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第二十四章 最简单的道理
很多年前,王清霁就已经知道,帝魔宗的名声并非被抹黑,而是真的就那么黑。
哪怕长风君颇有堂皇之姿,终归还是他自己走出了自己的道路,舍弃了过往的手段,而非事实上与世人口口相传的不一。
以奇诡莫测形容帝魔宗的手段,便是最为合适的用词,但也正因此,世上有很多人会偷偷借鉴挽剑池与道门的功法,却鲜有人会对帝魔宗产生好奇。
毕竟没有人想被六扇门的捕快找上门,面对他们手中的快刀,更不想面对做梦都想着成名的后生晚辈江湖游侠。
而老者最后的那一道目光,为的便是将一颗种子种入王清霁的心神之内,让她眼前生出种种错乱迷乱,目的是乱心分心再而攻心,极尽阴险之能。
但他没有想到,此道若是要找出一个源头,或者说是登峰造极所在,则是帝魔宗的大九式摄魂魔剑。
此剑不曾被挽剑池记载,但王清霁当初苍山一行眼中曾见,与顾弃霜在山谷中的三年里头,也曾探讨过其中的玄妙所在之处。
清啸长吟,邪魔自去,王清霁自然是不屑。
山道沟壑旁,白发稀疏的老者已然被刚才的拳头震碎了所有可能存在的骨头,变成了一摊难看的烂泥,没有半点儿可能再一次站起来。
春光依旧明媚,哪怕沟壑刺眼也好,鲜血淋漓也罢,苍天向来不在乎人间。
王清霁青衣染血,唇角不屑渐渐淡去,她仍记得当初龙舟观所见,因此才会决意挥出那一拳,再以清啸净去那颗入眼的种子,务求魔主没有丝毫可能借此人远临此地。
她的神色渐渐淡漠,青山见她便更是妩媚,身上的气息较之先前愈发强大不止。
……
清啸长吟落下竹不知几许。
涂远志脸上也有不少,他任由着叶子缓缓滑落,艰难的站了起来仗着刀走向前去,眼睛死死盯着远方气势不断高涨的王清霁,说道:“如今确实看到了你说的无敌,这实在很了不起,但今日不只是我们。”
王清霁看了眼他,说道:“不错。”
涂远志说道:“但就算是你也做不到逆大势而行。”
王清霁反问道:“就凭你们也算大势?”
涂远志说道:“我和他,还有死掉的他,在你眼前自然不算,但今日并非只有我们三个。”
王清霁缓步向前,说道:“既然如此,请他出来便是。”
涂远志说道:“长安城真境之中的强者,死去的萧虹是一个,死在你手下的齐王殿下也是一个,还有柴兄也算是一个,最后那位则是尚未出手的他。”
王清霁不再说话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静静看着从竹林中走出的中年男子,发现男子的长相略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似的。
但她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人说了句话。
“犬子萧有若。”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温声说道:“当初王姑娘你入长安时,也算是和犬子有过段交情,这些年来他常常在我耳畔提你小友你的名字,可谓是记忆尤深,对了,我叫萧道成。”
王清霁有些意外,说道:“有些想不到,以我记忆中萧公子的作风,不像是会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去的。”
萧道成语气略有苦涩,感慨道:“长安居大不易,本是玩笑之言,可如今却成了实实在在的六个字。”
王清霁静待下文。
萧道成转头看向成了肉泥,辨认不出原来相貌的老者,说道:“譬如此人,当初他家那位公子,在聚德居直接被王姑娘你给杀了,小皇帝记在了心里,便以此为缘由朝郑家讨要个人,如此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王清霁说道:“但这不是他习帝魔宗功法的原因。”
萧道成笑了笑,解释道:“郑家有女入朝为后,本是桩美谈,毕竟陛下不是寻常人,但如今局势变化教人有些措手不及,若不行非常事,如何能好好活着?”
王清霁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听明白了话里藏着的意思,也明白了他为何在刚才那么好的机会没有选择出手。
“生死是很重要的事情,你似乎说的有道理。”
她看着那坨肉泥,平静说道:“但这不是行懦夫之事的借口,他始终只是你口中郑家的供奉,也许这就是先前所说的大势?”
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她的语气格外冷淡随意,仿佛这就是在山谷的三年间看到自己钓上一条鱼儿一样,一切再是寻常不过。
萧道成说道:“小皇帝远非明主,但在长安城里,有着裴宗相助的他便是大势,我为了来到此处已经付出了不少代价,希望得到一个不错的答案。”
赤裸的几乎没有掩饰。
两位六扇门的捕头,脸色已经凝重到了极点,汗水不断打湿了衣裳,浑身颤抖着却不敢妄动分毫。
哪怕他们先前已经有所预感,但真的听到这么一番话时,也免不得讶异萧道成所下的决心和淡然背后疯狂。
如先前所言,长安城共计四位真境中的佼佼者,其中有三位在永和末年的大雪时节因王清霁而死,剩下的只有萧道成一人。
小皇帝再是不愿意,再是不敢放心,也只能相信裴宗的话,认定三年后的王清霁强到了极点,被迫用各种不太美好的手段将萧道成请出家门,来到这连绵青山中。
涂永志回望后头,盯着他,认真问道:“为求一人性命,弃全家老小不顾,萧家主你当真是想清楚了?”
萧道成说道:“万事万物皆有理,不该逆而行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小皇帝如此心狠手辣,萧某又岂能与他坐在一条船上,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的那天?”
涂永志说道:“所以你不介意自己成为孤家寡人?”
萧道成平静说道:“萧某自有打算,不劳涂捕头多虑。”
云来光敛,春意明媚稍减。
王清霁看着这难以预料的变化,心中情绪略为复杂,颇有些不知如何处理是好。
她低头看了眼雨霖铃,没有多想些什么,保持着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