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宝剑 第1417章

他正在考虑这事，突然听到吴回的声音：“上将军，老夫可以开始了吗？”

孙朗只得暂且放下私事，说道：“请讲。”

吴回颔首致意，怔然片刻，随即幽幽轻叹一声：“这些事情，本来是要烂在棺材里的，谁成想……”

他抬起头来，望向孙朗左近的剑架，荧惑剑宫是火曜剑圣的行宫居所，平时由剑侍主持打理，殿中的剑架之上，供奉的也是剑侍的帝兵而非七曜圣剑，就像如今，荧惑剑侍的帝兵佩剑朱天菩萨蛮，就静静地放在那里。

帝兵是后土重器、国之利刃，能够赋予使用者以超凡的奇异力量，它是武者手足的延伸，是武者精神的升华，是武者最值得相信的战友袍泽，每一名帝兵武者都将自己的兵器看得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正因为有帝兵，肉体凡胎的武者才能凌驾于凡世之上。

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吴回也曾经将这柄天下一等一的火行剑器当成生命中所不可或缺的至宝，他曾经一遍又一遍精心擦拭着灼热的剑身，对佩剑的每一个细节都了若指掌，他无数次持剑而舞，以至于握剑成为了本能，他将朱天菩萨蛮视作生命的全部……毕竟吴回无法生育，没有子嗣，养成了孤僻多疑的性子，在他眼中，芸芸众生皆不可信，只有手中的帝兵才不会背叛自己。

可就在不久之前，他的帝兵背叛了他。

而且还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那种身体被邪异的力量掌控的无力感，那种身体机能渐渐丧失、大脑停止思考的恐怖感，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身为血气旺盛、修为深湛的武者，他已经在武道之路上取得极大的成就，能够以剑侍之身管理荧惑剑宫，这说明他在剑道方面已然登堂入室、得享宗师之名，然而就是这样的大高手，刚刚差点死得无声无息。

致命的杀机来自于手中的帝兵。

也许只需要某个人念一句咒语，帝兵就会悍然杀死其主人，不管对方的武功有多强大……就像杀死一条狗。

这太可怕了，也太荒谬了。

吴回望着躺在剑架上的朱天菩萨蛮，眼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柔和与喜爱，对于这柄帝兵，如今他心里只有疏离与忌惮，甚至想将其完全毁灭。

“上将军，公主殿下，包大人，还有各位……”

他轻声道：“各位都知道，帝兵是国家的尊严，帝兵是后土的力量，数百年间，朝廷凭借着帝兵纵横天下、兵锋所向无敌，打下了天朝上国的赫赫武功，无数儿郎寒暑不辍、勤修苦练，就是想一朝武举金榜提名、得授帝兵，从此青云腾举，凌驾于凡俗之上……”

“凭借着帝兵，我们震慑蛮夷，我们捍卫黎民，国土安宁，海波不兴，以至于天魔入侵、夺我疆土，也是勇猛的将士与强大的帝兵阻挡了敌人前进的脚步，帝兵是后土的守护者，帝兵是后土的力量源泉，千百年来，一直如此，这是诸位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荧惑剑侍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叹息与苦涩之色：“可你们知不知道，在最近这几年，帝兵有了新的作用与意义，它不仅是刀锋与盾牌，而且还是项圈，一个拴在你我性命上的项圈，无论是名震天下的封疆大吏，还是刚刚中举的武进士，只要持有帝兵，脖子上就套上了项圈。”

“而项圈的绳索，则是握在了陛下的手中。”吴回的语气变得幽然起来，简直像是幽灵深沉的叹息，透着恐怖与凉意，“他只要轻轻一收，项圈绞紧，就能割下你的脖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朗面色不变。

他能够感受到平阳公主心中的震荡，也能听到展昭那骤然急促的心跳，而四大名捕的表情变化也收在他眼底，这四个年轻人城府还不够深，就连神态最为木然的宋惠父，眼神中也透出了震惊与骇然。

一时之间，大殿之中死一般寂静。

随即孙朗打破了沉默，他饶有兴趣地望着包希仁那边：“大家给点反应啊，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怎么没人跳出来指责和反驳？你们不是坚定的保皇派吗？怎么能任由吴回胡说八道？”

四人之中，狄怀英年龄最长，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心脏依然砰砰乱跳，恐慌与震惊的情绪实在难以缓和。

这不能怪他们城府不深，委实是这消息太过骇人，这就跟现代人突然得知互联网是外星人用来灭绝人类的末日武器一样，谁他妈能淡定下来。

狄怀英沉默片刻，随即苦笑道：“难怪前辈之前的表现如此怪异……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也就是说，您刚刚差点就……”

吴回看了一眼孙朗，孙朗点头，然后剑侍就木然答道：“是，我差点被我的帝兵杀死，实在是难以忘怀又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嘶声道：“就像你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脚下是无尽的深海，你坠入其中，不断下沉，看不到光，听不到声音，感受不到热度，只有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环绕着你，渐渐剥夺你的一切，你糊涂又清醒，什么都看不到，却能知道，知道自己在渐渐死亡……”

他的语气木然而阴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寒意充斥其中，让人能够感受到他当时的绝望与恐惧。

众人纷纷打了个寒噤。

不单是悚然于吴回的描述，更多的则是……兔死狐悲。

原因很简单。

帝兵……他们也有。

包希仁执掌京兆府，狄怀英供职大理寺，宋惠父曾任四品提刑，在许多年前，他们与柯楠并称为四大名捕，又有武侯门生的光环，自然也得授帝兵，包希仁与狄怀英后来投身仕途自不必说，宋惠父辞官归隐，柯楠云游四方，两人的帝兵也未被朝廷收回。

一方面是有武侯的面子，一方面也是律例的规定，他们乃是名捕出身，名声极大，破了很多的案子，也结下了很多仇怨，所以即使辞官，朝廷也允许他们保留帝兵以自保，以免被仇家打上门来。

可是现在，他们心里都是一沉，觉得朝夕相处、顺手至极的帝兵已然变得无比烫手，恨不得现在就丢掉。

吴回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缓缓道：“诸位不要担心……如果老朽所料不错，你们的帝兵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包希仁皱眉道：“所料不错……”

柯楠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暂时……”

同样一句话，不同性格的人有不同的关注点。

吴回将目光重新转向剑架上的朱天菩萨蛮，轻声道：“老夫的帝兵，被人动过手脚……你们的帝兵，应该没有吧？”

包希仁说道：“我的帝兵是一直不离身的。”

狄怀英他们也纷纷点头……这世上几乎没有不重视帝兵的武者，恨不得吃饭睡觉时都要抱着。

宋惠父问道：“被人动过手脚……皇帝吗？”

吴回苦笑着点头：“当然，除了陛下，谁能让老夫心甘情愿地奉上帝兵？”

柯楠问道：“皇帝要你的帝兵做什么？”

吴回脸上的苦涩越浓：“都是因为我心中的贪婪，妄图走一条捷径，却跌入了可怕的陷阱……武道靠天赋，更要靠汗水，我应该明白的，我应该明白天底下决计没有免费的午餐，可那时的我被猪油蒙了心……”

他低叹道：“这要从赤家的二公子一夜之间成就火曜剑圣的事情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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