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景略惋惜说道:“若非如此,今夜我本不准备与你有这样一场谈话的,毕竟你实在是个麻烦到让人不想去面对的人,但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师红叶的事情终究需要你去面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听着这话,王清霁忽然多出了一个想法,轻笑问道:“莫非你与魔主之间也有着合作的关系?与其说需要我去面对师红叶,倒不如说你是想让我去面对一个愤怒到极点的魔主,好让今夜的事情能够‘圆满’解决。”
她说的很是随意,但仔细听着自然能分辨出藏着的讽刺。
“事情只要不到不可收拾的境地,自然不会如此,再且就算是我想做到这样的事,也必须要谋划一段很长的时间,否则那将会是自取灭亡。”
王景略并没有全盘否认她的话,微笑说道:“毕竟这是仓促间的行事,哪怕魔主再是深谋远虑也好,终究是做不到十全十美,所以我便拥有了不少可以插手的地方,所以你确实说对了,但不是我和魔主有合作的关系,而是他主动派人找到了我。”
王清霁抬起伞,看着夜里的雨云天,无谓道:“钻研这些伎俩的心思倒还挺多的。”
王景略笑着嗯了一声,仿佛这话就是赞赏一般,自顾自地说道:“这头先说到这里,麓山那边也有些趣事可以跟你提一提的,宫子濯兴许是老眼昏花了,竟然觉得天底下想要对付他的人只有一个左丘家,殊不知多的是人想要他死去,如此失算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谈话间,两人已然行过了这条布满了酒肆与青楼的长街,值得一提的是转角处没有片刻犹豫,一老一少便继续朝着更为繁华的地带行去,与口中吐出的郑重言语相比较,难免多出了种荒谬感。
王清霁看着雨中窗纱后的妖娆身段,忽然走神到思索着这些烟花女子身价几何,直至她听见了最后的那小段话,才是用古怪眼神望向有些志得意满的王景略,问道:“你们到底是怎样确定的宫子濯失算了?”
在麓山的那短短两日里,虽然她没有亲自面对过宫子濯,但从各个方面看来那位老人都没有愚蠢到像王景略说的那个样子。而且于素铭在离开麓山的前夜里,还特别与她提到过一件事情,明言宫子濯的某些地方让她心生奇怪。
直到前些时日,于素铭烦闷无聊之下才是想通了那夜自己的感觉的源头是什么,不由得感慨当初离开的决定再是正确不过。
星霜劫意旨为挽留世间一切美好,再加上她的那位师傅更是离恨天有史以来最强的一位,在某些事情上她拥有着独到的敏锐知觉,这点即便是王清霁也远远不及的。
而她恰好认为……宫子濯已经不大想活了。
那是一位心生死意的天人。
念至此处,联系起此刻王景略的话,麓山那边的局势似乎也就没有这么难以理解的,甚至于可以说挺是简单的。
有很多人希望宫子濯死,然而宫子濯兴许命不久矣,再且麓山还有着一位天人,若是能做到一命换数命,那肯定是笔划算的买卖。
然而双方都有一个不得不去考虑的问题,那便是突然掺和进来的白玄一,以及他所牵连到的白河愁的态度。
当年秋山颜不过是天下第四,已然能让麓山捏着鼻子低下头,若是白河愁愿意出手对付麓山,那胜算毫无疑问多上了许多,甚至于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也不为过,但就算是没有这个插曲也好,已经走上了正轨的事情也不会随意停下。
王景略似乎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古怪,笑着答道:“理由挺简单的,倘若他不是这样的人,又怎会在多年前冲动到和魔主两败俱伤,以至于后来各种局势的失控,再且还有另外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才是我们真正愿意去相信,以及承担如此巨大风险的缘故,可那是注定要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很遗憾无法告诉你。”
便在此刻,街道旁的风月之地,恰好有位女子推开窗户,见得雨中那张清俊的容颜,失神片刻后忍不住柔着嗓音朝着那素白纸伞行人呼喊,想着今晚也许可以做一单亏本的生意。
王清霁看也不看一眼,反倒是王景略饶有趣味的望了过去,结果则是遭了女子一个白眼,紧接着便是窗户狠狠关起。
他似乎是借此舒缓着心情,解去那些沉甸甸的压力。
王清霁如是想道,神色不改分毫,平静道:“如此说来,刚才送到画船上的那封信是你的手笔?”
王景略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又在忽然间加快了一下步伐,就像是在带路似的。
“那我换个问题吧,简单一点儿的。”
王清霁眉眼神情渐然凛冽,缓声说道:“现在你是想让我去见师红叶,还是见魔主,亦或是为自己寻一个安静到不会被打扰的地方,好与世长辞,不再如此苦思来去?”
王景略摇头道:“自然都不是,一场谈话而已。”
剩下的都是雨声。
“你知道什么叫不讲道理吗?”
纱笼的灯火覆着女子侧颜,悄然为她那凛冽的眉眼添上了一丝朦胧的色彩,如梦似幻,连带着这句没有感情的问话,也变得千柔百转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 心安
然而我不认为此刻的你拥有与我不讲道理的资格……
王景略沉默许久,望着素白油纸伞下的那位女子,终究没有将这句带着浓厚不详意味的话付诸于口,玩味道:“看样子,你是觉得清楚的够多了,所以不耐烦了呀,不过这也是挺好的一件事情,话就到这里为止吧。”
说完他便叹了一声,转过了身留下背影,看上去倒有些让人不解的萧索,完全看不到半点儿胸臆的畅快。
王清霁如他所愿,朝背影点头致意后,同样转过了身,正欲迈开步子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一句话。
“今夜来到南琅琊的不仅仅只是师红叶,魔主弘信此刻也许已经在南琅琊之外,等候着这里发生他想要的变故。但不管之前如何,我始终希望王家能变得更好一些,因此我并不愿意见到如今的境况。”
伴随着话音最后一个字眼落下后,略显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哪怕不回头去看也好,她也能想象到步伐里头充满了蹒跚。
世无两全其美之事,王景略犯了这样一个嗔念,于是便落得了个进退两难之境,至此她终于明白那封信上所书的抉择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着实是可笑。”
王清霁微微摇头,自语道:“居然希望靠我来亡羊补牢,却又不肯付出半点儿代价,与异想天开有何区别可言?”
戒灵阔别已久开口道:“即便是他愿意以死谢罪,可依旧不值得这么一个价,不过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王清霁缓步而行,路过那栋青楼时又是些毫无意义的调戏声,而她依旧懒得看上一眼,便让那些流落风尘的女子们更为好奇。
“回去已经没必要了。”
她冷静依旧,缓声与戒灵说道:“秋水有九景剑,素铭和我再是熟悉不过,只要我做出了决定,她们都是能想到的,所以我现在只需要想明白,自己到底要怎么做而已。”
……
夜雨连连,易水居。
于素铭裙摆稍有雨水痕迹,先与第一次过来这边的秋水交代了两声,才是脱下了绣鞋罗袜,赤 裸着双脚走在湖心居所之中。
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王景曜早已察觉到两人的到来,于是她们入耳的第一句话便是一道惊雷。
“魔主今夜也来到南琅琊了。”
他的脸上是微笑,静静地看着神色不一的两位晚辈,温声道:“无须担忧太多,这里终归是南琅琊,他们没有资格去肆意妄为,只要我们不自乱阵脚,那一切都还挺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