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729章

作者:风停雪

于素铭望着王清霁,秋水正坐在她的身旁,拿着柄木梳替她梳着头发,缓声说道:“信是白玄一命人送来的,上面说的事情很简单,他请你去参加他和顾弃霜的大婚,时间与我们同一天。”

秋水闻言一怔,停下了手中动作,蹙着眉看向她问道:“同一天?”

于素铭认真点头道:“同一天,信上的字迹应该是白玄一亲手写的,就算是不通笔墨的普通人,同样可以看出字里行间的决心。”

说完这话,她将案几上的信推向神色平静的王清霁身前,眉眼间带着犹豫,藏着愤怒,但不知怎的却又有些轻松。

这些时日下来,她确实有些后悔当初说的那么爽快,到头来才发现什么大摆宴席只是自找麻烦,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来掺合这件事,除去让自己烦心恶心以外根本没有丝毫用处,可以说殊为不智的一个选择。

但不管怎么说,她于素铭再怎么不愿意,甚至主动去推翻自己说过的话也好,婚期也还是那一个日子,不会有半点儿的改变。

于素铭自然感到愤怒,但她想让王清霁做出抉择。

今夜不见月明唯有繁星,近处浪起雪落,远处山风拂林过湖,没有任何安静的迹象,但露台之上却是过分安静着。

王清霁拿起信封,取出藏在里头的那张信纸,平静地看完了上头短短不到二十余个文字,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轻叹感慨道:“还真的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许这些年剑上不怎么沾血,那时候的选择习惯心软了吧,该亲手送他去死的。”

她放下了信,然后化成了齑粉,再而不见。

于素铭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当初不怪你,本就是个正确的选择,麓山时杀了他会很麻烦。”

王清霁看着她,摇头说道:“亲手送他去死,固然不是件好事,然而借王泽言的手送他一程并非不可为之事,归根到底还是想着,当初他也算是做了件让我少些麻烦事,又想着当初长安城的那些话,终究是没有狠下这个心肠。”

秋水听着这些不假的往事,记起当初自己与叶笙箫也曾遇到白玄一,低声道:“我觉得……你这样做合乎常理,只是白玄一他不想这样子下去了。”

于素铭面无表情说道:“他应当清楚,这事情本就与他没有关系,魏仲晦与江宜年乃是多年深交,近些时日为了抱住长江剑堂的基业,已经亲自登门拜访了谢家那位天人,再且景曜前辈已经答应了我们,尝试说服魏仲晦不再理会葬花谷一事,可这些努力却因为他忽然而来的决定,尽数付诸东流。”

王清霁说道:“也许他遇上了一些变故,因此被愤怒冲昏了脑子,从而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这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可言。”

“只是这件事的起因与我必然脱不开关系,不过有些时候我挺不明白的,这才安静了几天,难不成说前几年过的太轻松了,所以才有了如此接踵而至的烦心事?”

“又或者说,有人不愿意看到我轻松下去,想着某些变化能够早点儿到来,对了,我记得他赢了王泽言吧,以我所知道的赵无涯和当初那口孤坟所见,白玄一应该也和我遇到了差不多的事情。”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将这些归根到赵无涯的身上,实在太过于没有道理了,一个死了足足三百年的人,再是厉害上十倍也好,也不可能清楚如今的事情,除非说她从白玄一眼中看到了他所见到的一切。”

“但这依旧解释不了为什么。”

听着这段充满了困惑,却仍旧平静且坚定的话,秋水只觉得这个人世实在太过于荒唐可笑,也许背后确实藏着道理与逻辑,但这些所谓的原因,也许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出现在她们的眼中。

余下的便只有困惑,于是她忍不住问道:“那你在乎这些吗?”

王清霁随意一笑,摇头道:“有什么好在乎的,人活在这世上,哪有什么都能清楚知道的,我只要明白怎么去解决这些事情就足够了。”

“所以……”

于素铭看着她那对眸子,轻声问道:“这次你打算直接过去,如白玄一所愿,赴这一趟约,顺带着将这些事情都解决掉?”

