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长万岁
但归结到中心,那就是这个话题必须起的有共鸣,大家都有兴趣才行。
项泰和莉莉丝一直闲聊着,他是真以为对方有什么心事,当然,心里也抱有一点点期待,觉得如果聊的顺利的话,自己也可以把烦心事一起说出来。
他现在确实是有些迷茫,他也知道每个人都是为自己好,想找个人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被骂一顿。身边的人都对他太好了,他只是想被骂一顿而已。
2月份的魔都,气温仍然在个位数徘徊,九点多钟的夜风有些刺骨。哪怕几杯酒下肚,这身子骨还是没办法暖起来的。项泰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火气还是不少的,对寒冷的抵抗力终究是比女孩子强上了一点,所以他把自己特意带出门的围巾递给了莉莉丝,让她披在身上抵御一些寒冷。
三五杯酒下肚,莉莉丝虽然还是没有开始说所谓的心事,但项泰也不介意和对方继续闲聊着,只是,这精神的集中度却渐渐失去了,脑子也渐渐混乱了起来。
“项泰哥,你说……”莉莉丝见项泰开始无疑的沉默和精神恍惚了,就知道他开始情不自禁开始想自己身上的事情了。这就给了她的信号,差不多开始该发起进攻了。
“明明我已经十八岁了。”她露出了苦涩的笑容,对着项泰说道:“可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生老病死这种事情。”
其实莉莉丝刚才那么绕,不肯迟迟的进入主要话题,也是有点害怕。这个话题很敏感,非常敏感,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和项泰聊这方面的事情的——你和一个父母意外离世的人聊这方面的话题,那不是自己给自己不快嘛。但刚才聊了那么多闲话,莉莉丝已经明显的分别出,项泰忧愁的事情就是在这方面的。
听到这个话题,项泰错愕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沉重的话题,他前倾着身子,放低声音问道:“是家里的亲人,出了什么事情吗?”
“其实是……”莉莉丝话到嘴边,想把无中生狗的那个事情给说出来,但就在此时她却犹豫的皱起了眉毛,停止着继续说下去。
项泰以为她是郁闷到无法言喻了,也没催。但其实是莉莉丝忘记考虑中西方文化的差异了,在她看来项泰并不是一个喜欢宠物狗的人,她也不是,只是可以从忠犬八公这种故事里找到一些灵感,但要是项泰对这个没什么感觉,表面上会觉得关心,但内心里却有些不屑呢?
可这怎么办啊,莉莉丝可以无中生狗,但作为一个正常人肯定是没办法无中死妈的,她不可能说自己家里人去世了。那朋友?朋友或者同学其实也不行,虽然这是一个很妙的办法,莉莉丝留学过很多的国家,这就是没法证实的事情。但……她一直都在和项泰强调过对以前的人,对以前的事情根本没有任何的留恋,忽然缅怀这种事情不太好吧?
气氛忽然的沉默了下来,项泰没说话,叹了一口气,把酒瓶子往她桌子上的瓶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后,才说道:“不管多大了,这种事情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吧……生老病死,谁能接受这种离别呢?”
“其实,我也是有些郁闷。昨天晚上……准确的说是国内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听爸妈说了。”莉莉丝决定生个其他人出来吧,道:“我们街区的一位爷爷去世了……小时候我爸妈不在家的时候,经常去他家里玩。没想到,就这么忽然的离世了。”
“是生病吗?”项泰稍微缓和了一点情绪,不是莉莉丝至亲的人逝世了——也是,如果是至亲的人,怎么还会拖延那么久才说呢。
“是,但问题是不知道是什么病。”莉莉丝结合目前的实际情况,脑洞大开的撒谎道:“听我家里人说是死于呼吸衰竭,之前一直都有一些感冒的症状,但流感测试是阴性的——啊,你或许不知道吧,在我们那里流感是非常危险的一种传染病。”
“听说过一些,但这不是流感……”项泰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说可能新冠?”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莉莉丝叹着气,摇着头说道:“我猜测有可能是,但也只是有可能,没想到人的生病会这么的脆弱……”
“节哀顺变。”这种事情项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好,他经历过,知道所有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是说道:“虽然我相信美利坚的实力,但还是让你的父母准备一些口罩吧,如果真的是疫情,但又不给测试的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这东西很吓人的,现在两月份,到了四月份可能五十万也说不定。”
“五十万?!”莉莉丝表面惊讶,其实是没信的,她一直认为在美利坚的父母其实比自己安全多了。毕竟那边至今为止也就几例的病例,而且中国这边也逐渐控制住了,这个风波很快就会平静下来。五十万这种数字,听听就好,毕竟这里作为发源地,看情况都不可能破十万的,把中国的其他省份看成是其他国家一样处理输入性病源的话……事情还要比想象中轻松一些。
莉莉丝随即开始胡编乱造了,她和项泰说了一些关于那个不存在的爷爷的事情,其中三分真,七分假。真的是一些事情确实是莉莉丝经历过的,但并非特制某个人,而是很多人混杂在一起,七分假是里面还有一些电影的桥段。大致上构造出一个经常收留父母不在家的孩子的善良老爷爷的形象。
“其实他身体一直不太好。”莉莉丝又觉得自己的感伤似乎没渲染到位,就后撤了一步,道:“年纪也大了,离开也是在所难免的,但我更加无法接受这种不明不白的事情。”
“人老了都一样。”项泰点着头说道:“我爷爷奶奶也是,真的很担心他们会染病,但还好,那边的控制力度比我们市里还要强,而且她们老两口也是分得清事情的人。哎。”
听到项泰感同身受的感慨,莉莉丝觉得自己铺垫的已经足够多了,是时候试探一下对方真正的情况了。
“之前放烟花时一起见到的那位姐姐。”莉莉丝算了下项泰喝掉的酒,不能算醉,但肯定是已经到了话多的境界了,她把感情渲染到位了之后,就开始问道:“最近身体好吗?”
