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学霸殿下
不过呢,这里有两点问题。
第一,受廷杖的大臣武功高强,那负责打板子的行刑者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官员受廷杖的本质是为了显示自己傲骨不屈、顶天立地,要是挨了一顿打后屁事没有、反倒把行刑人震出内伤,那就是演出事故了。所以一般挨廷杖的抖m都要自行撤掉真气防护、敞开了任打,被揍得血肉模糊、走不动路,那才显得大人傲骨嶙峋、不畏强-暴。
第二……丢人啊。
不管能不能打疼你,你被按在宫门外打屁股,本来就丢人啊,不管你事后怎么反驳,这都代表了皇权对你的强行凌辱,洗不白的。
所以文宽夫就打算在这里看个笑话。
你孙朗不是号称忠臣吗?不是要拥护陛下的旨意吗?可你咆哮皇城、聚集大臣、嘲弄宦官,那也是实打实的罪证,这些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打你一顿廷杖刚刚好……那么问题来了,你挨不挨打呢?
不打,你就是目无君上、不敬皇权。
挨打,你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顿好揍,哪怕你运功防护、甚至把行刑人震得吐血,那也是挨打,相当于你还是对陛下服输低头,丢了人。
所以,你要怎么办?
孙朗闻言脸色一变,突然瞪眼厉声道:“慢着!文大人怎么知道他们是来打本人的廷杖的?你不是太监,不在内宫,为何旨意未宣,你就断定本人要挨陛下的廷杖?莫非是你进了谗言?莫非是你买通了内监?”
文大人一不留神,一盆“私通内宫”的屎就扣在了头上,他怒道:“一派胡言!你今日咆哮皇城、叩阙吵闹,陛下不打你打谁!”
孙朗喝道:“那文大人是来做什么的?叩阙吵闹,也有你的一份,你凭什么断定陛下只会打我、不会打你?陛下绝不会做这种不公平的事情!除非有人进了谗言!你说,你究竟做了什么下作的事情!”
我他妈是被你这厮给裹挟过来的!妈的!
文宽夫刚要骂娘,孙朗就转头不理他了,转而看向冯永亭:“冯公公!您来说吧!难道真如这个无耻老贼所言,陛下只打我一人的廷杖?”
冯永亭冷冷看他一眼,将手中的御轴展开:“上谕!”
皇帝的旨意有两种,一种是经过朝堂机构复议,叫做圣旨,拥有至高无上的行政命令和最高优先级,另一种是直接从皇城中发出的,叫做中旨。
若是君弱臣强的局面,那中旨的执行力度就比较尴尬,牛逼点的大臣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说出“此中旨也,臣不奉诏”之类的话,皇帝还拿他毫无办法,可如今帝国是君强臣亦强的局面,甚至深究起来,还是皇帝比较强,毕竟是打赢天元之战的强主,大家都得给点面子。
所以早些时候皇帝立储的旨意才会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而不是被群臣视作废纸、不当回事。
在一位强势的君王手中,中旨也有着莫大的力量和权威。
上谕一出,聚集在承天门外的臣子们纷纷跪下,连太子也不例外。
孙朗不着痕迹地跨过一步,正好挡在文宽夫面前,皮笑肉不笑道:“文大人,怎的还不跪下听旨?”
他这走位很风骚,文大人如果下跪的话,就跟对孙朗跪拜没什么区别了,堂堂神策上将,居然还玩这种小孩子把戏,真是不知羞耻!
文大人心中暗怒:“你为何不跪!”
孙朗瞪了他一眼:“老子有攻城野战之大功,你有吗?老子砍死的天魔比你这辈子见过的人都多,你行吗?老子身经百战,统御北方战区,执元帅节杖,积军功升到天下武臣魁首,可入朝不拜,剑履上殿,你做得到吗?一个卖嘴的文官,还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还不收声跪下!”
文宽夫气得浑身发抖,转身钻入人群中,方才跪下。
那边冯永亭害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已经开始大声诵读起来,武道世界有一点好处,高手们都自带环绕立体声音响,清晰的字句随着冯公公雄厚的内力缓缓送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兹有神策上将孙朗,公忠体国,能察上命……”
出人意料的是,皇帝没有上来就怒斥一通,反而先夸了孙朗,说他在满朝反对声汹汹的情况下能够挺身而出资瓷太子,实在是忠臣的表率,皇帝真是大大地开心,然后要重重有赏。
至于赏赐,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之类的,不值一提。
然而,关键在于然而。
给完胡萝卜之后,中旨后半段,皇帝笔锋一转,挥舞起了大棒。
“然上将军振臂一呼,聚群臣而咆哮皇城、出言不逊,虽是一片至诚,却干犯律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虽事出有因,然重臣犯法亦与庶民同罪,朕心不忍,然国家自有法度,心念将军至诚之心,望体察朕秉政之困,是以先赏后罚,两得分明,不负忠良,无愧祖先……”
绝了!
如果用地球上的流行用语来形容大臣们如今的心情,那就是老铁双击666,为陛下疯狂打call。
这些话讲的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你孙朗不是爱演吗?那朕就陪你演。你不自称是忠臣吗?那朕就说你是忠臣,朕夸你,赏赐你,但也要惩罚你,你忠诚是忠诚,但咆哮皇城也是有违国法,朕夸你之后再打你,再装模作样假惺惺几句,你能怎么说?难道你要辜负朕的拳拳之心吗?这高帽子戴得可爽吗?
不得不说,皇帝陛下真是精明了不少。
“大臣咆哮皇城、藐视君臣之仪,按例当廷杖三十,然朝堂大将、纠纠天元英雄,岂能受此折辱?朕不忍为也。国法不可废,英雄不可辱,两相权衡,令神策上将孙朗入天牢禁闭三日,反省过错,以儆效尤,钦此——”
文大人跪下的身体微微地颤抖。
妙啊,妙啊!
他一开始听到陛下不肯当众打廷杖,还有些失望,等听到这投入天牢三日禁闭的处罚之后,才意识到陛下手段的老辣——今日陛下演了个爽,当众将孙朗安排得明明白白,突出一个君恩浩荡,你看,陛下百般回护你,甚至不肯打你的廷杖,最多把你关三天的禁闭,你是不是很感动?
要是不肯关禁闭,你就是白眼狼了,把陛下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要是乖乖进天牢反省,哈哈,足足三天啊,陛下无论布局移棋,还是伏线发动,你都得乖乖受着,不然呢?你可以越狱啊!
孙朗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冯永亭收了中旨,走上前来,望着孙朗,眼中不乏“都怪你这厮这么跳,这下得意了吧”的责怪,出于职责,他还是说道:“上将军,请吧,这是陛下一片回护之心,天牢虽然名头不好,但对于您这种朝堂重臣,也设有专门房间安置,干净整洁,舒适得很,您就当休息三天……”
孙朗沉默片刻,淡淡道:“臣心里委屈,但臣不说,既然是陛下一片苦心,那臣也只能再委屈一下了……”
文宽夫阴阳怪气道:“怎的,上将军不服吗?那就说出来啊。”
孙朗摇头道:“我心中却有不服,孙某一心为国,堂堂正正,居然也要受阶下之辱,定然有小人作祟弄鬼,可陛下一片苦心……罢了,罢了。”
他叹了口气:“殿下保重……孙朗去了。”
这一声叹息中充满了无奈与萧索,一心为国、受尽委屈的神策上将在这一次又选择了以大局为重,宁肯委屈自己,也不想让陛下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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