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妖孽 第2357章

赵高阴声一笑：“说起来，我们还是太心急了一些，陛下已经有意将储君之位赋予殿下，只不过是殿下想要一蹴而就，其实火候还差了一点，咱们只需体察上意，迂回出击就能达到目的。”

胡亥有些懵懂：“老师，你说的高深莫测，让孤听不懂。”

王绾嘴角一撇，心中暗叹，这个废物，正色道：“中车府令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在提废黜太子的事，而是利用沉迷嬉戏，无视圣驾，勾结三公九卿，江湖乱党，结党营私，不甘于太子之位，不断加深陛下对太子的猜忌之心，就足以。”

“猜忌就能让达成目的。”胡亥疑惑道。

王绾放声大笑：“殿下，不是老臣笑你目光短浅，自古以来，废立太子，都是因为皇帝的猜忌之心，殿下试想，皇帝日渐衰老，而太子雄姿英发气吞万里如虎，左手掌军，右手管民，声望已经直追陛下，陛下如何敢在忽视这个对帝位虎视眈眈的儿子。

如果不是陛下对太子有了猜忌之心，即便是十七个皇子联手，也不能撼动太子之位……”

胡亥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赵高怎么说他都不在乎，但王绾竟敢倚老卖老，如果不是老子创造的这个机会，你不过是一个山野村夫。冷笑一声：“奉常大人想要如何。”

王绾心中一惊，正色道：“如果我们直接说太子失德，应该废黜，庙堂大臣就可以跳出来历数太子功勋，不可废黜。

文武百官，不管是废也罢，立也罢，为的都是大秦帝国几万里山河，即便皇帝想要废掉太子，也不能将力保太子的官员全都杀掉，帝国正是用人之时，皇帝岂能不谨慎。”

胡亥听他语气恭敬了许多，心情一敞，点头道：“这个道理，孤明白，奉常大人说下去。”

王绾看了一眼赵高，沉思道：“如果这样下去，辩驳无休无止，一旦狼族犯边，拥护太子的就可以趁机让太子领兵在外，皇帝为了安抚让他为国出力，更不会废黜太子了。

一旦让太子重掌军权，就错失良机了。所以，我们需要变通一下，弹劾依然要持续下去，但是却不能再提废黜，而是抓住李由，李斯私通外敌，结党营私，追究他无视陛下圣威，而军部将军盲从太子，一旦掌军，后果堪忧。”

赵高转动眼珠，已经听明白了，胡亥却还有些懵懂。

王绾恨铁不成钢，只能咬牙解释：“陛下最担心的就是太子领军在外，有了自立之心。

而这个计策自然也瞒不过尉聊等人，但是，他们不接招，咱们就能将太子的罪名坐实了，关在天牢的三公九卿也就变成了太子同党，皇帝即便在不忍心，也得诛杀。

但是他们反对，也坐实了军部是太子同党，陛下健在，军部就不顾陛下拥立太子，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

第0192章 皇权玄妙

赵高拍手笑道：“奉常大人，此计急妙，这个局踏进来是死，不踏进来也是死，真不知他们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

胡亥总算是听明白了，起身向着王绾一拜：“如果孤能当上太子，假以时日，奉常当为三公之首。”

王绾心中一苦一喜，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搭茬。在他心中，胡亥只不过是一个无知顽童，而扶苏才是真正的仁君大才，但是胡亥的许诺却让他怦然心动。三公之首，左相之位，早已是他的心魔。

赵高眸光烁烁的看着他，期待他的答复。

在嬴政身边侍奉了三十多年，赵高早就明白了皇权的无尽玄妙和艰险危难，即便是政治最清明的大秦庙堂，也隐藏着难以见人的阴暗角落，那是人心中隐藏着对权力的欲望，是风暴来临之际最残酷的厮杀，是隐藏在庙堂之中的种种隐秘。

