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她尊敬着这位,但心里没有多少的害怕,大概是道无迹笑容很是温和,而且长得也不是那种高大威猛的汉子,给她的感觉更多还是亲切。
就像是……当年的王清霁?
她不太清楚外面的事,想到这里的时候,认真的朝道无迹行弟子礼。
千年以降道门第一,自然值得她如此。
可她听着这些话,又想着你明明还是少年模样,怎么就如此的老气横秋呢?
自己除了安安静静的听着,然后认认真真的记着,又能说些什么呢?
最后道无迹对她笑了笑,叹息道:“就这样吧。”
……
秋老虎来时的长安,确实很烦。
随着一阵清风,道无迹的身影出现在归雁湖畔,看着那高耸的遮了半个天空的城墙,想着那些年自己的心血,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更多还是自豪。
这座城,与千年道门不同,那终究是是他师傅留在人间的东西,唯有长安是他真正亲手留在了人世间最为瞩目的存在。
望着那城墙巨砖青苔,想着那个长得很是好看,脾气却偏偏很臭的赵无涯,心里不免有些唏嘘感慨。
他对长安说道:“其实……当年那事我是很犹豫的,结局也不是我想要的,这是很真的一句话,但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不过一切都要结束了。”
“所以我就不进去了,毕竟你最后连白玄一都愿意去见,却不愿意瞧我一眼,说实话吧……真的挺让我烦的。”
说着,他忽然沉默不语,看上去似乎是有些恼火,静静看了一段时间后离开长安。
然后他回到了赵家那间阴森的祖宅,看着几个小孩子,瑟瑟发抖的藏在蛛网密布的黑暗角落,捂着口鼻颤抖身子听着屋外传来的厮杀声,觉得有些无趣,便随手引来一阵秋风,凋落三十二个人头。
再之后,他出城走到那座山上,看着当初相遇的道观,黄了的叶子正飘零,风景一如当年极好。
道无迹稍微满意。
他背着手,朝着东海深处的离恨天阙走去,而路上的他正在长高,成为了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道士。
这也是老去。
天地之间有东风,他借风穿行生死间,见无数悲欢离合,眉眼意淡然渐转凛冽。
……
在此之前还有一些小事。
玄都上,阴萝正式成为了天道宗的掌教,单薄的肩旁在刹那间多了极大的重量,但她在意的不是这些,而是道无迹离去之前和她说的一句话。
“道屏术算,算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未来,我和巳合都已经证明了一件事情,这种未来往往是最为不美的那种。”
阴萝那天已经算了,她看到的那一幕是陆九卿死在自己身前,同是也是自己的手穿过了他的心。
所以她的心一直静不下来,望着那片湛清的天,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不断重复着的那一幕,完全做不到心静。
与之同时,陆九卿舍弃了酒肆,告别了十分舍不得他的小二,没有背上包袱,就这么朝着玄都走去。
他犹豫了很久的时间,最后想起了魔主临死前的话,觉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己应该去选择相信一次,而不是继续的借酒消愁。
可他却忘了一件事,魔主从来都不是善人。
……
近些时日的南琅琊很忙,易水居里堆满了文书。
谢青莲很头疼,她本不打算理会这些琐碎事,然而当年那场秋雨里王家死了很多人,余下的人在此刻已经无法背负重任,抑或说是不能背负重任。
年岁不小的她唯有重新拾起旧事,不时抿上一口提神的茶,然后沾了些王景曜磨的墨,继续与文书纠缠,进行着无有休止的审批。
王景曜对这些不太懂,但他清楚只要王清霁活下来,这些事情都会在短时间内烟消云散,可惜的是此刻还是得处理。
忽然间,一滴秋雨落在敞开的窗台上,响起滴答的一声。
他抬头朝被屋檐切割的天空望去,眯起了眼睛,片刻后知晓了那阵风的来历,下意识的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谢青莲已经放下了狼毫,正在认真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上次有些遗憾,所以我想试一试。”
王景曜和谢青莲解释道。
上次,是永和末年的那次。
谢青莲一直记得,星雨之壮阔毕生难忘,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可我那天夜里你说的所有话,一个字都没有忘记。”
王景曜挤出了个笑脸,支吾了会儿,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嘛,这是两回事。”
谢青莲冷笑问道:“你要我守寡?”
王景曜无奈,但也只好作罢,今年的这人与当年那人,确实不是一个脾性,出手便是一个赌博,很难说对方会如何。
此刻两人能做的,似乎只有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迎接结果的到来了。
……
离恨天前无雨,万里晴空,且风也止了,余下一轮红日照耀世间。
青衣飘然,青年道人来到了海浪之上,负手而立。
这是他很多年后的第一次来到这里,心中没有任何感慨。
那口大钟已经映入他的眼帘,得了一声赞叹,然后再无下文,他连慈航寺那近乎是不灭的诵经声都能踏破,这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