“她啊?”
项泰皱着眉头,又苦笑了一下,道:“身体没有变的更差,但心情倒是蛮差的。我也能理解,换成我生了那么严重的病,那肯定也会觉得活着很累。”
感觉……有点怪怪的?通过项泰的语气,莉莉丝产生了一点怀疑,这个是不是他埋藏在心里的心事,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她追击道:“心情差,是因为觉得治疗太痛苦了吗?”
“还有其他的,比方说,大家都希望她能坚持住,而她自己还需要为了让别人不担心而撒谎,活在自己的一片压力里。”项泰停顿了一下后,说道:“癌症病人,其实真的是很可怜的一个群体。有些人啊,你看着她感觉她很乐观,但永远不知道她内心真正的表情是什么,越是乐观的人,越是喜欢这个世界,越是喜欢这个世界,其实越不想离开,当病情再度恶化的时候……”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不想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说的就不是楚馨,而是另外一个人了。
莉莉丝努力的分析着项泰话语里的意思,她倒是没联想到更过去的回忆,只是把关注点放在了现在这位还活着的人身上,所以就问道:“项泰哥的意思是,那位姐姐,其实有一些像是抑郁的症状?”
“也不能说是抑郁,准确的说是消极。”项泰也顺着莉莉丝的话把关注点放在了楚馨的身上,说道:“其实还是压力太大了,大家想让她活下去的压力太大了,包括我也是,我也是听苏沁说了以后才知道,或许我的关心其实给了对方很大的压力吧。对一个近乎陌生的人如此关心,别人总归会感到恐慌的吧?”
这种话我就会接了嘛。
莉莉丝这个意思还是听懂的,原来项泰是在懊悔这些事情啊,觉得自己让对方心情变差了。
“并不是哦。”莉莉丝否认了项泰给的说法,道:“项泰哥做的没错,只是,我觉得……有些太当一回事了。”
“太当一回事了?”项泰抬起头有些生气的看着莉莉丝,这还是他第一次被莉莉丝的言语所刺激到,一直以来对方说话一直都挺好听的。他有些不开心的反驳道:“难道要把这个事情不当做一回事吗?这关乎的是一个人的性命,是一个家庭的幸福,我怎么可能不把这个当一回事啊。”
“Sorry。”莉莉丝感觉可能是自己的表达有点问题,再次停顿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其实这就和当初的莫妮卡一样不是吗?大家都很在意她的缺点,在意她能不能和别人妥善交流,所以很多人都没法成为她的朋友。而项泰哥你当时是因为莫妮卡没有朋友才去和她交朋友的吗?在你的眼里,她是一个有病的人吗?”
“那倒不是的,我和她认识是因为我在她家打过工。”项泰摇着头,说道:“和她关系变好,也是因为她被人欺负了,而不是她的精神问题。”
“对啊,所以莫妮卡不会觉得和你在一起有压力,你也是对她很好的不是吗?”莉莉丝反问道:“你和莫妮卡关系好是因为莫妮卡好,而不是因为她是一个孤僻的孩子。那你对那位姐姐呢,对她好是因为她生病了,还是因为她本身就好呢?”
项泰沉默了。
因为事实就是,对待莫妮卡和对待楚馨,在他眼里那是两码事。
如果楚馨没有生病,项泰和楚家的关系可能就是偶尔会走动一下的亲戚朋友——一年联络一次,甚至几年联络一次的那一种。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和她们家联系的那么紧密。
“不是这么一回事。”项泰摇了摇头,想尽量去否认这个事情。
“莫妮卡除了害羞以外有什么优点?”莉莉丝追问了一句。
“那还是挺多的吧,人长得可爱,非常的萌。”项泰慢慢细数道:“而且出乎意料的会做家务,说话从来都不会撒谎,特别的真诚。”
“那那位姐姐呢?”莉莉丝对项泰进行了绝杀,问道:“项泰哥你能说出她生了病以外的特点吗?缺点优点,什么都可以。”
项泰张开嘴,刚想说她们家人很好啊,但又觉得,那是她父母对自己父母的事情,而并非是楚馨的特点。又想说其他的,夸夸对方长得很好看,但一个现在只能用“清瘦”,最多用“清秀”来形容的病人,说好看肯定是在撒谎的。
张嘴张了半天,他才在心里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根本不认识楚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