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姬与骑士 第558章

作者:漢唐歸來

  目光所及之处,那道娇小的身影趴在低矮的水洼之中,银白色的长发沾染上了灰黑的污渍。

  白姬连声跑过去,脚步在积蓄的水洼之中溅起涟漪,轻盈的脚步声很快便被淹没在瓢盆大雨之中。

  她在暴风雨中,将女孩揽入怀中,抱着她冰凉而逐渐失去水分干瘪的身体久久不言语,聆听着打在她们两者身上的雨滴。

  似乎是感觉到了那一丝微不足道的温度,莉莉娅丝撑开了眼皮。“小白,姬?......是你么。”

  无声的沉默代表了她的回答。

  “干嘛跟过来呀,这孩子.....”莉莉娅丝用着那干瘪而沙哑的声音,好似是在对白姬说,又好似是在自言自语,亦或是对着这之外的哪个第三者诉说。

  “明明尽可能地避免,不让你看到我这张丢人的样子.......”

  “你在,这里,吗......”莉莉娅丝目光茫然而失神,朝着天空摸去,一只温暖的手及时抓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脸上。

  “哦,原来你在这里。”莉莉娅丝这才呆滞的将目光下移,看向白姬的脸,那双失去神采与光泽的双目让白姬有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就像是心口压了一块大大的石头,沉闷难受的感觉让她窒息。

  “为什么遮着脸。”白姬试图挪开莉莉娅丝那只一只遮掩住自己面容的手臂。

  “呀,别,别这样好么。”莉莉娅丝平生第一次在话语里带上了乞求,还有一丝淡淡的苦涩与无奈。“啊,力气真大,转眼之间,母亲都扳不过你了,果然是长大了呀........”

  “白姬,给我留一丝颜面好么,最后一丝母亲的颜面。”

  白姬动作一滞,暴风雨中,莉莉娅丝的声音如同那摇曳不断地火烛,忽明忽灭,日薄西山,熄灭似乎只在瞬息之间。

  骆驼,只差压死它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纵然是我,也还是想在离别之际留点颜面,在自己的女儿面前留点颜面,拜托.......别看我现在的模样好吗。”莉莉娅丝用长长的袖子遮掩住面容,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白姬默不作声的收回手,认真聆听莉莉娅丝说的每个字每一句话。

  暴风雨的呼啸,成为了分隔离别的语调,雷鸣声交加,雨声渐大。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总是刻意与我说的话背道而驰,今天,总该听我说一句了吧。”莉莉娅丝轻柔的揉抚着白姬的脸颊。

  “好好活着吧,活下去,作为血族的延续,也是作为我的延续........快走,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至此不要再跟外神势力掺上关系,千万不要......咳咳.....”反复强调,莉莉娅丝的声调愈加升高,最后止不住的呛出了几丝鲜红。

  “明白了吗,别试图救我,那些外神势力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我现在的模样就是下场.......”

  “没有东西救得了我,这我很清楚,那个祖神祭祀是在拿你当枪使,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过头来了。”

  “大陆,四个纪元都没逃过他们的支配,强如圣骑士白茗,千古女王索兰娅都只能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如今,精灵族,人类联邦,还有新古兰,这几个大陆强盛的帝国势力都逐渐式微,大陆千疮百孔,你一个失势的血族女王是斗不过他们的。”

  “可以答应我么,别去跟他们斗,你赢不了的。”雨点声中,莉莉娅丝向白姬提出了自己对她的第一个要求,同时也可能是最后一个要求。

  “可以吗?”莉莉娅丝抓紧了白姬的手。“好不好......”

  她的声线沙哑,像是一个年已迟暮,时日无多的老人。

  “......咱答应你。”白姬的声音,平淡而毫无起伏。“咱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的,但是.......如果他们来招惹咱,那就不是咱能说了算了。”

  “你啊.......”莉莉娅丝苦涩的笑了笑。“还是不够沉稳,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我记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错,我还有什么事情还没说.......”莉莉娅丝苦思冥想,语气带上了几丝急切,她苦思冥想,终于在最后关头想了起来。

  “哦对了,白姬,我的口袋里。”

  白姬领悟,从莉莉娅丝的口袋里取出了一只小盒子。

  “打开看看吧。”

  白姬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的既不是奢华值钱的珠宝也不是做工精细的丝绸,仅仅是一件折叠起来,有了些许皱褶的毛衣。

  “生日快乐,白姬。”莉莉娅丝强咧出了个笑容。“再过三个星期就是你四岁的生日了,我可能没办法为你庆生了,就在这里祝你生日快乐好了.......”

