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凛羽之拥
和也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一点征询，鞘香觉得自己有必要组织一下语言。
“换作是以前，和也君大概只会说前面一句话，然后就皱着眉发呆了。”
“大概是最近……想的东西多了吧？”
自己最近有思考么？
算上发呆时的那些胡思乱想的话，那么答案是有的。
“应该是能够去面对了吧？能够去面对以前那个弱小的自己，能够去面对……因为曾经的无能为力而带来的……不甘心。”
“是和也君长大了。”
“是么？”
“长大”这个评价，往往是给小孩子的，真正成长到了一定地步的人，反而没有人会因此而说些什么。
“对啊！”
只不过，在和也若有所思的时候，鞘香继续说着话。
“我以前说过，等和也君长大了，就自然能够明白很多东西了，现在不就是这样么？”
“那个时候，鞘香姐说的是……我心里住着怪物……”
咧开嘴对着鞘香笑了笑之后，和也仰起了头，明明只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但他的目光却仿佛在仰望着星空。
“现在想想，那应该指的是我的愤怒，不甘，憎恨……还有，对阳子的爱吧？”
“阳子女士啊……”
眼前的和也，说不定就是那位肖邦一般的天才最引以为傲的杰作。
鞘香有些好奇，和也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母亲的。
“很少有听和也君提起过她呢……”
“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和也晃了晃脑袋，在遇到一时半会儿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他总爱用这个对于思考没有帮助的方式来整理心情。
“而且，我也不太懂她……这段时间曜子偶尔会跟我说一些她的事，我才发现，她从来没给我了解她的机会。”
“明明是和也君最爱的家人呢！”
比起疑惑，鞘香心里此时更多的是诧异。
能够为之拼上性命的人，却不了解？甚至连了解的机会都没有……她有些不敢想象，和也的这份爱究竟是怎么来的。
“朝夕相处的时光，不就是了解彼此的机会么？”
“我本来以为自己是了解她的，但是……从曜子那里，我知道的却是另一个人……”
和也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我想，要是对她发那么一两次脾气，大概就能了解她了吧？但是你知道的……”
“是么？”
不经意间，鞘香的目光落到了和也的左手腕上，她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
原来是因为发脾气了么……
“我想啊，有一点……和也君是肯定很清楚的。”
“嗯？”
“阳子女士，绝对是爱着和也君的，就像你爱着她一样。”
“是么？”
这是和也已经怀疑过了无数次的东西，讨厌动摇的他在这个问题上缺一再反复着，终究不敢下一个定论。
他想不明白，鞘香为什么会在短短的几句话后便对此言之凿凿。
“因为啊，和也君心里的爱，不就是阳子女士用同样的感情一点一点呵护着长成的么？”
“同样的感情么？”
和也再一次动摇了。
第434节 第六十一章 灰烬与风景
“这也算是……付出与收获成正比么？”
和也大概是想用一个玩笑让气氛轻松一些，但是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却沉重地过了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阳子大概也没有收获到她付出的那么多吧？现在的我还想对她发脾气……”
“和也君能够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你对阳子女士的爱也已经是她想要的回应了。”
“是么？”
对此，和也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毕竟这实在不是什么能够让人豁然开朗的安慰，就算是鞘香，一时半会间也没法让他从情绪的低谷中走出来。
叹了口气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倒不是想借此转移注意力，而是感受到了调成了震动的来电提示。
“不认识的号码……”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一连串数字，和也犹豫了一会儿，陌生人的来电对他而言在可接可不接之间更偏向于挂掉。
但这一次，他按下了免提键之后随手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
“是矢吹阁下么？”
“武藏？”
武藏的声音并没有因为隔着电信号而失真，久违地听到这个古意的称呼，让和也勉强打起了精神来。
“我最近掌握了使用这种名为‘手机’的道具的方法，作为兵法家，与时俱进是很有必要的。”
武藏听出了和也语气里的那一点惊讶，他也很有兴致与和也进行一些闲谈。
“从德川那里拿到您的……电话号码之后，我一直有想，是否有一天会与您进行一次通话。”
“需要我问候你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么？”
和也的语气有些冷，这是他认真起来的标志。
他当然不可能认为武藏联系他是为了叙旧，或者是聊一聊时代的发展带来的通讯方式变化。
更何况，武藏已经把意思表达得足够明显了……这是一场有必要的谈话。
“不必了……”
说出这句话时，电话另一头的武藏大概在摇头吧？或许他此时还保持着正坐的姿态。
“我想跟您说的是，最近我参加了几场……拳愿，说实话，那些斗技者并不是我想要的对手。”
“所以，拳愿绝命你不打算参加了是么？”
少了这样一个对手，要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但是和也清楚，这是强求不来的东西。
“绝命……在战斗时抱着拼上性命的觉悟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为什么还需要可以去强调呢？”
武藏的疑问并不是此时此刻的有感而发，因为他早已听过了“拳愿绝命”这个词，此时向和也问出这个问题也许就是他的目的。
“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而战斗……”
“斗技者不过是棋子罢了，棋子又怎么会有愿望？”
和也并没有避讳身边的鞘香，同样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同样是斗技者的一员而用上任何委婉的说法。
“至于背后的棋手，又有多少能够有拼上性命的觉悟？”
“这么说来，都是一些可悲而又弱小的人啊……”
武藏不会去嘲讽弱者，但是他同样不会对他们有任何的怜悯。
“那么，强如矢吹阁下，为什么还要混迹在这个弱者的世界里呢？”
“要说为什么……这可就是很长的一段故事了，我想你也没有这个心思来听吧？”
和也自嘲着。
“不过啊，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参加这次的拳愿绝命吧，走到顶点，然后击败我……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我始终没有触及到矢吹阁下的世界么？”
武藏似乎燃起了战意。
“顶点……大概会瑰丽的风景吧？”
“这倒没有，只有一片灰烬罢了……”
和也摇了摇头，拳愿协会的顶点是怎么样，置身于此的他最有发言权。
“但是，您在那里。”
说出这句话时，武藏已经改变了想法——他会出现在那里，出现在有着名为“矢吹和也”的友人的地方。
“那我等你。”
和也的这句话得到的回答是一连串的忙音，但他并不气恼，也许这个时候唯一让他不满的，是坐在办公桌上背后没有能够靠住的东西。
“原来，现在的拳愿对于和也君来说是这样的么？”
拳愿从来都不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鞘香对此是很清楚的，但她还是不禁为和也的话而思考着。
灰烬……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一时间想不明白。
“我想，最开始的时候……我大概是想把什么东西烧成灰吧？我的憎恨，痛苦，愤怒，四宫家，或者是……我自己。”
鞘香很快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让她意外的是，和也说出这句话时，无疑是在笑着的。
“现在我成功了，那么……对我而言，拳愿的顶点，自然只有一片灰烬……我知道，这大概又是我脑子坏了才会有的想法，但是……确实就是如此。”
“现在的拳愿，对于和也君来说已经没法实现愿望了，那么……”
那么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呢？
这是鞘香下意识间说出的话，就算她平日里习惯了再三斟酌之后才把话说出口，但在这样的对话中，并没有那么多让她思考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