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江宜年不曾因此而惧,握住负在背后巨剑横扫而去,便是石崩石裂,还一片清明天空,正当他欲要再出剑之时,蓦然间看到了那位缓步行出崭新山洞的男子,愣了一下没有出剑杀敌。
恍惚之间,他隐隐觉得肃雨君身上的气机,有些似曾相识的地方,可他明明没有与肃雨君有过交手,甚至连出手都不曾见过。
那为什么熟悉呢?
肃雨君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张开了沾满了泥土的双唇,慈悲笑道:“只有两个吗……未免太瞧不起本座了吧?”
指尖一枚血珠滴落江河,轻轻散开。
江宜年终于想起那被自己刻意遗忘掉的往事,厚重如山的身躯微微颤抖了起来,拦住了欲要出手的谢和悦,沉声道:“他不是肃雨君了。”
“那是谁?”
江河渐渐泛起血色,肃雨君才是收回目光,好似听到了谢和悦的话般抬头看向山崖,嘲弄道:“倒是有我心了,还特意送了两份礼物过来。”
……
江上船中,外头的叮咚声稍弱,但依旧徘徊不去。
王清霁躺在了极为舒适的床铺上,于素铭自然也在一侧依偎着她,两人皆然听着窗外细雨声,若是不看两人苍白的脸色,只见到如此安逸美好,大抵会觉得她们渡过了一个十分愉快的夜晚。
秋水便坐在一旁,很不寻常的没有不忿此刻的于素铭,想来是得了些满足,而她此刻正一心一意的糟蹋着上好的茶叶,许久后才是停下了手里功夫,随意问道:“你说的礼物,他们真的会开心吗?”
于素铭正挪动着身子,让自己更为舒服一些,听着秋水的话,不由笑了出声,“一个满肚子都是气的魔主,我想这世上任凭谁收到这样一份礼物,肯定都是开心的要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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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夏天的时候老是下雨,听着睡觉真是舒服
七十五章 还乡时断肠
时辰尚早,离着正午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甚至于连天都是一片黑着的,王泽言拾起了搁置到染上灰尘的伞,听了好会儿外头的淅沥雨声,最后轻叹着走出了住了好些年的屋子,有些缓慢的关上门。
不久后,王泽言将要面对人生至此最为重要的一件大事,成不见得走上通天大道,败则注定了死无葬身之地,即便他如今是宫子濯的徒孙也罢,结局到来一刻也不会发生什么扭转,也许纳兰萚兮会因为他的死去而感到伤痛,然后在悠长岁月中遗忘过去,仅在每年清明时记起有过这样一个名字。
即将迎来这样的人生大事,他不可避免的想要静下心来,可平日间让人觉得舒服的雨声,此刻却怎听怎烦杂,可不论如何不喜也好,天时都不会因他的不喜而更改,于是他走进了熟悉的小道,沿着铺满了鹅卵石的小径走向远处,途径那片清幽竹林时驻步了些时日,沉默着看那幢已经人去楼空的院子,心中情绪不由得有些复杂,但没有过上多久,他便不回头的离开了。
路上存有积水,不时溅起湿去衣摆,王泽言走到纳兰萚兮的住处,脚步停在院门上的青石板上,伸手轻轻叩了几下,等了会儿得到回应后才是推门而进,熟悉的去到院子幽深处,见到那位伤势未愈的先生。
纳兰萚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前些时日的伤势并非是作假,她的眉宇间仍有些疲惫,此刻坐在极为舒适的棉垫上,静静地看着站在外头的徒弟,沉默着不言。
屋檐如悬崖,落下一道道瀑布,王泽言看着好些时光,然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极为恭谨的朝自己先生行了一礼,轻声道:“我想着静下心来,好好赢下这一场,前日,昨日,乃至于昨夜都好,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坦然的去面对了,可此刻却发现……没有这么简单,谈不上心乱,可却有些难以平静。”
纳兰萚兮说道:“来时路上,去看了一眼那个院子?”