王清霁点点头,正要用最简单的言语回答时,忽然想起了一件遥远模糊到几乎想不起来的往事,准确形容则是一段对话。

她说道:“素铭你还记得的吧,那时候你输了给笙箫与我不得已分别,然后我很不开心的杀了几个人,又挫了一下他们的威风,翌日 我便乘船离开了江城,一路沿江而下,自秋入冬万物肃杀之时,恰好回到了南琅琊,遇到了因为当初婚事来到南琅琊的幕望舒,夜里我与她说了些话,其中有一句现在想来格外的有意思,那句是‘日后你必然会到云城一趟’。”

“有趣的是,她在此之前还有些话,要是现在断章取义拿出来,听着确实是意味深远,仿佛一切在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一样。”

王清霁渐渐淡去情绪,平静且认真地摇头道:“可我一如当初,不相信这世上有必然这件事情,那些所谓的必然,只不过是有心人用精力堆积出来的局面罢了,说穿了也就是那样一回事,远不值得我们去敬畏。”

秋水向来不爱听这些话,即便是现在亦然如此,认真地看着她问道:“我不管这些,可我在意你准备怎么去做?”

王清霁微微蹙眉,将墨发倾斜在右肩,抿了口凉去的茶水,平静道:“刚才就已经说了,如此盛情相邀岂能拒绝,再说明白一点儿,我不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当初弃霜已经明白说过自己不愿意,我没有道理看着她委曲求全一辈子。”

于素铭轻声说道:“云城不是麓山,也不是左丘家,但这些年来仗着白河愁的大名也笼络了不少人,而且白河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如今尚未清楚,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确实有些麻烦。”

王清霁舒开眉头,用手指沾了点茶水,随意勾勒在案几上,说道:“那夜过后王家元气大伤,有闲的真境是找不出半位了,念日叔父倒是可以拜托一下,只是师红叶性情难以猜测,终归不是个定数,所以我打算麻烦一下你,再送一封亲笔信过去焚血楼,竹娴她应该也会应允,这足以抵消到大部分麻烦了。”

“这些日子下来,我的伤也算是康复的差不多,不必再到处畏手畏脚的,这样子去一趟云城已经足够了。”

王清霁的语气相当平静,一切事情缓缓道来,仿佛在她眼中这只是炒菜下盐一般理所当然,没有任何值得惊讶的地方存在。

于素铭沉默片刻,盯着那对眼睛,认真问道:“那你可以在婚期之前赶回来吗?”

绝大多数的愤怒源自于此,这自然是一个必须要去面对,没有任何可能回避过去的问题,人生大事之前,没有人愿意去委屈自己,尽管她如今的默许已经是在委屈着自己了。

她没有半个开心的理由,却没有愤怒到失去理智,这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我不知道。”

王清霁将胸前的墨发拨弄至背后,眼帘微垂,低声道:“白玄一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让你我不能痛快,也许他还记恨着苍山下的事,特意选择现在来恶心我们。”

于素铭没有生气,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忽然说道:“刚才我真的很想小气一些,不把这封信递给你看,让一切事情成为定局无可挽回,所以路上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

说到这里时她笑了下。

“可马车不会停下来,路仍在继续,不知不觉间我就站在院子的门前,真到了需要临门一脚的时候,那些犹豫忽然间就全都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后悔,但我确定一件事情,如果真的要隐瞒下去,不管会不会和你吵架,我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

不知为何,秋水的目光就落在了于素铭的胸口,心想这里瞧着就比她大上些许,难怪气量也来的这么小。

于素铭感觉到她的目光,先是不解继而微怒,又记起那个雨夜尴尬到极点的一幕,胸口顿时一阵起伏。

凝重渐渐散去,微风拂来时,笑意渐起。

王清霁咳嗽了两声,顺势把于素铭揽在怀里,轻声宽慰道:“不吵架挺好的,没事就闹上一场想着就觉得烦,彼此心胸能宽广一些,活着相处着也自在多了。”

秋水侧过小脸,蹙着眉头盯着那处,犹豫了很久后,不太确定地说道:“可你比她来的还要凄惨不少吧?”

两人笑容顿时一僵,齐齐转头看向秋水。

“虽然你们胸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