  “这毛衣,很难看吧.......才学手艺没多久,织的不好看,你不会嫌弃吧。”

  白姬不说话,只是这样抱着毛衣,静静的看着莉莉娅丝,暴风雨中,水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时间不够,这件毛衣我只织了一半,还有很多粗糙的地方.......就像我这一生做的事情一样,总是将事情做得过于极端,而有始无终........”

  “如果我做的过头了,伤到你的心了,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不知道如何才能将满满的期待正确的给予到你身上。”

  “你会原谅我吗。”

  狂风呼啸之中,白姬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过程虽然错了,好在结果是对的,我很幸运........白姬,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曾经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这光束.......大概是先祖过来接我了吧。”暴雨中,莉莉娅丝的声音突然之间充满了希冀,然而这狂风暴雨之间哪里来的光芒与希望?除了狂风大作,雷鸣怒号,就只剩下那看不到尽头的黑色雾霾。

  希望的曙光在哪?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莉莉娅丝苦涩道。“都要魂飞魄散了,怎么可能还会有先祖过来接我.......”

  “可惜,不能继续这样看着你了。”莉莉娅丝捧着白姬的脸蛋,她能感觉到力量在一点点的从身体中抽走流逝。

  “不过,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你担心的,哪怕等待我的是一片虚无,我也会在暗无天日的虚无之中,默默为你祈祷.......”

  “默默地,为你祈祷........”

  “轰轰隆......!”闪雷将漆黑的天空一分为二,狰狞的建筑物被映得惨白,也就在这一瞬,大雨倾盆。

  “皇姐!”后续追上来的人正好看到了风雨飘摇中的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白姬紧搂着怀中与自己样貌极为相似的女孩,两名白发女孩相拥,不,应该说仅仅是白姬抱着那个已经停止活动的女孩,任凭风吹雨打,仿佛化成了一尊雕塑。

  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血族的贵族们单膝跪下,献上自己对先代女王的虔诚,长老们低头不语,雨水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德兰公相仰天长叹,唉声摇头,在这一刻,他仿佛老了二十多岁。

  城里的花在暴雨中打焉了花瓣。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一切就像是这归于终结的花瓣般随着风吹雨打而逝去。

  大雨中的谢幕,也是无言的告别,无人打搅。

  窗外的大雨已经持续好几天了,无论雨如何的下,阴郁的天空依然如初,黑雾笼罩了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地势较低的地方被完全淹没,雨水却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仿佛要让这个世界都沉入无尽的深海之中。

  泛滥的战争,终于迎来的天神的震怒,凡人所作所为遭到了天罚。

  海底,天空的入口被打开,无数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闯入门户大开的巴兰德,他们大肆破坏,不断地挑战冲击着凡人的认知。

  末日来临,在这人人自危,命不保夕的惶恐之中,秩序荡然无存,道德底线被一次又一次的跨破。

  各个国家首脑先后瘫痪,匪患横生,一座座由文明人铸造的城邦在由他们自己亲手毁灭,失去了道德与法律约束的暴民们为了生存下去哄抢一片。

  孱弱的生产者们成为了第一个被掠夺的对象,他们哀嚎着,祈求着这些闯入他们家门肆意掠夺的民众,却无一人怜悯,看到这一幕的人不仅不会上前主持正义,反而还会加入掠夺,生怕来晚来迟。

  当积攒余粮的贫农们掠夺一空之后,平静没持续多久,没了生产者的混乱城邦很快便出现了抢掠他的现象。

  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而这种行为得不到及时制止与惩罚的时候,便会有更多的人纷纷效仿。

