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又沉默了会儿,年纪已然不小的女先生看着天上晴空,感慨万千说道:“毕竟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有的事情了,错过了实在遗憾。”
……
离开麓山的时候,王清霁特意去见了一面肃子非,询问些关于三百年前的旧事,因为她还是有些好奇,为何当年麓山的反对来的如此决绝,直接将赵无涯逼迫到了那种地步。
不知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与道无迹的关系不大,既然已经顺路走了一趟麓山,那就满足一下心中的疑惑好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如道无迹这般求道心诚的人,她的态度从来都是欣赏。也正因此,观前人旧事以正己路,对她而言永远都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
然而答案十分简单,肃子非在那座幽深殿宇中翻箱倒柜寻寻觅觅,终于找出了一本铺满了尘埃的薄册,再用充满了缅怀的语气道出了来龙去脉。
那年赵无涯大势已成,却迟迟未有子嗣落下,再且女子之身本就让麓山里有着不少担忧的声音存在,长年累月积攒过后终究会有那么一天。
归根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选择。
此事怨不得任何人。
王清霁沉默良久,最终轻轻地叹了声,替肃子非将那薄册收好,然后辞别。
……
某个夜里,许久没有见过面的长辈和晚辈坐在了一起,彼此面前的火锅正热气腾腾,白汤与红汤色泽鲜明,弥漫在空中的味道刺激着鼻子,似乎驱散了几分春夜的寒意。
沸腾后,汤底的水线逐渐下降,两人却都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看着锅中几根青菜,与浮沉不定的花椒与若隐若现的菇片。
谢青莲举箸,夹起一片肉放入嘴中品尝,片刻后点头说道:“倒也是还可以……不过你比我预想之中理智了许多,这又是为何?”
王清霁摇着头,啜了口酸梅汤,轻声说道:“我不太喜欢用理智这个词,很单纯的,是我一直都想要这么做,且认为应该就要这么做,哪怕很多人都觉得不好。”
“事实上也是,连我都一直不喜欢你这样做,但人之常情大概就是自私,因此也没有什么可责怪的。”
谢青莲看着她说道:“至于之后的事情,素铭已经办妥了,你该安安静静的再坐上一阵子,而不是四处走了。”
王清霁微笑说道:“其实伤一直没痊愈,只是有些受不了闲愁罢了,总想着走一走散心,好让自己活得舒服一些。”
言至此处,她不禁生出些许感慨唏嘘,三十余年的人生不见几个春秋的闲暇,直至如今她有资格不去理会世间诸般杂事后,勉强算是得了几分潇洒自在。
这种宁静她还会拥有很久很久,当这个天下真正平定以后,再次去看那万千风光,想来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她夹了块肥牛入锅煮熟,沾上蘸料细细品尝其中味道,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打算再拉着于素铭吃上一顿好的辣的,欣赏那微润的眼眶。
谢青莲忽然问道:“可以离开吗?”
这里的离开,自然是与这个世界道别,也许现在问起来确实有些过早,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问,大概还是直觉这两个字吧。
王清霁沉默了会儿,说道:“应该是可以的。”
谢青莲问道:“该感谢掌教真人?”
“如今的掌教真人是阴萝了。”王清霁纠正道。
她想了想,补充说道:“最后和道无迹闲聊的时候,他与我说了许多的感悟,而我也侥幸看到了之后的事物是如何,后面的路确实会容易上许多,然而这一切终究是要走过才能知道的。”
谢青莲嗯了声,没有再追问如何。
然后两人说着些有的没的闲话,无关天下大事,更没有小时候的回忆,她不是第一世为人自然不会落下那种可以用来打趣的黑历史。
直到锅底将要干涸,王清霁才是告辞离去,路上见到了春衫薄的祖父时,十分认真的打趣了两句,然后看着心仍未老的王景曜踌躇了片刻后,推门而入。
她说的是:“您俩总该享天年之乐了吧?”
……
因为那火锅没有吃饱的缘故,王清霁散步已经算得上是历史一部分的小巷子里,看到秋水曾经留下的剑痕,与闻讯而来的王家家主寒暄二三,然后决定去拜访另一个人。
暮秋时节,师红叶眼见醒世钟已经被挪走,海陵住了一年心中也有几分腻味,便与王念日回到了南琅琊在那处别院下榻,粗算下来也快有半年了。
说来是轻松,但为了此事真正的落实,甚至连王清霁都特意开口为他们说了两句话,算是用自己的名声作为担保,否则王家大宅里的某些人难免要递上几双小鞋给穿的。
是的,事到如今后,王家人心中多的是与有荣焉,见已经称帝的萧家仍是挑眉且不屑,想着若不是南琅琊王氏尔等又如何能登上那方宝座,这个天下无非就是你乞来的罢了。
人心浮动不可免,然而这些人自然算是幸运的,很有可能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王家仍未走向破落,享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想着琐碎时,王清霁叩响了院门,与提前察觉她到来的夫妻二人点头致意,饮茶叙旧。
只是她看着王念日时,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言至深处后,她忍不住细声好奇问道:“叔父,怎感觉你和祖父……有点儿相似?”
王念日捧着茶盏,闻得此言右手轻微颤动,连带着嘴角也抽搐了一下,用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目光看着王清霁的脸,似是平静说道:“都是一家人,终归是有些相似的,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师红叶目光来回扫着两人,秀眉微微蹙起,心想这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王清霁微怔,发现这话说的确实有些不太应该,准确说是不该在这种场合说出口,她沉吟了会儿,转而说道:“肚子饿了。”
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但此刻未免来的太快了。
所以师红叶有些不太满意,离开时去准备夜宵的时候,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身后的两人,心想今夜等到王清霁离开后,一定要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才行。
不然就不给上床了!
念至此处,她的脸颊微微泛红,很是好看。
……
天启二年的日子和过往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差别。
喜欢钓鱼的依然是喜欢,惧内的大概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只不过如今成了两个男人的惺惺相惜述着惨,知道了便觉得好笑。
秋水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去看两人大婚实在不好,唯有一心一意练剑,准备快些恢复境界,讨回一口这些日子来受的恶气。而叶笙箫觉得自己那天过去肯定要捣乱,只好与归来的顾弃霜琴瑟和鸣,再思考着是否要怂恿一二,最后两人都觉得那是很残忍不好的,所以只是想了作罢,叹息着将谱好的曲子送去那头,让王清霁自个儿找人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