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雾澜
少年的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而严肃起来,让他认真的并非是音符中的力量,而是那旋律中即使坠入地狱深渊也无法磨灭的情感。
北宫庭月是一个无比纯粹的人,她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目标,只有自己的道路,因为她曾被那令她绝望的命运困锁,所以当她短暂地挣脱开那束缚的时候,她就会变成一团几近疯狂的火焰。
在被再度桎梏之前,将自己燃烧殆尽的火焰。
在顾皓安眼前的,不在是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也不再是一个多么有诱惑力的女人,而是一个……值得现在的他认真以待的对手。
手中那金色的长枪绽开光辉,顾皓安微微垂下眸子,将全身肌肉缓缓放松下来,哪怕下一刻那载满了咆哮着的亡灵的死亡列车就要将他碾碎。
空气在无可捕捉的千分之一秒内停止了流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在那千分之一秒内,时间再度流转。
但少年原本看似疲懒又无力的身躯在须弥之间撑起了山岳般的重量,原本松散的休闲装瞬间被暴起的肌肉撑起,他的脖颈间缠绕的青筋像是魔鬼恶毒的低语般狰狞而令人畏惧,人畜无害的羔羊在这一刻化身为了屠宰狼群的怪物,他的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弧线,比那刚刚在高速公路上疾驰的剃刀还要锋锐而暴戾。
热气从严丝合缝的齿间缓缓逸散,像是从那岩浆般的血液里腾升的蒸汽。
他抬起了手臂,而那辆凝聚了北宫庭月几乎所有偏执的地狱列车也依然来到了他的身前。
“警告!警告!”
那间密室里猛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红灯到处乱闪,原本睡得正香的中年男人被警报声吓得滚到了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扶好帽子,再确认没有人看到他那狼狈模样的时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怎么了?又怎么了?”
“五级警戒区域的灵蕴波动已经突破临界值……灵蕴限制器马上就要——已经碎了!更正为四级警报!”
一个带着耳麦的年轻人慌乱地摘下耳麦朝中年人大吼道:
“老大!猴子和老余他们控制不住场面,只能先保护周围的普通人了!”
“你他妈!”
中年人瞪大了眼睛:“你告诉我一个九曜七境一个九曜六境的人,拦不住两个被灵蕴限制器压制到十都的小孩儿?!”
“灵蕴限制器毁坏,传送锚点固定,别动队已经前往事发点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有人马上跟进报告。
“如果老余他们没有让那些普通人受伤倒还好,如果他们失误的话,老大你……”
中年男人脸色一僵,他一按帽子,风风火火地朝房间外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出去解决一下小麻烦……剩下来的事应该也不用操心了,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
视线回转,时间稍稍倒退,那疾驰的地狱列车裹挟着破碎又尖锐的音符,以纯粹而庞大的灵蕴势不可挡地朝顾皓安碾去,但他也已经抬起了手臂,那流转着怪物般力量的身体以及经由顶尖枪道大家的记忆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在寻找着最完美的出枪时机。
“总依赖那些记忆的技巧有些无趣啊……”
少年的脑海中在这明明万分紧要的关头突然无端划过了这样一个想法。
“既然已经把基础技艺都教给我了,为什么不能自己造一招呢?”
思维的速度超越一切,心念所至的那一刻,其实一切都已经圆满了。
顾皓安的脑海中只是划过了几个画面,他便已经明了下一刻他该挥出怎样的枪。
他面对那条巨蛇时没有任何章法的角力,没有任何花哨的血战,以纯粹的力达成最终的战果。
但实际上,那是纯粹的“心”。
既然北宫庭月用她那炽热又高昂的情感化为撕碎地狱裂缝的列车,那么他理应用同样纯粹的情感还回应这一击,为这一场没头没尾却又足够酣畅的战斗画上一个句号。
这才是顾皓安想要的,比之凌驾于一切的高高在上,比之玩弄众生的乐趣,比之那些看似悠久实则只会让人感到倦怠的事或物,这灵魂上的震颤与激荡,这哪怕只有一瞬间却足以回味太久太久的共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一如他在与那条巨蛇战斗的时候,熊熊燃烧的灵魂一样。
“来啊顾皓安!”
她的声音嘶哑而高亢,像是要将龟裂破碎的大地一样,濒临毁灭却又如此……迷人。
“我说过……我只会输你一次!”
那死亡列车带着亡灵的欢呼和刀剑的咆哮重重撞像了那个缓缓举枪的少年。
他看着坐在这辆自地狱来又往地狱去的列车最后的女人,眼睛里像是有比血还要鲜红的火在燃烧。
“如你所愿……北宫大小姐!”
以纯粹的力与纯粹的愿力和情绪所灌注的毫无花哨的一枪,如果说那个段记忆教给顾皓安的绝杀是鬼神般的技艺击碎敌人的灵魂,那么这一枪便是无可匹敌的决然与——
【霸道】!
加之与两人身上脆弱不堪的灵蕴限制在这一刻瞬间化为虚无,那招荡着的狂暴灵蕴瞬间将这片区域的灵蕴限制器击垮,两个早就察觉到事情不对的监察人员在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阻止两人碰撞的时候在第一时间便选择带离周围所有的普通人。
下一刻,碰撞开始。
纯净的能量开始碰撞,还有那激荡的情绪同样开始碰撞,名为顾皓安的少年和那个名为北宫庭月的大小姐在这一刻都互相感受到了彼此心中最狂热而高涨的情绪,像是在用自己的指尖去触摸对方的灵魂。
那辆死亡列车被那杆枪毫无阻滞的一点一点破开,而那杆枪同样也被那辆列车疯狂的消磨着。
土地,砖瓦,墙垣,植被全部都被这暴烈的碰撞碾碎无尽的轰鸣声化为了最后激昂的协奏曲,将这场战斗……画上句号!
自地狱而来的列车最后还是归于地狱,而那承载着霸道的长枪却还剩下最后一截枪杆。
狼狈的少年往前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脸上满是灰尘,眼睛却比星星还要明亮。
他咧嘴笑着看向前方那个同样被灰尘包裹的身影:“看来你又输了,北宫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