  霎时间,各个王国混乱不堪,粮食危机外加惶恐不已的民众。

  上层贵族们忙着收拾细软物资逃亡,民众也不甘为鱼肉成为贵族的垫脚石,混乱与冲突加剧之下,负责执行法令的军队先后叛变,国家王室彻底瘫痪。

  内忧外患之下,王国在崩溃瓦解的边缘反复横跳,左右摇摆。

  土崩瓦解的趋势下,大陆分崩离析,混乱不断滋生,统治阶级式微,而各种民间武装势力帮派各成一汽。

  一个个王国宣告灭亡,而灭亡的主要原因完全来自他们自己。

  怪物们甚至还没登上岸,仅仅是间接的影响便让大陆各个国家彻底崩溃。

  同族相残,只为争夺活下去的权利,更别说是民风彪悍的巨魔诸个部落,战争与流血事件滋生不断。

  伴随一个个国家崩溃,大陆经济链瓦解,混乱的国家间接的影响了一些尚能稳住局势的国家势力,恐慌的情绪传遍了整个巴兰德。

  有势力有武装力量的富商贵族们自然是获得了生存下去的权利,而平日里游手好闲,壮硕的城市混子们也在这无秩序的时刻混得风生水起。

  文明似乎又倒退回了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又或者说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一直没变。

  “多少年了,数不清多少年了。”‘恶魔’女孩伫于高山顶峰,俯瞰下方渺小的世界。“凡人,还是如此的丑陋,丑恶,让人作呕。”

  “时候差不多了,很快她就会来找我了。”

  在这全面崩溃的大陆,所剩的和平国家为数不多,归功于亚猫人生性平和而不好斗的性格,而亚猫王国很幸运是其中的一个。

  灾难来临之际,亚猫女王积极地采取措施,稳住了惶恐的百姓,断绝与任何国家之间的往来,禁止任何非亚猫王国的居民进入境内。致使亚猫王国并没有出现崩溃与紊乱。

  银发女孩看着黑漆漆的窗外。

  来到这里快一个星期了,雨声,同样的雨声她听了差不多都快一个星期了,她有些听腻烦了。

  听着这个平缓的雨声,她睡不着觉,寝食难安,有时候她也在思索,是否惊慌惶恐的情绪也蔓延到了她的心里?

  “白姬陛下在吗?”一声轻柔的声音之后,房门被敲响了。

  房间之内的女孩无神的看向房门处,有些吃力从床铺上爬起来,鞋子也不穿,赤露着双足走下床,打开了房门。

  “白姬陛下,该吃饭了。”金发女孩端着餐盘,对着白姬掀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女孩有着一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那双毛茸茸的耳朵证明了她的身份,而她身上穿着的华贵服侍,证明了她的身份必不是普通的女仆。

  “谢谢。”白姬动作僵硬的接过餐盘,便想要将门带上。

  “诶,等一下。”金发猫娘阻止了白姬的动作。“陛下,好久不见了,可以让小莎进来,跟你谈谈吗?”

  (再重申,结局不会虐,一个都不会死,防止玻璃心的提示QvQ)

第11章~末日来临

  “白姬陛下,好久不见了,可以允许小莎进来跟您谈谈吗?”金发猫娘明显不想就这样走掉,她抵着大门,语气之中带着些许乞求之意。

  “.......”白姬既没有点头答应,也没有明言拒绝,端着餐盘退到了床沿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见她没有排斥自己,亚猫女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毛发与服侍领口,不算凌乱后脱掉鞋子,覆着黑丝的脚掌轻盈的点进了房间中。

  “白姬陛下。”小莎曾试想过自己与这位万人之上的女王再次相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二人的相逢竟会是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候。

  高深莫测,似乎永远都表现得那么轻描淡写的女王陛下像是丢了魂一样,与她的第一次见面,那张神情淡漠的脸上写满了游刃有余与淡定自若,现在,她的表情依然没多少变化,可任谁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呼唤绝望的气质与开始死亡的心。

  一个星期了,除了必要的进食,任谁去敲门她都不理会,那封闭的房间,就像是她封闭的心一样,不再接纳任何人。

  分明昨日还是位高权重,大陆最强者的血灵女王,如今这副颓然的模样让人唏嘘不已。

  小莎咽了口唾沫,若是放在以前,站在这位女王面前,可能自己连脚跟都站不稳,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的成长,加之对方地位今非昔比,自己才能怀着如此平和淡然的心态坐在她面前与她说话吧。

  “白姬陛下,您的属臣都很担心您,希望您能从阴影中走出来.........虽然这句话由我这个外族人说不太合适,希望您能重新带领血族,在风云飘摇之中登上王座。”

  “幸存的族人愿意相信您,誓死跟随您,这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与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