三十余年，赵高不知道为皇帝办了多少私密之事，当年的嫪毐之乱，赵高奉命联系王翦蒙恬，闯进雍都，亲手摔死了嫪毐和太后的两个私生子。

王翦攻陷赵国邯郸，赵高率领罗网刺客，将当年蔑视太后家族，和欺辱过少年嬴政的赵国豪强，一一秘密扑杀。

而罗网的另一个秘密任务，却是暗中监视姚贾和顿弱秘密邦交，防止两个大臣做出背叛帝国之事。

可以说，赵高这一辈子，不断的在阴暗角落编制着罗网。执行皇帝不能通过庙堂做成的事。

赵高精通秦法却并不信奉秦法，在他心中早已清楚，在森严的律法都是有帝王操纵的，而凌驾于万民之上的庙堂，就是律法的空白点。

最高的权力，是被皇帝掌控的，帝王可以改变律法特赦罪人，但是律法却不能改变帝王。

只要帝王愿意，在森严的律法在皇权面前也如同一张纸，一戳即破。也正因为如此，屡次犯法的赵高，才能逃脱律法的诛杀。

他最深的体悟就是，只要你能最大程度的接近甚至掌控帝王的权力，三公九卿就不能奈你何。

将闾当上太子之后，赵高一度的心灰意冷，他很清楚，自己掌握的宫廷隐秘太多，将闾是不会允许自己继续留在由他掌控的庙堂之上的。赐金养老，一辈子被亲手缔造的罗网监视，已经是他最大的渴望。

但是，当皇帝亲手拉着胡亥，拜自己为老师的那一刻，赵高的心思就变了。

他不甘于被将闾驱逐的命运，而胡亥就是他头顶上那顶大伞伞，让他可以无限的接近力中心，甚至可以操控皇帝。

所以，他用最严厉的办法，教导胡亥，一个是精通秦法，一个是学习帝王风范，这样才能让胡亥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

胡亥也没让赵高失望，将这两样全都精熟，但是赵高开始，并没有想让胡亥当皇帝的心思，他只希望胡亥精通秦法之后，学习帝王风范改变他声色犬马的恶习，从而在庙堂之上当一个大臣或者将军，成为自己最后的归宿。

如果皇帝没有对太子猜忌之心，赵高是不会让胡亥浮出水面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天赋异禀却政治情商为零的皇子，而最重要的是，胡亥是他唯一的希望，平安才是最要紧的。

只要胡亥不死，赵高就可以呆在帝国庙堂，免于被暗中诛杀的厄运。

但是，当将闾的权势暴涨到最大，让皇帝都开始惊惧的时候，赵高的心思也随之在变。

他也曾经拉拢过李斯，共同扶持胡亥。

但是，李斯已经位极人臣，又和太子交情莫逆，尤其是和伏念共同编撰法儒大典之后，李斯已经彻底倒向了将闾。

李斯已经是三公之首，帝国栋梁，也是天下最有声望的权臣，左相之职，侯爵之身，胡亥实在没有拉拢他的本钱。

但是，帝国名士不图财却图名，将闾送给他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让李斯不顾胡亥和李贽的婚约，不顾李由是胡亥的鹰犬，变成了将闾最坚定的战友。

让他彻底放弃了李斯，目光转向了扶苏的战友王绾。

敌人的敌人也是最好的朋友，扶苏现在困居九原，如果没有匈奴犯边，根本就不会进入皇帝的视线，也不会让满朝文武想起帝国还有一个皇长子。

可以说，农家一事，昌平君的愿望，已经让这个皇长子彻底和皇帝诀别了。

但是，昌平君给他留下的势力依然潜伏在庙堂之中，王绾就是扶苏党的党魁。只要掌控了王绾，扶苏的势力就落入了胡亥之手。

但是，想要折服王绾，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当周青臣在庙堂之上，上书让王绾重回庙堂之时，他随声附和，但是，让他失望的是，皇帝并没有赋予他梦寐以求的左相之位，而是奉常。

他敏锐的感觉到，这是皇帝从内心深处对扶苏一党的厌恶，所以，现在不能拉拢而是合作。更何况自己还掌握着王绾最大的隐秘，不怕他不合作。一旦事情成功，王绾和扶苏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赵高一笑：“十八皇子不必苛求奉常大人，世事如棋局，或许有一天，奉常能够成为皇子最得力的帮手，而现在，却不是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