过声音倒是认出来了,稍微松了口气,把剑放下,走到门口打开的院门。
吱呀——
小巷光线昏暗,抬眼便瞧见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站在院门外,双手杵着长剑,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高头大马在巷子里随意溜达。
宁清夜天生清冷,自幼在道馆长大也没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手扶着院门抿了抿嘴,还没酝酿好措辞,就瞧见许不令男子的身后探出一个姑娘的上半身。
穿着狼卫的衣裳,个儿不高,身材倒是发育的挺好,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敌意。
宁清夜还以为被卖了,不过仔细一想,要对付她没必要带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狼卫,当下只得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