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宝剑 第799章

于是，在见到这满屋的寥落与绝望之后，谢唯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了。

她在关门离去之后，走了很远依然有些神思不属，偶尔还会不由自主地回头，想看看那个令她无比在意的废弃屋舍。

手中的计都在微微颤动，剑灵不满道：“你自己的事情就够纠结了，依我之见，就别管白老头的闲事了。个人有个人的命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你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好，白羽威有多惨关你什么事？”

谢唯喃喃道：“不知道为什么，可心里还是很在意啊。”

婊人格不耐烦道：“真麻烦，最好是白羽威狂性大发，然后跟孙朗拼了个同归于尽，这些破事都可以一了百了了，你也不用纠结什么了。”

小妖精急道：“这可不行，因为，因为他们……”

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因为无论是白老先生还是孙朗，都是可怜人呢。”

谢唯平静地前行，一边走一遍低声道：“孙朗身为天元英雄，却因为朝廷的背弃而失去了很多，被自己为之浴血奋战的国家所抛弃的感觉……难怪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而白老先生，那间房子里的复杂情绪，恐怕折磨了他足足两年了，甚至将这个传奇一般的老元帅逼成了一个疯子，他一定也很煎熬吧……”

小妖精这样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怅然：“英雄……孙朗和白老先生都是功绩最大的天元英雄，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和无数生命的存续，他们浴血沙场、舍生忘死，最后竟然都落到了这样的结局，明明是英雄，明明在那样的血战中活下来了，为什么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和美好的结局……”

剑灵答道：“人类自私而好斗，没有外敌，就在内部拼杀，狡兔死而狐狗烹，这很正常，史书之中，此例比比皆是。”

谢唯轻叹道：“好过分啊。”

婊人格说道：“你在为孙朗抱不平吗？他可是杀了你的兄长。”

小妖精惆怅道：“我不知道……本来呢，他就算再可怜，也不能构成谋杀我兄长的理由，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孙朗杀了我兄长，我要找他报仇，而孙朗遭遇了那些苦楚，他要向皇帝复仇吗？白老先生这两年遭遇了心灵上的无尽拷问，他满身伤痕，又该找谁讨个说法？”

剑灵平静道：“这是他们俩的事情，每个人只能管好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要因别人的伤痛而悲伤了。”

谢唯默默点头，忽而笑了笑：“说的也是呢，只不过……知道了孙朗的故事，看到了白老先生的悲伤，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纠结与不安……有点小家子气呢。”

婊人格愣了一下：“什么？”

——她发现谢唯的精神状态突然发生了某种程度的变化。

笑容慢慢地从小妖精的脸上绽放。

她从小生活无忧无虑，是个爽朗而快乐的女孩子，多愁善感、左右为难的画风，原本就不是正常的她。

也许是因为屋中那些文字的震撼，也许是听到了孙朗内心所埋藏的故事，在见过了这两位天元名将的悲伤之后，她发现自己有点想通了。

她低声道：“稍微有些……松了口气，觉得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剑灵有些吃惊，这孩子的脑袋被白羽威的精神碎片给刺激到了？她问道：“喂……要不要用妖力温养一下你的大脑？”

谢唯只是一笑：“我没事的，鲁姐姐……我从那些墙壁上的字之中，读到了白老先生的为难与伤感，看到了他的绝望与愧疚，我想到了之前孙朗对白老先生所说的那些话，那两个人，之前一定是关系很好很好的人吧，他们却因为很多原因而走上了对立面……”

剑灵一怔，然后叹息道：“是的……白羽威当年都恨不得把孙朗当成儿子来照看的，甚至很多次在公开和私下场合里都表示，他打算让孙朗来接他的班……”

“可白老先生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皇命，哪怕结果是这斑驳累累的墙壁和日渐疯癫的结局，哪怕是在精神错乱之际，依然在墙上留下了虽愧无悔的句子。”

小妖精轻声道：“而孙朗……我之前听到了他所说的话，他依然打算杀死白老先生，复仇的决意没有动摇分毫，但我分明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叹息和伤感，恐怕他杀死白老先生的原因之一，是想结束白老先生的苦楚与梦魇吧……他说过的，他想让白老先生安息。”

剑灵又愣住了，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也许真的是这样。”

谢唯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轻声道：“所以，我相信鲁姐姐你之前说过的话了，孙朗是一个很善良很善良的人。”

“喂，那是以前啊以前，以前的孙朗确实没的说，连我这样的人都必须承认，他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好人，跟他比起来，你这个没有见识过人性之恶与世界之残酷、所以抱有一厢情愿的善良的小丫头，简直是要靠边站的。”婊人格哼了一声，“可现在嘛……他吃了大苦头，所以终于学乖了，不再做好人了。”

小妖精轻声道：“是吗？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孙朗，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

“蛤？”剑灵惊诧道，“你的脑袋真的被刺激了？你之前还怕他怕到要命呢。”

“现在……好像不太怕了。”谢唯轻笑一声，“不知为什么，不是很害怕他了，也许……是因为深入了解过他吧。”

“……”婊人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这个小妖精的脑回路了，“你现在看起来有点邪门啊……”

小妖精又笑了笑，脚步轻快了几分：“好啦，鲁姐姐不懂也没有关系，只是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不再纠结了。”

剑灵犹豫道：“也就是说……你不打算报仇了？”

“当然不是，这是两码事，无论如何，他杀死了我的兄长，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谢唯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我的血亲兄长被杀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总要替他讨个说法吧，只是我不再担忧和为难了，也没有什么可担忧和为难的……”

婊人格的语气听起来已经有翻白眼的意思了：“……为什么啊？”

小妖精抿起了嘴，笑道：“因为孙朗其实是个好人啊，我好像不需要害怕他灭口还是干些别的什么，英雄毕竟是英雄的，鲁姐姐，哪怕经历了很多黑暗与悲伤，他们的灵魂依然顶天立地，我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呢，鲁姐姐，你之前可是一个劲地在我耳边说孙朗的坏话，害得我一直对他有所误解。”

剑灵怒道：“误解个屁！他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是是是。”谢唯笑着说道，“但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想通了，兄长的事情，我会堂堂正正地向孙朗发问的，他一定会给我一个答复的。”

婊人格吃惊道：“……现在？”

“当然不是。”小妖精轻声道，“我的事情其实不着急的，他与白老先生，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吧。我想看着这一切，英雄的故事，总要有人铭记的。”

——所以，谢唯得偿所愿了。

——她很快就看到了两个天元英雄的故事。

在接近他们所居住的那座别院的时候，小妖精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哭声。

怎么说呢，就像是嚎啕大哭、吵闹无比的熊孩子被不耐烦的大人狂扇屁股后发出的又惊又痛又无能狂怒的嘶吼哭号声。

——而且这声音十分熟悉，是苍老的声带所发出的幼稚的哭喊，就像是老妪惺惺然作处子态一般，令人感觉毛骨悚然而极端诡异。

显然，这声音是来自于白羽威老先生的，当时孙朗说又会有一种人格出现，现在看来，真是被他说中了。

所以，是童稚化了吗？

谢唯叹了口气，然后加快脚步，离得越近，听得越清楚，除了极高分贝的嚎啕大哭之外，还夹杂着拳拳到肉的闷响与不耐烦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