王泽言迟疑片刻,点头道:“确实去看了,我想问一问自己是否后悔,可最终发现人去楼空后看的再久,其实也不能得到一个让自己宽慰的答案。”
“与其说得到,倒不如说想到来的更好。”
纳兰萚兮微笑说道:“反正你心也静不下来,那不如说些其他的事情,遥远的,不在此山中的,譬如你那位堂姐?”
王泽言摇了摇头,沉默着不知该如何言语是好,最后只能干瘪瘪的挤出了一个是字,硬生生的不像是过往能言善辩的他。
“消息是在昨夜到麓山的,具体的情况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毕竟那是王谢的地盘,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与你堂姐有关系,据闻江宜年身受重伤,谢家一位真境直接身死当场,如今那头大概是已经吵翻天了。”
纳兰萚兮看着他,轻声笑道:“我猜他们那些人也是如你这般,来了一手有样学样,却忘记了你吃到的教训,一位真境呀,这代价可不是随意就可抹掉的零头,再怎么那些人都会要一个交代的。”
王泽言皱起眉头,认真道:“这还要个交代,未免有些太过于厚颜无耻了吧……不过也对,他们本就是这样的无耻性子,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这天下又有几个人不是这样子呢?”纳兰萚兮有些不以为然,淡笑道:“哪怕连这里,其实也是这样,世事多是庸人自扰,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庸人,又何必如此的烦恼呢?”
王泽言愣了下,没有回答。
“即便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追上的王清霁也好,她的心也不见得真正静了下来,就如我刚才说的,总有人想要用些事情困扰着她,也许你此刻觉得我是在曲解其意,可世上本就是这样一回事。”
纳兰萚兮说道:“庸人也好,俗人也罢,哪怕是所谓的世外人,在我眼中看来他们的区别在于活的恣意与否,而你不久之后将拥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我觉得你不能平静下来,才是正常的一件事情,毕竟你尚且年轻着。”
王泽言承认道:“我确实很想,见之不忘,思之如狂。”
纳兰萚兮笑了起来,揉了揉眉心,好让自己精神上一些,打趣道:“这两句用在这里实在是有些惊悚了,不过赵无涯确实是个美人,即使史书不曾记载也好,这点也是可以肯定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下来……没有喜欢上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
王泽言再次看向窗外屋檐的细小瀑布,忽然笑了起来,但却有些落寞,平静道:“那个年少之时不梦想青衫仗剑风流呢?我那位堂姐不也挺喜欢青色的吗?”
“坦白说,我一直都弄不明白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常说旁观者清,可我看了她这么久,注意了她如此之多,却还是一片惘然,如此想来……我走到如今这个局面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了。”
他继续说着,语气有些苦涩,但更多的还是缅怀与感慨。
“过去,我以为她会独自一人走完整辈子,后来,我觉得她身边最多只会有于素铭一个,如今,我竟发现她又改了个主意,以后的自然也就不敢随意乱猜了。”
王泽言自嘲道:“但不管她如何也好,我猜她这一路走来也不会是一帆风顺,过去我总是心比天高,想着再多的困难放在身前,也不过是假以时日的问题,如今却发现那些其实是我搬不开的巨石,但我还是想要试一下。”
纳兰萚兮笑了笑,没有说话,示意自己已经累了,挥手让他离开。
王泽言再朝她行了一礼,起身沿着来时路行去,思索着那一个笑容代表着怎样的意思,到底是嘲笑不自量,还是说欣慰自己能坦然说些白日梦话,亦或是觉得他如此别扭着委婉言语,实在是太过于矫情了?
即将离开时,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低声问道:“你觉得我能赢过白玄一吗?”
纳兰萚兮轻声道:“这得问你自己,其他人说了不管用。”
王泽言叹了声,说道:“其实,我有些后悔了,如果给机会重来一次,我也许不会这样做,然后便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纳兰萚兮沉默片刻,看着那再次迈开的步子,感慨道:“她其实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你记住了她却忘不掉,又知晓那是不可能存在的未来,因此你才如此想要赢过她一次。”
“是的。”
王泽言没有停下脚步,自嘲道:“可我还是输了。”