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那位老婆子转动着酒杯,渐渐回过神来,缓声说道:“于素铭和秋水还在先天吧,祖宅那边的人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们随便杀人?难不成一个不在场的王清霁就把他们的胆全给吓破了?还是说有其他的原因?”
传信者低头,平静道:“事情仍未能够确定,但那头的人命属下转告,祖宅阵法的中枢,也许已经被二爷转交到谢青莲手中了。”
此言一出,就连神色颇为憔悴的王景略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倒吸了一口冷气,神色惊讶绝非演戏,寒声问道:“王景曜他竟然将整个南琅琊交到一个外姓人的手中?!”
今夜的一切事情,直至此言落下之前,他们都觉得这些是王家的内部矛盾,尽管其中掺合着许多外人的身影,但事情终归是由王家人所把持的,所有的都还在他们预想的‘规矩’之内。
然而此刻,这个虽说是不能确定,话里还添了个也许,可在场四人又怎会听不出话里头那隐隐约约的迟疑意味。
这种时候的迟疑,毫无疑问就是正在发生的现实。
“现在的王家离不开他。”
王景略依旧是第一个开口的,直接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挥手让心腹退下后,与三人说道:“无论如何,事实便是如此,王景曜再是如何任性行事也好,如果南琅琊没有了他,那么再多的光鲜,不过都是眨眼即逝之物罢……”
“让那边的人去处理吧,我们管不了这个。”
老婆子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眉宇间略有凶戾之色,沉声问道:“你去见王清霁,为何一个人回来这边,王念明人呢?难不成她还能当着你的面把人给杀了?”
余下两人不禁皱起了眉头,对视一眼后,一位稍微年轻了些许的人开口道:“曼婆婆您稍安勿躁,王清霁的脾性在座的都是清楚的,前日和悦才因为她的缘故死在了魔主手中,如这般无情无义之人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呢?现在的我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尽管勉强打了个圆场,可四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僵硬,显然是接踵而至的坏消息,直接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今夜的天色确实糟糕。”
王景略望着窗外的黑云天,轻叹一声,说道:“多说无益,就算有账要算下去,都暂且拖到明日尘埃落定之后吧,如今那头陷入僵局,十之八九指望着我们这边打破,可如今的局势……不添乱就好了,怎么做才能破局?”
他并没有欺骗王清霁,今夜忽然来到南琅琊的师红叶,确实是没有料到的意外,若是加以准确的描述,则是没有人预料到如今的这场滂沱大雨。
如果没有了这场遮去了王景曜视线的大雨,师红叶绝无机会进入南琅琊,早在百里之外便会被直接拦下来,于是也就没有了此刻趁势而来的魔主,连带着他们行事会轻松上许多,不会沦落到此刻的进退两难之境。
为此,他甚至是亲手将至于让自己失去如今一切的把柄送出,只为了在今夜谋算失败后,有些许回转的余地,好走上另外一条准备了许久的路。
虽说这种未雨绸缪有些夸张,但他仍旧认为十分值得。
刚才劝和的谢姓男子忽然开口问道:“令家主如今还是举棋不定?”
王景略皱起了眉头,看着男子沉默了会儿,点头道:“当初他之所以能坐上家主的位置,一是因为他的年纪最大,景曜素来尊重他,二便是他向来是老好人的做派,那一边都不会得罪,如今这事情他注定不会开口,没有直接偏向谢青莲那边就已经是极好了。”
谢姓男子笑了下,轻叹道:“这么说来,今夜一切只能是听天由命的局数了?当真是让人失望不已呀,图谋了如此之久,最后却落得个贻笑大方。”
“事前我们又怎想到肃雨君便是魔主,还如此丢脸的被王清霁困在了山中一夜,以至于事情落到如此境地。”
王景略长叹一声,感慨道:“更想不到想来理智的魔主,如今竟舍弃了诸多利益不取,将过往的老谋深算全都丢到了一旁,不惜付出如此代价都要还以颜色……”
谢姓男子敛去笑意,皱眉道:“说来道去,所有的事情终归是绕不开王清霁此人,可我们偏偏又拿她没有办法,着实是让人头疼到了极点,前些时日也许不该动她心思的,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为何不……”
他轻轻叩打着桌子,咚咚的声音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似的,轻声道:“一不做二不休,只要我们能让王清霁改变自己的想法,祖宅那头的于素铭和秋水自然是迎刃而解,这便是最为简单直接的破局之法,刚好今夜的她大不如前,我们的机会并不小。”
“对她动手?”
王景略紧紧地皱着眉头,看着口出惊人之语的谢姓男子,想起那些独属于王清霁的过往,沉声道:“不是我害怕,而是她有着太多这样的经历,赵元白长风君乃至于李青雀,全都死在了她的手上,也许都有着不可忽略的外因,可……”
谢姓男子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悠然补充道:“可有句俗话叫事不过三呀,她一路走到如今,也该是倒霉上一次了,恰好此刻王景曜无暇他顾,谢青莲受困于易水居,王念日与师红叶不知所踪,不正是对付她的最好机会吗?”
王景略再无言语,微微低下了头,仿佛是在思考着事情的可行性,沉默着没有再说半句多余的话。
“此言有理。”
剩余那人终于开口道:“事已至此地步,再踌躇不前也没有意思,这已经是今夜唯一扭转局势的机会了,倘若我们还犹豫着,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流逝,未免太对不起这几年的心血了。”
雨声繁忙依旧,屋檐瀑布飞逝,明亮的灯火终于该做了昏暗。
王清霁将一切看在眼中,那对墨眉早已蹙起,任凭她再是聪明十倍,可叶笙箫不在身旁的今夜,如非亲眼所见,又怎能想到他们最后竟把主意放在了她的身上。
此刻的她既是想笑,又是觉得可气,喃喃自语道:“难怪笙箫她不愿到这边来,真的是见着了便让人厌恶,我之前竟然还想着让这些人……”
话不说完她便摇了摇头,将这些无谓的念想抛在脑后,只当做从没有过这样一回事。
只是关于某些鲜艳的思念,却不曾离开她的心中。
“也是个大雨天呀。”
王清霁如是想着,不知不觉有些浮想联翩,只觉得滂沱大雨中的她,当真是好看极了。
第一百零五章 若你
“他们会怎样掌握你的行踪?”
“不明白,我也很奇怪他们哪里来的自信。”
“这很没有道理,要是找不到你,再多的想法都是假的。”
“先发制人就好了,刚才那番话绝不会是演戏,此刻的他们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境地了。”
“也对,否则没道理对你妄动念想,不过那位谢姓男子,你得留意一下。”
话音落下片刻,王清霁合上伞,走出了这处萧疏竹林,堂而皇之地沿着远路返回,站在了不久前那处屋檐下,等候着马蹄声与车轮轱辘声响起。
这条算不上长的街道在南琅琊中名声十分寻常,远远比不上此刻还繁闹不休的几条长街,故而在这个滂沱大雨夜,道路两侧的商铺除了少数几家都已经关上了门,显得颇为清静,添上了满地淅沥声后,称之为风雅也不为过的。
素白色的油纸伞搁置在门框边缘,王清霁就如寻常避雨行人一般,安静地看着空旷的长街,思索着第一个出来的人将会是谁,又该用怎样的方式去杀死那人。
没有过上多久,那座府邸的大门终于敞开,一辆马车缓缓驶出步入了今夜的风雨之中,远远望去只见一位车夫,无有任何其他随从。
王清霁微微蹙眉,眼看着马车驶过身前的街道,溅起一摊水花,依旧静立不动,等待着下一辆马车的到来。
直至半刻钟后的第三辆马车出现,她终于迈开了自己的步子,拾起那柄油纸伞,走入深巷小街之中,隐没了自己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